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女性维权第一人：18年后再出发

■文/阿丽

民间女性维权第一人：18年后再出发

■文/阿丽

本文主人公

18年前，张玉芬遭遇丈夫出轨，为拿到丈夫的重婚证据，她忍受着痛苦与屈辱，充当起了“婚姻侦探”；18年后，她早已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再出发，帮助众多在婚姻中受伤害的姐妹们运用法律手段讨公道，她用智慧和勇气拯救了无数个家庭……

忍辱负重，拿到出轨证据却起诉失败

1981年，家住西安的张玉芬经人介绍，与在税务局工作的丈夫结婚。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充满了欢声笑语。儿子上初中时，张玉芬偶然听说了关于丈夫出轨的风言风语。一开始，她并不相信，但渐渐地，丈夫开始夜不归宿，乃至一两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张玉芬质问丈夫，他却总是闪烁其词。夫妻俩开始争吵不断。

不久，张玉芬因为单位不景气下岗了。没了工作，张玉芬更不愿失去家庭。丈夫回家时，她便尽量避免与丈夫争吵，处处忍让。

1997年冬至，39岁的张玉芬做了几样好菜，还特意包了丈夫最爱吃的羊肉馅饺子，等他下班后一家人好吃顿团圆饭。丈夫回来后刚要开饭，家里的电话响了，张玉芬起身要接听，丈夫却抢先一步拿起听筒。张玉芬清楚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饭都做好了，今天你回来陪我吃嘛！”她满腹狐疑地看着丈夫，问道：“谁打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她是我在外边找的小妹，咱俩离婚吧！”听了这话，张玉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哭诉道：“我们结婚16年，儿子都14岁了，你就忍心抛弃这个家……”可是，她的哭泣与哀求并没能让丈夫回心转意，他的回答很直白：“现在的社会就这样，我没想到一相处就被那女孩给拴住了。咱俩还是离了吧，我要跟她过。”

承受不住打击的张玉芬病倒了，她在床上躺了1个星期，头发迅速白了大半。可是丈夫却加快了离婚的步伐，他搬了出去并卷走家里所有的钱，从此再也没有踏进家门半步。丈夫的冷酷和绝情，彻底激怒了张玉芬，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决定用起诉丈夫重婚的方式维护她和儿子的权益。

然而，举证的过程是异常艰难的。为了拿到证据，张玉芬一条街一条街地跟踪丈夫，经常是费尽周折刚找到他和情人的“巢穴”，他们就迅速搬家了。张玉芬不言放弃，一有时间就到丈夫单位门口悄悄蹲守。可是，已被打草惊蛇的他不是与同事换车开，就是提前或推迟下班，经常让张玉芬扑空；即使她及时打到出租车跟上了他的车，也总会被对方甩掉……这段充满挫败和屈辱的“婚姻侦探”经历，很快就把张玉芬折磨得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1999年春节前夕，张玉芬终于一路成功跟着丈夫和他的情人，来到两人位于一处高档小区的新住处。张玉芬躲在墙角，全神贯注地拍照取证，一不小心被脚下的几块砖头绊了一跤，手中的相机摔了出去……听到动静的丈夫转身发现了张玉芬，顿时怒气冲天：“你这疯婆娘，成天跟踪我是吧！”说着他一把揪住张玉芬，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当晚又带着情人迅速搬家了。

张玉芬咬牙坚持，2002年5月，终于再次辗转找到了丈夫的新家，对他们的同居生活进行拍照取证。但因双方发生肢体碰撞，结果都被带回派出所做笔录，并接受警察的批评教育。此后，张玉芬信心满满地凭借掌握的证据，先后多次起诉丈夫犯有重婚罪，但均被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原因是她提供的照片和录音，只能证明丈夫和别的女人姘居，而不能证明他们是以夫妻关系名义同居的。

多年的艰辛取证换来这样的结果，张玉芬感到愤愤不平。“凭什么让破坏别人家庭的人逍遥法外，大家除了在道德层面上谴责他们，却无计可施！”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张玉芬萌生了今后要帮助像自己一样的女性争取权益的念头。

再次出发，帮助同病相怜的姐妹

2002年7月，张玉芬去妇联寻求帮助时，认识了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老人向她哭诉：女婿凭借娘家人的扶持事业成功后，就开始包二奶，闹离婚。年过四旬的女儿接受不了丈夫的背叛，3个月前割腕自杀了。而18岁的外孙女因备受父亲婚外情的困扰，又难以承受丧母之痛，竟也投河自尽……接连失去两位亲人，老人痛不欲生，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后来到妇联求助，想为含恨死去的女儿和外孙女讨个公道。

