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

2015-12-02 21:01曹国宏曹怡然倪崇
农村农业农民·B版 2015年11期
关键词:黄金梨村民

曹国宏+曹怡然+倪崇

25岁从大连远嫁方城,37岁开始担任村干部,70岁当选“河南最美村官”。40余年来,她为村里挑茅粪,照顾五保老人,调解民事纠纷,扶弱济贫,带领村民建学校、修村路,一件件苦事、难事,她都不推不躲,不仅赢得了村民的拥戴与信任,而且深深影响着全村村民崇德向善。至今,全村没有发生过一例上访事件。

但,她也曾因经验不足,在产业发展上带领村民走过弯路而受到非议。可贵的是,她敢拼敢闯敢担当,越挫越勇,终于带领村民走上了种植黄金梨的致富路!她,就是河南省方城县博望镇前荒村党支部书记——徐运芝。

初到前荒村,是在中秋前的一个晚上,70岁的“最美村官”徐运芝正坐在地上装梨。褪色黑T恤,深蓝色牛仔裤,裤腿一高一低地随意卷着,剥袋、剪蒂、套海绵网、装盒,她熟练地重复着这一连串动作。

“这12个装的黄金梨每盒能卖到100块钱,一个六两以上的梨算下来能卖8块多,俺们村三年以上挂果的梨树一亩能收入一万多块!”

今天,这话从徐运芝口里说出来看似很轻松,而在十年前,前荒人对黄金梨可是万分嫌弃。要不是她的执着和拼劲,今天的“最美村官”,有可能还是村民眼中的“蛮子”。

穿着皮鞋 嫁进草房

“坚强”“执着”从徐运芝嫁到前荒村就开始磨炼她;但生性执拗的她不仅用双手改变了家庭的困境,而且投入到党的怀抱,这也让她有了改变前荒村穷苦面貌的强大动力。

1945年,徐运芝出生在辽宁大连龙头镇徐家村,父亲徐明祥是大连铁路电务段的外线通信工,母亲在家务农。还没把徐运芝姊妹们都拉扯大,母亲就在徐运芝四岁那年因病去世。当时,徐运芝的三个哥哥分别在外地工作、求学、参军,四哥在上小学,剩下幼小的她无人照看。无奈之下,父亲只能每天带着她去上班。刮风下雪巡线时,父亲会背着她走很远的路;出麻疹后的她哭闹不停,父亲就背着她上杆子……即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父亲也从未耽误过一天工作,用自己的坚强感染着孩子们。

24岁那年,徐运芝认识了在大连当兵的方城青年苗殿林。两人接触后,苗殿林对幼年丧母却乐观坚强的徐运芝深表同情,更被她的勤劳善良所打动。但苗殿林也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如实相告: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弟兄七个,自己排行老六,且家庭条件差得很,复员后徐运芝就得跟他到贫穷落后的河南农村老家生活。

“管他河南河北,多苦多穷,只要人品好,吃苦肯干,喝凉水心里都好受!”当时,徐运芝一心想找个对自己好的人。1970年,徐运芝带着哥嫂们尽心为自己置办的嫁妆,戴着手表,穿着皮鞋,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汽车,从大连嫁到了方城县博望镇前荒村,做了苗家老六苗殿林的媳妇。

“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眼前的贫寒景象还是让人心里发凉。婆家的草房低得进门都要低头,能吃饱饭都成问题。”但徐运芝心里有一个念头是非常坚定的:既然选择了跟丈夫来到河南,就不能回头。一个月后,放心不下的二哥三哥来前荒村看望徐运芝,看到苗家的境况后劝她回去,徐运芝坚定地摇了摇头。

徐运芝决心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家庭的现状,开始新的人生。婚后不久,苗殿林就去平顶山煤矿工作。除了干活挣工分养娃,她还跟着婆婆学会了纺花织布做衣服,任凭她干得多卖力,一个女人挣的工分,还是不能让三个孩子吃饱饭。

1975年,徐运芝把孩子托付给婆婆照应,主动接下了连男人都不愿意干的挑茅粪活儿,晌里下地干活,早中晚在生产队里挨家挨户挑茅粪,生产队牛圈、羊圈里的粪便也归她清理。当时,那一挑子茅粪起码有八九十斤重,徐运芝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挑子一挑子地把茅粪挑到一里多地的村外,最后再压上土,只为多挣点工分。这一年,徐运芝的父亲徐明祥来河南探望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女儿。看到徐运芝的境况后,这位70多岁的老父亲没有劝她回去,而是强撑着病体留下来帮女儿干活儿挣工分。

