摘要:净化人的心灵,健全人的人格,使人在日常生活中适当地与物质欲望保持一定的距离,始终有一种高贵的精神境界,这应该是当代大学教育思想的底线,否则,大学立刻就有沦落为职业培训场所的危险。如何借助传统思想资源来重塑大学精神、提升学生品质、完善人格、净化灵魂,这是当代大学不得不慎重思考的一个问题。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一个民族及其所在社会的品质和未来。本文试图从三个方面:净化灵魂与完善人格、自由思想与独立学术以及博雅教育,来沉思大学应有的品质与精神,探索大学教育改革可能的方向,寻找大学教育教学可能的出路。
关键词:大学;教育;精神;灵魂;人格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4)48-0238-02
我们必须通过教育,来完善人格,提高人的境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为人类创建合理秩序,提升社会品质,创造美好生活。这应该是现代人的共识。因此,高等教育被寄予厚望,大学被称作神圣的象牙塔,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也曾一度被称为“天之骄子”。然而,近二十年来,随着大学的一再扩张,大学教育质量也一再滑坡,大学教育从先前的“精英教育”降级为“大众教育”,从普通民众到知识精英们都惊呼这种现象为“大学的沦落”。大学精神的沦落和丧失,使“天之骄子”这个称呼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然而,究竟什么是“大学精神”?大学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我们还能赋予大学什么样的品性以使其成为大学而非单纯的技能培训场所?大学之为大学的灵魂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越来越使人困惑。
我们试图从三个方面来沉思大学应有的品质与精神,探索大学教育改革可能的方向,寻找大学教育教学可能的出路。
一、净化灵魂完善人格之圣地
世人皆知,自洪堡创办柏林大学以重塑德意志精神之后,德国科研便长期在世上处于领先地位,尤其是世人瞩目的诺贝尔科学奖,从诞生之日起到20世纪中期,德国战败之后的几年内,一直都是德国科学家独占鳌头。因此,柏林大学模式成了现代大学教育的楷模,奠定了它在世界大学中的开创和领头地位。但现代人却似乎淡忘了当年洪堡的办学思想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大学不应等同于职业培训学校或专科学校,而应该是一个纯科学性的、不带任何具体目的的一般教育机构。在大学里,教师通过与学生共同活动,对他们施以普遍人性的教育和个性的教育。因此,大学向社会提供的不是有实际知识的专门人才,而是具有人类优秀品质和完满个性的人”。那么,这个重塑德意志精神,令德意志民族在夹缝中崛起的柏林大学模式的成功秘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施以普遍人性教育和个性教育?为什么不培养有实际知识的专门人才而专注于有人类优秀品质和完满个性的人的教育?与时下诸多“以市场为导向”的办学方针的务实做法相比,洪堡的办学思想多少有些“务虚”不“务实”。难道洪堡不知道当时正被法兰西等列强践踏辱掠的德意志民族最急需的不是有实际知识的专门人才?那个历经沧桑和劫难的民族,最迫切的事情难道不是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来武装自己以求强大?以洪堡为首的德意志知识精英们,当然比其他人看得更深远。他们深知,一个在精神上萎靡不振的民族,不论他的肌肉有多健壮,终究是无法在列强的虎视眈眈中真正崛起的,必须给这个民族以精神指引。这样的指引应当指向精神应有的家园,让精神回归到自己的内心中来。用黑格尔后来的说法,就是,不要让精神太忙碌于现实,太驰鹜于外界,而应转回自身,回到内心中来,“以徜徉自怡于自己原有的家园中”。要反对的,“一方面是精神沉陷在日常急迫的兴趣中,一方面是意见的空疏浅薄”。为了达到德意志民族的精神家园,健全国民人格,强大民族精神,德国的知识精英们最终把目光投向远古的希腊。众所周知,古希腊是西方民族中精神最高贵的民族。早在苏格拉底时代,正义问题就成了希腊思想的一个主题。这个主题的目的是要将人的灵魂引向善,使其不要作恶。在《理想国》中,柏拉图将灵魂的结构分为三个部分:理性、激情与欲望。他认为,只有欲望遵从激情,激情由理性指引,灵魂才是正义的,才能最终实现善。不仅个人如此,整个城邦亦如是。善是引导人超越常识、超越习俗、超越平庸、超越欲望获得品质提升的力量。而要达到这一点,只能依靠教育。为此,柏拉图开创了他的学园,开始传道授业,为完善个人的灵魂使其达于至善而努力。两千多年后,一位叫沃格林的德国裔美国政治哲学家在研究《理想国》时,就深刻地意识到,“一个哲人能为他自己的文明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归给它比他知道的其他文明更高的‘善。这就是柏拉图所做的,把重要的智慧类型归给希腊人”。借重古希腊思想的指引,以洪堡为首的德国知识精英们在教育立法中,最重要的两条原则,一是注重人格的塑造,处理好理性与欲望的关系,即注重个人的灵魂塑造,二是一个有精神的民族才会有光明的未来。如此,造就了柏林大学的教育目标直指重塑德意志民族精神。