张玉芬无比痛心，她能够切身体会到老人的无助和绝望。在为自己维权期间，张玉芬陆续结识了一些同病相怜的女性，正是她们的泣血故事，最终让她走上了职业维权的道路。

2003年4月，张玉芬牵头成立了火凤凰信息服务公司，帮助有需要的人搜集配偶婚外情的证据，以便受害姐妹在诉讼中能更好地保护自己，赢得更多的合法权益。公司包括她在内共有10名成员，她们大多是下岗女工，也都是家庭遭到破坏的女性。

李女士是首个给张玉芬打电话的求助者，她一张口就语气慌张地说：“姐，你救救我！”李女士在国企当高管的丈夫给情人买了花园别墅，一回到家里就处处找茬，经常对她实施家暴。“这段时间他和我协议离婚，怕我分他的财产，只拿出10万元钱补偿。我不同意，他就扬言要伺机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张玉芬安慰她一番后，说道：“既然你也做过很多努力，与丈夫和好已经无望了，那我们一定会帮你取证，这样在离婚时就能维护你的利益。这段时间你先到亲戚家住吧。”接下来，张玉芬和姐妹们戴上围巾和墨镜分头行动，对李女士的丈夫进行跟踪调查，监视取证。她们随身携带的大帆布袋里，装着望远镜、相机、录音笔、DV录像机……她们在目标必经的街角连续蹲守多日，张玉芬还以上门推销保健品的名义，主动找到李女士丈夫与情人居住的别墅……

经过数月的努力，火凤凰的姐妹们不仅帮李女士拿到了丈夫与人姘居的证据，还在此期间碰巧录下了他受贿的影像。这时，李女士的丈夫获知了此事，主动找到张玉芬，提出给她50万元，“私了此事，交个朋友。”见张玉芬不为所动，他又打来一通威胁电话。张玉芬直接在电话中告诉他：“我只认得清是非黑白，做了坏事你就得承担责任，别的都没用！”张玉芬将取得的证据交给李女士，让她凭借这些证据起诉离婚。因李女士丈夫是过错方，法院在分割夫妻共有财产时自然倾向于受害者。与此同时，张玉芬还向纪委检举了李女士丈夫的受贿行为，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事后，李女士找到张玉芬，含泪拿出3万元钱酬谢她和姐妹们，却被张玉芬谢绝了。张玉芬说，她成立火凤凰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帮助像她这样的女性维权，这是一项正义的事业，和赚钱没关系。“所以，除了为你办事时垫付的895元差旅费和伙食费，多1分钱我们也不会要。”张玉芬说着，拿出相关发票。对方感动得一把抱住她，哭着说：“姐，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敢想……他还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怎么折磨我。”

不久后，一名妻子找到张玉芬求助，她怀疑自己身为铁路部门官员的丈夫出轨了。张玉芬经过调查，发现这名高官确实与一名美女下属有染，并几经波折拿到了相关证据。之后，这名妻子按照张玉芬的指点，并没有大哭大闹对外宣扬此事，而是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自知理亏的丈夫良心未泯，他明白风雨同舟10多年的妻子对自己才是真心的，而外面的风情美女之所以依附他，无非是看中了他手中的权势。冷静衡量之后，他主动到岳父家负荆请罪，并写下“忠于婚姻保证书”。那位妻子念及未成年的孩子，最终原谅了他，挽回了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张玉芬帮人取证只收取一些基本费用，长期没有进账的火凤凰公司渐渐无力应付房租、税收等开支。2004年底，公司被迫注销。此后，张玉芬和姐妹们就在张玉芬家里办公。两年后，9姐妹中的4个人都因丈夫出轨难讨公道，抑郁纠结，愤愤不平，先后患癌症离去，这令张玉芬痛彻心扉。

2006年初，张玉芬应邀在北京电视台做一档婚姻类节目，电视台楼下围满了从各地慕名前来，咨询配偶出轨问题的人。做完节目，她接待了56位咨询者，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23岁，最大的70多岁。张玉芬像开处方一样，给每位咨询者写了办法和建议。

这次的经历让张玉芬觉得，在北京也许自己能做更多的事情。2006年秋天，张玉芬来到了北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生计问题。于是，她在一家保健医药公司跑起了产品销售。而大多数时间，她仍在做相关的维权工作，并开通了一条婚外情咨询热线。最多的一天，张玉芬连续接听了164个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助电话，累得手肘发青，胳膊都抬不起来。

2007年6月，张玉芬与丈夫持续10年的离婚诉讼宣判。因她能证明自己是无过错方，并且儿子跟随她生活，法院将他们夫妻共有的一套单位住房判给张玉芬。但法院最终审理认为，其丈夫身为公职人员包养情人，犯了作风错误，应交由纪委处理。至于张玉芬对丈夫重婚的起诉，法院仍不予支持。