徐运芝早上挑茅粪,父亲就帮她刮茅粪,到地里再帮忙用土压粪,好让她早点下地干活儿,割草、拾柴这些杂活儿父亲更是抢在前头。直到1977年,双腿黑肿流脓的徐明祥才停下奔忙的脚步,四处诊治不见起色后,徐运芝只好给兄长写信接父亲回家治疗。不料,回到大连两天后父亲就因病情恶化去世了。不忍心让妹妹再受打击,几个月后哥哥们才在徐运芝的逼问下告诉父亲去世的消息。当年,父亲临走时,因为舍不得29块钱的火车票,徐运芝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也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痛归痛,但徐运芝知道自己不能在痛苦中沉沦下去,这不是父亲所希望看到的。后来因为小儿子出生,徐运芝不得不放弃了挑茅粪的活儿。适逢村里成立了敬老院,老支书看她干活儿实在,就安排她去伺候院里的5名五保老人。照顾老人看上去要比下地干活儿轻松些,还能多少照顾下家里,实际上却是闲不得一会儿。5个老太太没有一个能自理,生活起居全靠徐运芝一人打理。每顿饭要先把老人们的做好,招呼她们吃完,自己才回去照顾孩子,冬天要破开冰在河里给老人洗衣服、拆洗被褥。但无论冬夏,徐运芝都把老人们拾掇得干干净净,伺候得舒舒服服。有一年农历三月十五,博望街起会唱大戏,徐运芝用一辆板车往返几十里,把老人们拉到镇上去看戏。

村民们说:“换了别人,伺候自己的娘家妈也没那么下劲,亲闺女也坚持不下来。”就这样一直干到1982年,徐运芝最后伺候的冉老太离世,敬老院的工作才算完成。

五年间,她为老人们做的点点滴滴,赢得了全村老少的敬佩和尊重。刚嫁到前荒时,村里有人对她这个外地人不太抬举,称其“蛮子”,慢慢地村民们被她的勤劳与善良所打动,再也没有人称呼她“蛮子”。年长的人会亲切地叫她“徐姑娘”,同辈或晚辈的人会叫他“六嫂”“六婶”“六奶”,徐运芝真正地融入了前荒村。

这一年,徐运芝被大家一致推选为村妇女主任,并被推荐入党。

“我四岁丧母,父亲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生前还跟着我受苦,能为这些老人养老送终,就当是为父母尽孝!前荒人没有因为我是外地人而否定我的付出,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而光荣入党,就像一个流浪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以心换心 情暖乡亲

30年在人的一生中不算短,可贵的是,30年来,徐运芝难事不推托、苦事不躲闪,为村民做了数不尽的好事。一个基层共产党员为民服务的本色深深地镌刻在前荒村的大地上。

9月24日早晨5点不到,天还黑着,徐运芝就扛着把大扫帚出门了。她从村小广场开始一直扫到学校前的主干道,这段L型的路程虽说只有1000多米,徐运芝每天却要花上近两个小时才能扫完。学校前的村路两旁栽着高大的杨树,这个季节正是落叶多的时候,徐运芝每扫一段就在路边堆成一堆,等到上午清运垃圾的车过来就可以直接拉走。扫到一半的时候,住在学校旁的村民王付群也开始在自己门前扫起来。

自去年村里的道路重新硬化后,徐运芝就风雨无阻地干起了扫地的活儿。开始老伴怕她累着,儿子也不愿让她干,村民们也问她为啥不花钱请人扫。她说花一分钱得干一分钱的事,咱自己能干何必去花那个钱呢,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个村支书一带头扫,也能把村民们带动起来。如今,像王付群这样自觉清扫门前杂物的村民越来越多,村民们开车拉粮食经过时也开得很慢,生怕弄脏路面。