二、思想自由学术独立之殿堂
在世人眼中,大学应该是时代思想的发动机,人生智慧的发源地,大学教师不仅首先自己要能够沉思,更要激发学子们去思想,指导天下学子避开泥潭沼泽地带而走向智慧。但是,这样的力量又来自哪里呢?恰恰是历史和现实中的种种灾难提醒我们,真理和智慧在人身上都已不复存在,所以人才会遭受种种磨难。人必须趋向真理和智慧,才能安排好世间的生活,调整好社会秩序和历史秩序,才能从苦难的边缘中走出来。能够提供这种机缘是思想自由与学术独立的治学环境。什么才是思想自由和学术独立?自由和独立仅仅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显然不是。这不但会破坏真正的思想自由和学术独立,还会危及秩序的有序与存在。因为,思想自由的前提是负责任的思想。所谓负责任的思想,即思想者所思必以人类福祉为指向,以社会进步和人民安定为目标。一种思想,如果不为所在族群谋福利,不为所在社会运转有法有序,而是导向动荡、引发分裂、激起矛盾、带来灾难,那这样的思想决非负责任的思想,更遑论自由思想,因为自由的氛围早在它带来的混乱中破坏殆尽。负责任的思想的结果应该是导向智慧,反之,引来的只能是意见。而且,越是自由,其结果也将会越混乱,造成社会根基的丧失,最终造成社会失序。而解决失序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思想自由思想。自由的思想就是在负责任的前提下,自由运思,在运思中让真理自身呈现。一所真正的大学,它必定是思想和学术的庇护所,必能为思想者和学问家提供足够的空间,使其自由独立成长;反过来,这样的思想和学术成就也真正造就并支撑起大学,使大学成其为大学。只有当大学里的教授们不再竞相着急地“出成果”,而是心甘情愿地坐冷板凳,才有十年磨一剑,甚至是二十年磨一剑的真正成果;只有教师都不再为课题和课时折腰,大学里才可能有真正的思想自由和学术独立。思想和学术是需要闲暇的。endprint
三、通才硕学博雅教育之田野
汉代大儒王充曾将天下读书人分为四等,即:儒生、通儒、文人、鸿儒,具体为:“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这四者之间,“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超奇》)。如果按王充的标准来衡量当今的大学教授,恐怕教授们大都会汗颜。因为现今的教授们大多忙于“搞”课题、“出成果”、赚外快,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和精力来读书和研究!况且,王充心目中,单是儒生,就得是投身儒门,治圣人之经,学圣人之道者。要成为通人,更得学贯古今,这除了生就博闻强记的心智外,还得耐得住寂寞,“好学勤力”。而要成为“文人”,除了具备“通人”的基质外,还要能“博通能用”,用今天的话来说,那就是学贯中西,博览古今,学以致用。其要旨在于,不仅要“博”,更要能用,否则,就会成为“百无一用”的书呆子。然而,读书人的最高境界决非博古通今、学以致用那么简单,而非要达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不可。学术“独立”,绝非“孤立”,观堂强调“兼通”,陈先生提出“重在知彼”。他们属于当时最了解西学的中国学人,深得这种世界性的框架回头返观本土学术文化,眼光终究不一样。他们那里的国故传统既坚守又充满灵动和弹性,总可以“道别人所未道”。正如《陈寅恪年谱长编》,作者卞僧慧按:“既独具特色,不失故步,又不断前进,有足以与外界互相交流之新成就。如此则能并立于世界学术之林。庶不致相形见绌,匍匐以归矣。”纵观今天的大学,能托身于某一学派,治其门人经典,学其门派之道,得其门径而入,便可成为“著名教授”、“知名学者”,便可到处讲学,甚至被“公认”为名师。其实,充其量,这只是王充心中的儒生而已,距通人和文人甚远,遑论鸿儒。随着现代大学的学科划分越来越精细,这问题正在日益突显。其实,就中华文化传统而言,历代文人不仅要“博”,更要“雅”,即不仅能博古通今、学以致用,还要有高贵的灵魂、高远的境界,以成“经世济民之才”。因此,从文法上讲,我们今天提倡的“博雅教育”中的“博雅”是一种互文结构,博以雅为目标,雅以博为前提,两者互为条件。这就要求我们不仅要打破目前大学教育中各专业间的藩篱,拓宽学科的视野,更要培养眼界宏远、精神高贵、人格完整的人,而不是,至少不仅仅是拥有一技之长的、毕业后能谋生的人。后者只能造就匠人,而前者则有可能成就文人,甚至是大师(“鸿儒”)——圣人是上天造就,而非培养出来的。
因此,要想成就一所真正的大学,就必须以我们自身的传统为基础,广涉其他文明传统,借鉴一切文化的优秀成果,研究新的“博雅教育”,把学生,连同教师,一道带入深厚的文化传统之中,并拥有现代视野,以净化其灵魂、完善其人格、开化其心智,这才是一所大学必须具备的品质。
参考文献:
[1]卞僧慧.陈寅恪年谱长编(初稿)[M].北京:中华书局,2010:136.
作者简介:周洁(1973-),男,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哲学、视觉艺术批评等学科领域的研究与教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