这场官司打了整整10年，张玉芬追踪丈夫用坏了3部照相机、2架望远镜和4部录音机，11次以重婚罪起诉丈夫均被驳回。但此时的张玉芬早已从那场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她帮助的无助姐妹越来越多，媒体称她为“中国婚姻侦探第一人”。

开办“月亮湾”，我的名字也有震慑力

在帮助受伤害女性的过程中，张玉芬见识了各种不同的情况。一个县城的女局长，通过网络聊天认识了某市一家国企副总，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关系，此后一发不可收拾。1年后，这名女局长居然登堂入室，向副总的妻子下跪说：“大姐，我也是情不自禁犯下错误，现在已经难以自拔了，我保证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好吗？”1周后，这个女局长竟又跑到副总的妈妈家，向老太太下跪，恳求承认她，并承诺以后她给老人出养老钱。

张玉芬在北京接待了那位妻子，教她在平时保留证据。张玉芬还单独与那名副总会面，给他讲一些婚外情引发的凶杀案，以及妻子风雨相随10多年的情深意重……对方渐露悔意。见时机已到，张玉芬当着副总的面给其情人打电话：“我们已经掌握你俩通奸的证据，身为机关领导，你犯下如此严重的作风问题，纪委不会放过你。”对方一听，顿时慌了神：“我就是一时糊涂，以后保证不再和他联系了……”就这样，一段眼看就要坠入悬崖的婚姻，硬是在张玉芬的努力下回归正轨。

除了帮助受伤害的女性，张玉芬同样也对在家庭中遭遇不幸的男性伸出援手。2011年，一名40多岁的男子找到张玉芬求助：“我妻子经常撇下我和孩子外出约会情人……”张玉芬调查他的妻子时，有一次发现她开车带着一个小伙子上了高速，于是就打出租车一路尾随，来到了另一座城市。他们玩了一天，晚上在一家酒店开房间，张玉芬就住进他们隔壁……1个多月后，张玉芬掌握了这名女子有外遇的全部证据，交给了委托人。男子看到证据后脸色煞白，一拳捶在墙上，鲜血直流。“其实男人在情感上比女人还要脆弱，更加经不起伤害。有些男人也让人感动、让人同情。”张玉芬说。

2013年9月，一位中年女性找到张玉芬，说自己的丈夫这段时间总是不回家，可能有了外遇。经过调查，张玉芬发现了令人震撼的真相——原来他患上了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既怕妻子担心又怕影响到她和两个孩子，才坚持不回家。妻子知道实情后泪流满面，她劝丈夫放下手头的工作住院治疗，并尽心照顾他。这件事让张玉芬很感动：如果世上的男人，都能像那位丈夫一样伟岸和善良，这个世界该多美好啊！

多年艰辛付出的过程中，张玉芬也收获了快乐和成就感。曾有人告诉她，自己把要找张玉芬帮忙的事情对老公一说，老公沉默了一段时间就决定痛改前非，回归家庭好好过日子了。张玉芬听了哈哈大笑：“没想到，我的名字也有震慑作用了。”

2014年，张玉芬投入10万元，在北京西郊门头沟一处民房里开办了情感驿站“月亮湾”。在这里，她一边给婚外情的受害人进行心理疏导，一边代理诉讼帮他们依法维权。一些频遭家暴的妻子，以及被出轨丈夫扫地出门后孤苦无依的女性，常来“月亮湾”找张玉芬倾诉，甚至住上十天半月，许多人也因此和她成了朋友。

张玉芬还定期聘请法律专家，在“月亮弯”为姐妹们辅导《婚姻法》、《妇女权益保护法》、《刑法》，讲“怎样保护婚姻，男人出轨怎么应对”，讲“如何收集证据以及法律对重婚罪和遗弃罪的认定”等，她也因此被称为“民间女性维权第一人”。

2015年，张玉芬积极为“包二奶入法”奔走呼吁，她的笔记本上，写了24条给《婚姻法》的建议。此外，张玉芬还准备出4本书，并将自己的维权经历，以及这些年来接触到的不幸姐妹们的故事都写进了书中，目前初稿已经完成。多家媒体对张玉芬进行了采访，一时间，她成为备受关注的新闻人物。

如今，张玉芬已年近六旬，18年来，她帮助数百对夫妻，挽回几近破碎的婚姻；用法律之剑，为近千名受伤害的围城男女讨回公道；甚至还在调查取证中，揪出过贪官。未来，她将坚定地继续走下去，做好这份正义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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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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