1985年,徐运芝出任村党支部书记兼妇女主任。当时全村最大的难题就是交公粮。由于“浮夸风”时前荒村把粮食产量报得过高,导致土地承包到户后,每户所要缴纳的公粮要比其他村多出七八十斤,全村没几家粮食够吃。村民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也没办法,敢说敢做的徐运芝却不愿让前荒人吃这个亏。她三番五次到镇上找领导和相关部门来调查前荒村的实际粮食产量,并最终把公粮数降了下来。

村民杨青付患有残疾,家中还有年迈的老母。徐运芝就千方百计为他家申请救济粮。有一次,徐运芝骑自行车往返几十里到镇上给他家领救济粮,结果在回村的半路上面口袋开了,面撒了一地。徐运芝把地上干净的面捧进袋子后,又回去用自家的面添够,才给杨青付家送去。杨青付的老母亲听说后流着泪说:“运芝真是党培养出来的好干部啊!”

而自从当上村干部,家里人就很少吃到徐运芝做的应时饭,大女儿个子刚长过锅台,就学着掌勺给家人做饭。丈夫苗殿林从煤矿提前病退回家后,也整天跟着她为村里的事忙活。一个2000多口人的村庄,各种纠纷层出不穷,大到土地、宅基纠纷,小到邻里矛盾、婆媳吵架,村民们有啥事都找徐运芝。

1986年收芝麻的时节,徐运芝和丈夫从地里干完活儿准备回家吃早饭,刚进村就看到有村民围在一起吵吵嚷嚷,徐运芝把工具丢给丈夫,径直朝人群走去。原来是亲兄弟俩要打架,徐运芝在拉哥哥时,后面的弟弟抄着家伙就要砸过来,哥哥见势要往前冲,为了不让双方打起来,徐运芝就死命拉住哥哥。可推开徐运芝的哥哥竟把她的左手食指掰得翻了过来,架是劝住了,可徐运芝在医院住了十多天,手指虽然矫正却再也不能弯曲了,落下了终身残疾。但她却没向打架的两人要过医药费,她说,就一个小指头,咱还当着干部哩,比起让他们打得头破血流闹出人命来,值了!

1987年,胡肖庄自然村的毛喜荣生下第二个孩子后,被镇上要求去做结扎手术,因为知道她有气管炎的毛病,整天咳嗽不停,太着急做手术怕身体受不了,徐运芝就嘱咐她缓缓再去。可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严,毛喜荣不想拖下去给村里找麻烦,孩子刚满三个月就去做手术了。徐运芝听说后,就拿着鸡蛋和200块钱去看她。当时已经是冬天,做完手术又加上来回颠簸,毛喜荣伤口疼得不敢动弹,又咳个不停。徐运芝去看她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没说上两句话毛喜荣突然咳出一口痰,由于疼得坐不起身,眼看要落在被子上,徐运芝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手接住了那口痰。毛喜荣说,这件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1991年秋,一场大雨让前荒小学仅有的六间瓦房塌了两间,幸亏是在夜里,没有师生受伤。可从那天起,徐运芝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剩下的房子再塌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盖新学校,可钱从哪儿来呢?村里的党员干部多次讨论后,决定将废弃的旧村部地皮,外加村里原来存下的一些木材卖掉,余下的款项向村民集资来建学校,孩子上学是大事,村部以后再重建。

老校长潘振京回忆说:“按照最低预算,卖完旧村部还得向全村1900多人每人集资16块钱。那时候都穷啊,为收齐这16块钱,村组干部们不知跑了多少趟,收上来的毛钱、分钱都有,但在全村人的努力下,盖学校的钱总算是有了。”建房期间,徐运芝和丈夫还有另一名村干部曾宪章,夜里轮流睡在工地上看场子。缺工少料时,徐运芝家晾衣服的铁丝绳都被扯下来拿到了工地上用。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各项花费都是精打细算。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前荒的孩子们就坐在崭新的教室里上课了。

