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达人税西恒 重庆第一座自来水厂轶事

文+绾绾 图+无忌

税西恒出生于晚清时期一个耕读世家，经历了晚清、民国、新中国三大时期，亲见国家荣辱、民族兴衰。他曾就读德国柏林工业大学机电系，取得“德国国家工程师”称号，因一腔报国之志，毅然回国，毕生致力于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教育救国。无论是建设重庆第一座自来水厂，还是创办九三学社，参建蜀都中学、重华学院等，都对重庆影响甚深。

打枪坝的重庆第一座自来水厂

穿进七星岗通远门，一座古色古香的钟鼓楼十分显眼，楼外来往喝坝坝茶谈笑风生的人经久不断，但循着旁边的老巷一路走到深处的人却并不多。

因巷弄未被大幅改建，砖瓦小平房随处可见，老重庆味道便在高地石梯间显现。入巷弯弯绕绕一番便走入一个叫“打枪坝”的空旷地，清朝时此处设有驻军炮台，清兵在此演练射击。它当时是重庆城墙以内地势最高、面积最大的坝子。正因地势高，可依靠自然高差向城区供水，所以重庆市第一座正规大型自来水厂就选址在此。

高耸的水塔，通体条石建筑，塔身造型优美，呈西式风格，据称它是重庆最早的地标性建筑，而水塔旁的纪念碑铭刻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名字：税西恒。他就是这座水厂的总工程师，也正是他，结束了整个重庆用人力挑水的历史。

重庆建市以后，首任市长潘文华看到市民从长江、嘉陵江肩挑背驮取水，十分艰难，既不经济又不卫生，很快商埠督办公署决定开工建设给水工程。正巧税西恒在四川的济和电厂工程已竣工，他一回重庆便接到邀请，规划设计建设主城区给水工程。当时，四川军阀割据，经过权衡，税西恒向督办公署提出建议主张商办，经批准后，他占10 股，并向重庆商界募集50 股。1927年，重庆自来水公司办事处在大梁子正式成立，并在放牛巷成立工程处。税西恒任总工程师，全面负责工程设计与建设，计划把嘉陵江水提升至打枪坝水池。

左右页图：税西恒曾担任重庆第一座大型自来水厂的总工程师，今天人们还能清晰看到水塔、蓄水池等相关设备，其工艺与技术令人称道。

1929年，工程正式开工。有济和电厂的施工经验，税西恒驾轻就熟，并因地制宜，用条石修建水池、水塔和厂房。但建造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当德国订购的水泵、电机、输水管等运到重庆吊装时，税西恒亲自检查现场。不料走上跳板时意外踩翻，他当即摔断三根肋骨，人事不醒。住院期间，他仍心系工程，要求工程技术人员及时向他汇报进展情况。历经努力，1932年工程终于建成并供水，至1937年供水工程全部完成。解放后，税西恒又指导扩建，增添许多供水设施，给重庆市民用水带来了更多便利。

左右页图：进入通远门往鼓楼巷深处走，就可以到达打枪坝。这里曾是重庆城墙内地势最高的地方，所以水厂选址于此。

马不停蹄的建设达人

在清朝被推翻时，税西恒认为：那些年长的、具有丰富政治经验的同志成为政治家，担负起国家的政治责任，而自己则掌握科学知识，成为一个好的科学技术人员，建设国家。本着这样的初衷，税西恒不只担任过四川第一个由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的水电厂——济和电厂总工程师，和重庆第一个大型自来水厂总工程师，怀揣爱国之心的他还创办了其他经济实体参与祖国建设。

上个世纪20年代的重庆洋烟泛滥，大量利税流失。基于此，1928年，税西恒与国民革命军第21 军财政处长甘绩镛合股创办重庆第一家机制卷烟厂——重庆大佛烟厂，设于大溪沟。厂里有小型卷烟机2 部、工人几十名，生产“大佛”牌卷烟。但因成本过高无法与洋烟竞争而停业。对此，税西恒并不气馁，1930年他又与济和电厂股东曾俊臣合资创办重庆蜀益烟厂，生产“青天”牌香烟，不过也因竞争失利最后倒闭。

之后，川康经济建设委员会成立，税西恒任调查设计组主任。他召集专家，收集川康两省各地工矿、农业、交通运输等经济建设资料，完成了川康经济建设三年建设计划编列。随后出任川康兴业公司技术室主任，他主持制定的川康五年和十年经济建设规划被誉为“西南建设之张本”。即使现在来看，这些规划也符合科学发展要求，兼顾人口、资源、环境等问题，无不彰显税西恒科技救国的思想。他对川康两省已有企业如民生公司，在投资和发展方面进行市场分析，给予具体帮助；在矿业方面，主张从解决燃烧供应问题着手，提议修建成渝铁路……

