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山/文 孙晓利/评
万木林
黄文山/文 孙晓利/评
万木林是一个树的世界。
我们来时正值初秋,刚下过一场雨,叶隙间筛下的光线,迷迷蒙蒙,衬得挺拔的树身格外虎虎有势。忽然林梢间传过一阵轻微的颤动,霎时,千树万树的黄叶萧萧而下,纷纷扬扬,卷过森林,有如疾风骤雨,带着一种透骨的凄凉。整个过程也许只持续了几分钟,然而却震慑了整片森林。一棵棵树肃然而立,目送落叶回归土地。经历了这一幕,森林沉默了,再听不到一丝声音。不用说鸟啼虫唧,就连交柯的枝叶的喁喁私语也戛然中止。这无比辉煌的落叶景象把我们都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生命的悲欣荣枯,竟被无言的大森林描绘得如此动情。
路旁一棵小叶楠訇然倒地。它曾是那样伟岸、挺拔,而现在,20多米长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位刚烈的勇士,神色安详、无怨无悔地躺在众树之中。一簇簇淡黄色的野菊花环绕着它,那是森林对它的礼赞。在它根部掀起的大土坑旁,一棵巨樟无限惋惜地凝视着这一结局。它们在一起生活了半个世纪,但有限的空间和土地,只能使它们的竞争出现这样一种残酷的结果。然而竞争是公平的,尽管竞争的结果令人感伤。
在万木林,一缕阳光、一滴雨露和一寸泥土都是那样珍贵,只有参天大树才能充分享有大自然的这些恩赐。于是,只要是树,便都成了攀援植物追逐的对象。对它们来说,只有攀上了大树,才能得到一份小小的蓝天。这样的机遇实在太重要了。如果它们惨淡经营的对象只是一棵濒临枯死的老树,在眼看就要成功的一刹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就会将它们的美梦彻底粉碎。相比之下,那些成功者却可以尽情展示它们柔曼的腰肢,就连威严的大森林也无法拒绝这残酷的美丽。
在这座经过六百多年自然繁衍、自然淘汰的天然混交林里,每一棵树的气息都让人觉得新鲜而陶醉,每一个树种的生存都让人感到神秘而兴奋。在原生状态下安然度过六个多世纪的风霜雨雪,万木林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的创造要归功于杨达卿和他的子孙们。14世纪中叶,乡绅杨达卿发动乡民上山植树,种树一株,发谷一斗,从而营建了这片一万多公顷的人工森林,随后他宣布世世代代封禁山林。一个世所罕见的自然生物圈就这样开始形成了。此后,可能只是候鸟嘴里几颗不慎跌落的种子,也可能只是大风刮来的一些花粉……森林却因为它们的到来而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古老的大树想压倒它们,蛰伏的莽藤想绞杀它们。年复一年,不知多少“外来移民”魂断香销,零落成泥。但最终,是它们推倒了大树,制服了莽藤,站稳了脚跟,改变了森林的格局。这场森林之战,如果把时间高度浓缩,其惨烈程度,恐怕不亚于滑铁卢大战。自然法则是这场战争最公正的裁判。600多年过去了,原先大一统的、连品种和间距都整齐划一的人工林终于演化成了今天这样万木争荣的景象。
当我们走出森林的一刹那,林子里忽然传出了清亮的鸟鸣,先是三两声,继而连成一片,像积聚了许久的爆发,震得空气和阳光都在微微地颤动。那是森林生命的歌唱。
(选自《相知山水》有删改)
[感悟]本文叙写品类繁多的树木,把一棵棵静态的树,写得情切切,意融融,水灵鲜活,可谓树树显人态,棵棵皆有情。
文章不仅写出了森林中树木独特的生命感,而且描述了“万木林”中树木生存竞争的残酷无情。其中既有对树木生命的珍爱和温情,又有对残酷的自然竞争的理解、以及在残酷竞争中进化的理性观照,把佛家的爱心,同科学的理性精神融合起来,表现出一种崭新的审美意识和艺术风貌。
文章不但语词优美,想象奇美,且意蕴精美。采用排比的修辞手法,又不过份拘谨于句式,长短结合,错落有致,摇曳多姿,既不失精致齐整之美,又增添了灵秀潇洒之感,令人回味无穷。
[作者单位:山东省莱阳市柏林庄中心初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