今年71岁的曾宪章,年轻时因患脉管炎致左小腿截肢,如今和90多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装上假肢后,他虽然可以独立行走,但地里的重活儿基本干不了。早些年还没种梨的时候,他养了两头牛维持生计。有一年,快收玉米时突然来了场暴风雨,把玉米秆刮倒在地。没办法,曾宪章只能到地里把玉米秆砍回来喂牛。当时的地里还是泥泞不堪,村里也是泥巴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捆好的玉米秆背出地里。刚走上回村的大路没多远,就被一个人给截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运芝。她二话没说,扛起曾宪章身上那捆沉重的玉米秆就走,一直背到他家院里。事隔多年,说起这件往事曾宪章依然止不住掉泪。如今曾宪章家的一亩多黄金梨,每年也都是由徐运芝帮着卖,而他没事时,也会去徐运芝家折包装盒、装梨,帮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采访中,记者遇到了在相邻的石桥街居住,回来走亲戚的吕俊杰老人。80岁的老人说:“我们这个支书心眼好,前些年胡肖庄自然村有个比我年龄还大的五保户胡士玉,自己住在两间破瓦房里,身体不好加上年岁已高,身上和屋里都窝囊得不像话。徐运芝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到他家去打扫卫生,换洗被褥,给他洗脸洗脚。”对于这件事,村民既佩服又不解:“六婶,你根本就给他收拾不及!”徐运芝只是笑笑说:“那收拾一回是一回,人都有老得挪不动的那天。”

81岁的老支书张付祥说:“徐姑娘论理,人正直,不为私,遇到不平的事她敢说,遇到难事,也肯诚心诚意找我们这些老党员商量。在修前荒到将军庙这两个自然村之间的2.4公里道路时,村里为了节省成本决定用大车拉沙,可这样一来只能用外边的车,本村的四轮拖拉机都用不上了,从而引起一些靠拉活儿谋生的村民不满,出来阻挠修路。她找我们这些老党员商量后,决定一部分沙用大车拉,一部分用小车拉,最终圆满解决了问题。”

“依法办事、以理服人、以情动人”,这是徐运芝在处理村民纠纷中总结出的三条准则,而且在她心里,当干部绝不能怕事躲事,处理不好是能力不足,不去处理就是失职。

前些年,农村刚开始推行医疗保险时,许多村民不理解,不愿意交保费,可这是死任务,不完成不行。之前秋季禁烧时,徐运芝急着去镇上开会,骑摩托车摔伤了腿,打的石膏还不到二十天,没法下地走路,可钱收不上来怎么办?没办法,徐运芝只能拖着打石膏的腿,骑着摩托去各个村民小组收钱。每到一处,她就让人找来两把椅子,一把坐,一把支着腿,村民看支书都成这副样子了,就都自觉地把钱送到她手上。

而实际上,徐运芝的“小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在她家时,记者看到了20多个笔记本,却没有一本是她买的,都是到上级单位开会时发的。而里面记载的内容就更能反映她是多么的精打细算。笔记的时间跨度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年9月,内容除了市县乡村各类会议记录和种果树的学习笔记外,最多的就是流水账一样的财务收支。大到盖房修路,小到吃饭坐车,几两肉几颗蒜苗,每一笔支出的事由、经手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会计胡士钦说:“谁要是说俺支书贪污,那真是把眼吃到肚里了。”

博望镇党委书记樊海鹏说,村里搞基建时,你能看到徐运芝在路边搬砖,搞美丽乡村时,你能看到她领着村干部在水沟里捡垃圾,像这些活儿,徐运芝从不舍得雇人去干,目的只有一个——省钱。

但就是这个“抠门儿”的村支书,她所在的村是修建田间生产道路最长的,最早给村里装上太阳能动力污水处理系统的,全村的人均收入也是全镇最高的。徐运芝说:“我知道外人都觉得我是个‘铁公鸡,其实我看到别的村的村干部出去请客,也可眼气,可村里还没有一个大型高标准的冷库贮藏黄金梨,将军庙和胡肖庄两个自然村的道路和基础设施还不完善,梨园还要建配套灌溉设施,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以前交“五粮三款”的时候,每家的经济负担都重,村民之间鸡毛蒜皮的矛盾也特别多,徐运芝的丈夫苗殿林说:“她愿意干我也支持,可有时候也不能不泼她凉水,咱不怕累就怕气啊,她到前荒,实际上吃了一辈子苦!”

徐运芝说,自己是个事情解决不了就站不起来、走不了的人。“他们都说我肚量大,能忍,可老百姓既然来找我就是信任我,当干部不能怕付出。1991年,在兰州工作的大哥第一次来前荒探望我,回去后还特意给我写了封家书。在信中嘱咐我:小芝,家里客人天天不断,不管是干部,还是普通人,本姓人还是外姓人,都要一视同仁,让孩子招呼他们,要让客人们感到我们的孩子有家教、懂礼貌。”

就这样,徐运芝用自己的真情温暖滋润着前荒的乡亲,在和村民的吵吵笑笑中,干了一届又一届的村支书,也在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化解着新的挑战!