实业家化身教育家

税西恒曾表示，他有一个50年不变的中心思想：即丢开个人私见私利，全力为国家民众服务。从1935年开始，他觉得不能再单纯从事技术工作，而应把实业救国、科学救国跟教育救国统一，通过教育，培养和动员有理想、有知识的人齐心协力建设国家。因此他应聘到重庆大学筹建工学院，并担任第一任工学院院长兼电机系主任，开始教书育人。

工学院除电机系外，还有化工、建筑、水利等专业，但师资力量不够。税西恒利用自己的关系，从国内外广招学者。于是教师队伍中，毛韶青毕业于法国非尔米尼工业学校研究班，李膏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李本文毕业于同济大学电机系。抗战爆发后，税西恒又吸纳电子学家冯简、地质学家李四光等人才，共同为国家培养工程技术人员。在任期间，税西恒也发挥他建设方面的天赋，主持修建工学院教学楼。考虑到建筑地基条件优越，砂石坚细而丰富，他就地开采石料作为大楼主体工程建材，既可削平山头利于校园规划，又节省基建经费。这座欧式风格的教学楼至今仍矗立在嘉陵江畔，是重庆大学标志性建筑。税西恒还设计建立了与教学配套的金属实验工厂，并拿出自己的薪水印制《许特：科技手册》，送给全院师生……

左右页图：水厂实验室、员工宿舍旧址今写着“饮水思源”等字样，除了搞建设，税西恒还创办了九三学社，参与蜀都中学教育掩护共产党等。

1944年中共中央南方局在江北建立蜀都中学，税西恒任校长兼副董事长，负责学校经费筹集。为把蜀都中学办成爱国民主运动的堡垒，掩护和转移同志的据点，税西恒倾注了大量心血，面对白色恐怖、特务横行，他始终与中共地下党组织密切配合，不惧风险。面对学校周转不开的艰难境况，税西恒主动捐款，解决教职工困难。他甚至将自己的住宅主楼出租，全家搬到佣人住的附楼，用租金来支撑教学。而当国民政府要查封蜀都中学时，税西恒挺身而出，用自身影响力跟国民党据理力争，力保学校。

创办九三学社，广交社会贤达

税西恒住宅既保障过中共地下党的安全，又曾作为社会贤达聚集之地。1944年教育部督学许德珩受命来西南视察教学情况，经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朱家骅介绍跟税西恒会面。视察中，他们结识了许多进步人士，并在雅园、黄家垭口中苏文化协会、打枪坝重庆自来水公司不定期进行座谈。当时，大家收入都不高，但税西恒积极出力，时常贡献出住宅让大家商谈事宜。

1945年9月3日，日本无条件投降。褚辅成、张西曼、税西恒等人到川康兴业公司聚会庆祝。中午，税西恒作东，在中苏文化协会餐厅设宴招待大家。席间，有人提出座谈会总该有个名字，于是大家相继出主意。褚辅成说：今天九月三日，是日本投降签字的日子，何不取名“九三座谈会”以示纪念？话语一出，大家一致赞成。从此，9月3日成为九三学社创建的日子。第二年，税西恒与诸辅成、许德珩等人召开九三座谈会，决定筹备成立学术性党派组织，吸引更多的科学教育界人士加入。会上，有人提出继续沿用“九三座谈会”之名，也有人建议改为“民主科学社”或“民主科学座谈会”，体现知识分子的普遍追求。最后大家研究决定取名“九三学社”，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月4日当天，九三学社在重庆基督教青年会大厦召开成立大会，公推褚辅成、许德珩、税西恒为主席团。接着开理监事第一次联席会议，税西恒为活动提供场所和条件，成为九三学社第一位负责经费和财务的人。

1947年，重庆众多学校举行大规模反美反蒋爱国示威大游行，重庆当局出动大量武力镇压。据后来《新华日报》记，在数万学生示威游行队伍中，税西恒走在最前列，和学生一起高呼口号。当然，他为此遭到国民党特务多次恐吓，只得把孩子和母亲托付给学生照顾，自己则毫无惧色跟国民党周旋，直到迎来新中国诞生。

今日，游走在石板坡长江大桥，远远望去，税西恒当年建设的水塔依然在高处耸立。80 多年过去了，它仍是城市的一道风景，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它将继续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