前荒不“荒” 金梨飘香

徐运芝种的是梨,收获的是“黄金”;徐运芝付出的是心血,赢得的是民心。服务和发展,是当前农村基层组织建设这个重大课题的两个重要方面,徐运芝用实际行动对此作出了最好的诠释。

黄金梨原产韩国,2002年,博望镇的致富能人高山峰从中国农业大学引进这一品种,在东风、博望等村租地400多亩连片种植。两年后,皮薄、核小、味甜的黄金梨少量成熟,吃到梨的博望人纷纷赞不绝口,而当时每斤七八元的市场售价则让镇政府决定动员其他村种植。2004年秋收刚过,镇上就组织各村村干部召开“黄金梨推介会”,对黄金梨的品种优势和市场前景做详细分析。然而推介会并未取得事先预想的效果,会后只有徐运芝一个人跑去问镇长:“你这儿还有黄金梨没?”镇长说还有两个,徐运芝说:“那你让我带回去一个让村里人尝尝,看他们愿不愿意种。”

回到村里,徐运芝便招呼来村组干部和党员,把从镇长那儿要来的一个黄金梨分给大家吃,就此开始动员全村种梨。梨虽甜,但想让大伙种却是件苦差事。

“又胡整哩,前几年让种土豆,种出来的哪是土豆,分明就是琉璃蛋儿!”

“1998年让种大蒜,种出来价钱低得没法卖,又遇上连阴天没地儿晒,后来不都捐给灾区了!”

“看咱村里哪个坑深赶紧抢哪个,省得到时候梨卖不出去倒都没处倒!”

村民们的质疑和埋怨并非空穴来风,徐运芝坦言,种土豆时因土质不适宜,结的土豆又小又少,种大蒜前没做好市场分析,结果都种瞎了。可即便是这样,当时已经57岁的徐运芝仍铁了心要种黄金梨——“土又挖不走,不行了再种别的!”

但这次她不再是盲目地种,先是请来县里的农艺专家检测土质,确定适种后才向村民推广;又请来高山峰给村民分析市场前景。然后便是一次次地做群众的思想工作,最后村民终于同意连片种植800亩,但村里得先垫付苗钱。当时梨苗的市价是6元钱一棵,几万棵梨苗钱让徐运芝的心再次跌倒谷底。不肯半途而废的她,多番找镇上和高山峰协商,最后,高山峰抱着带动一个产业的想法,愿意以每棵2.1元的低价把梨苗赊给前荒村,即使这样村民还是不愿意出钱买苗,最后双方商定等挂果后以每棵树3斤半梨来抵树苗钱,黄金梨才得以在前荒村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黄金梨风风火火地种起来了,但比种梨声势更大地却是前荒村疯狂的“砍梨运动”。梨树栽上的第二年,一种被当地人叫作“瞎碰”的害虫在梨园肆虐,疯狂啃噬梨叶。此虫只在晚间活动,徐运芝和村民们一到晚上就提着水桶到地里逮“瞎碰”,伸手抓住一把,浸到水里再接着抓,有时要抓到深夜两点多,可抓来抓去虫害丝毫没有减弱的阵势。有些村民开始放任不管,甚至有人开始砍树。为了保梨,徐运芝曾提出愿以每只2分钱的价格收购“瞎碰”,也曾又急又气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喊:“你们现在把树砍了,到时候梨卖钱了可别眼气!”

任徐运芝怎样软硬兼施,仍拦不住村民砍树,好在梨树前三年可套种花生等农作物,对村民收入的影响不大,这第一次的砍树风波并未对前荒的黄金梨造成致命打击。第三年时,在林果专家的技术指导下,实现了对“瞎碰”的有效防治。“瞎碰”虽然没来,可梨也没结多少。前荒村的“土专家”胡士林说:“你别看现在各家的梨都长得不赖,可当时村里大部分人对种梨都是两眼一抹黑,传粉树随意地栽,更不愿意按专家要求的疏花疏果,觉得花开得越多越好,这样就导致了真正该挂果时却见不到果。”

只开花不结果,这可比“瞎碰”给村民带来的打击大得多,在村民们的疑虑与失望中,前荒村的砍梨大戏又上演了。徐运芝说当时就像洪水来了一样,什么都挡不住,自己像监工一样一天到晚在梨园里兜圈子,刚劝住这家,那家的几行树已经砍完了。和徐运芝家梨园紧挨着的高金有被她劝止时,四行梨树已经被砍倒了一行,后来胡士钦主动要求承包,并订下十年租约,这才让其放弃了砍树的念头。

紧接着又赶上村里修路,徐运芝和村干部都在工地上忙活,两天不到,梨树就被砍掉了三分之二。而剩下碍于情面没有明砍的,想出的点子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胡士钦说:“有的在年前犁地时故意犁到梨树根,也有往树根上打百草枯和烧树根的,甚至有人把树皮剥掉一节后再附好土,真是生怕它死不了啊!”经过徐运芝的反复劝阻,只有一些村组干部和个别农户把梨树留了下来。到2007年,前荒村的黄金梨已由800亩减少到130多亩,种植户从200多户减到23户。面对这样收场的种梨大戏,不甘心的徐运芝只能深夜跑到梨园里,攥着脚脖子嚎啕大哭,来宣泄自己心中的痛惜。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年,徐运芝和其他22户村民的黄金梨丰收了。三亩黄金梨卖了三万多,徐运芝说,对第一次靠种地赚到这么多钱的自己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然而在高兴的同时,那些被砍去的六百多亩梨树和拖欠的梨苗钱也时时挂着她的心。

而自打方城博望黄金梨入选“2008年北京奥运推荐果品”,供应北京奥运会后,前荒村的黄金梨更是供不应求。这23户村民不断扩大黄金梨的种植规模,到2010年徐运芝家种植的黄金梨已有35亩,在外经商事业有成的李中心、刘生等村民,也纷纷回乡大规模种植黄金梨。前荒人好像重新上紧了发条,外出学习,请专家指导,只为保证前荒黄金梨的品质。而那些毁梨、砍梨的村民是又后悔又眼气,不用号召就种了起来,看着别人家卖梨,只嫌自己家梨树长得慢。

如今,前荒村不仅还清了当年的梨苗款,黄金梨种植面积也已达2500多亩,已挂果的梨园亩均收入两万元以上。而坚持带领群众把黄金梨种成功的徐运芝,也有着新的打算。

她说:“现在社会发展很快,我们村干部的思想当然也不能停留在‘老牛拉破车的时代。前荒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保持好黄金梨的品质,同时要向深加工的方向发展,拉长产业链,应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避免下一波的砍树悲剧发生。这不,我们去年新选任的村主任曾宪伟,就是一个很有眼界和魄力的年轻人,今年他在微信上就帮村民销了不少梨,又联系了安徽的药材供应商,准备在梨树下试种白芷,这样不仅省去了除草的麻烦,还多了卖药材的收入。更得向我们的引路人高山峰学习,他的梨园已经获得国家有机认证,经营也非常有路子,而前荒的黄金梨还处在松散经营的状态。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多合作,共同打造方城黄金梨这一品牌!”

徐运芝,一个在人生路上不断挣扎奋斗的女人,命运的坎坷与现实的打击泯灭不了她淳朴善良的本性。从东北到河南,她凭着憨厚执拗的个性和一个党员的坚定信仰,在前荒这片土地上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而且还在为甜蜜的“前荒梦想”与乡亲们一道奔忙在圆梦的路上……

前荒村古称枫林寨,能拉会唱的村民胡士钦写了一部近两万字的六幕豫剧——《凤林枫》,讲的就是徐运芝和前荒的故事。

而在9月29日,记者采访的最后一天,村民左青广拉着一袋苞谷找到徐运芝说:“你们地里都种的梨,这是今年的新苞谷,留着打苞谷糁喝吧。”徐运芝再三推辞,可左青广却执拗地说:“咋着光兴俺吃你们的,不兴你吃俺们的?”

徐运芝与村民的情谊,就在这送来的一袋苞谷,接住的一口痰,洗净的一双脚,扛起的一捆玉米秆里,如前荒的黄金梨一般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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