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哒”的郝老师

冠豸

开学后，当年轻的郝老师走进教室时，班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同学在大声喧嚷，有同学拍着桌子唱歌，还有几个同学干脆坐在桌子上，跷起二郎腿聊得热火朝天，班上最调皮的几个甚至当着郝老师的面起哄。喧闹声、哄笑声、歌声此起彼伏，像个热闹的市场，我像个局外人般准备看好戏。

郝老师真的很年轻，就像邻家姐姐，看她故作老成的表情我就觉得很有意思。她的个头不高，要不是站在30厘米高的讲台上，混入学生群中瞬间就被淹没了。她伪装严厉的表情没坚持几分钟就被大家揭穿了，那一刻，她突然笑得像个孩子，还露出可爱的酒窝儿。

“你是新来的同学吧？一点也不像老师。”有同学在后边喊。

“是呀，是呀，你到底是新老师还是新同学呀？”有人跟着起哄。

“我是新来的班主任，我姓郝。”她说着，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郝玫”。

“郝玫，好倒霉！”大家叽叽喳喳喧闹起来，又是一片哄笑声。

郝老师听后，瞪起了眼，大声说：“不要叫我‘好倒霉’，太难听了。叫我‘郝老师’吧，这样感觉悦耳一点，请大家帮帮忙。”

“郝老师好！”大家很配合地异口同声道。

郝老师喜笑颜开，像个突然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说说你们心目中的好老师形象吧，我希望有个参考。”她微笑着说。

“您姓‘郝’，就是好老师呀！”

“尊重我们，平等对待，不要摆老师的架子。”

……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第一堂课就在一阵又一阵哄笑声中度过，只是在临下课前，她突然很动情地说：“我是第一次当老师，可你们已经当了好多年的学生，要多多支持我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一定及时指正我，我想做个真正的‘好老师’，希望成为你们的朋友，请大家帮帮忙。”

虽然感觉得到她的真诚，但习惯了闹腾的我们谁也没当一回事。

说实话，心底里我有点同情她，第一次当老师就接手我们这样的乱班。我们班成绩差不说，纪律也最差。听一个老师说，我们前一任老班就是因生气过多，怒火攻心才住院的。

由于臭名远扬，班主任负责大，稍有差池就要负上连带责任，没有老师愿意接手我们班。我估计校领导是欺负她刚毕业，在调不动其他老师时就派她来我们班“锻炼锻炼”。

“郝老师好萌呀，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小孩。”

“是呀，她穿的好像是‘淑女屋’的裙子。”

“她看起来比我们还孩子气，听她的课应该会比较有意思吧？”

一下课几个女生就聚成一堆聊得兴高采烈。

我在班上是个局外人，不喧闹，也不调皮捣蛋，每天喜欢看厚厚的书，或是没完没了地进行武侠小说创作。只是我对学习没兴趣，那些无聊的课程，还不如看几篇有意思的文章。

我虽然不闹，与其他同学也格格不入，但他们都不敢招惹我。我学过六年的散打，如果不是脚严重受伤，我不会退出散打队，但人生没有“如果”，我接受现实，只是性格变得暴躁易怒，那些看似牛气哄哄的同学看见我也要绕道而行。

郝老师不知从哪听说了我喜欢写小说的事，有一天课后，她居然跑来问我：“小宇，听同学说你喜欢写武侠小说？”我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我也喜欢，不过，我写短篇武侠，长的驾驭不住。”她继续自说自话。

见我好一阵都没开口，她有点尴尬了，红着脸说：“干吗不说话？我们算是志同道合的武侠文学爱好者。”

“你是老师，我是学生，有代沟。”我突然硬生生地回一句。

“我刚毕业的，很年轻，没代沟。”郝老师说着，自己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想要我上课别写，对吗？我做不到。”我直截了当地堵了她的退路。

“我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能看看你写的武侠小说吗？我想成为你的读者。”她说。

她的样子根本不像个老师，说她是邻班的女生肯定没人反对。她像老师的唯一一点是不用穿校服。她很健谈，虽然我没怎么说话，但她却是兴致勃勃。她还说了几篇她写过的小说名字，其中有篇我在杂志上看见过。

那天回家，我就上网搜索，没想到名气挺大的作者“雪天飞花”竟然会是她，一个看起来萌萌哒的老师。

那之后，我总会在网上搜索她的武侠小说看，还别说，郝老师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写的小说情节连贯，环环相扣，让我爱不释手。我有点崇拜她，但从来不敢告诉她。但郝老师告诉我，什么年纪做什么事，现在是打基础的年纪就应该把基础打牢，至于写作，只要喜欢，可以用一生去经营。

因为郝老师，我才开始思索未知的明天，不再浑浑噩噩虚度时光。我们结成了志同道合的“联盟”，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支持她的工作。

郝老师和其他老师确实不一样，她教语文，常常结合书里的内容玩一些游戏，课堂气氛空前活跃。她的这种授课方式我很喜欢，估计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吧，毕竟大家都喜欢玩游戏。

以前我们上课时都是各做各的事，就是没人喜欢听课，喜欢和老师唱反调。那些书里的内容看一遍就知道了，学起来无聊乏味。

郝老师喜欢旁征博引，而且常常妙语连珠，我总感觉听她上课就是在玩，可以现学现卖。十四五岁的人了，谁都有表现欲。再说了，现在的学生哪个不上网，如果没些好玩有趣的内容，谁爱听呀？

她从来不专门上作文课，倒是闲聊一般，叫个同学起来，分享一下有趣快乐的事。她还循循善诱，让大家讲得风趣、翔实。

我也和大家分享过我以前在散打队的故事，还特别讲了一场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散打比赛。因为是亲身经历，又是感触最深的一场比赛，我讲得很精彩，博得掌声阵阵。没想到，下课后，她立即来找我：“把你课堂上讲的故事写下来就是一篇很棒的作文了。你的武侠小说里，也要有很多那样精彩的场面描写，再加上情节的巧妙安排，就是一篇成功的武侠小说。”

“讲的故事都可以当成作文写吗？”我不大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很能说，但写出来的东西就差远了，而且喜欢动笔写的人很少。

“完全可以。只要讲得精彩，吸引人。”郝老师一脸肯定地说。

每次语文课，都会有不同的游戏，每个同学轮流进行。刚开始有同学不配合，她就像个小女孩般乞求：“帮帮忙呀！同学。”看见她的萌态，我们都会笑着答应。

课前三分钟演讲、五分钟故事分享、成语接龙、猜字谜、脱口秀，每天的语文课大家玩得很热闹，谁也不会有工夫再做其他事，更没有人会在上课睡觉。看似闹腾玩乐，其实老师已经把写作上的一些技巧都以玩的方式传授给我们。几个星期后的考试，我们班的作文平均分竟跃居年级第一名，虽然其他科的分数不大尽如人意，但整体的士气完全不同了。

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们班的分数有小幅度的进步，毕竟脱离了最后一名，大家都欢欣鼓舞，最让她开心的是，我们的纪律分前进了一大步。

她常常用开玩笑的口吻对我们说：“大家帮帮忙啦，我第一次当老师，可不要让我太丢人哟！”她在我们面前卖“萌”撒娇，我们很受用。她和我们过往的所有老师都不同，她没有经验，她会用示弱的方式激起我们的好胜心。她私底下了解清楚每个同学的喜恶，扬长避短，让我们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当然也让我们学会正视自己的缺点并去修正。

有一次班会课，她在黑板上写了“鉴定大会”四个苍劲的大字，然后让我们找出每个同学的优点，越多越好，当然也要符合事实。说完优点，还有一个“有待改正”环节——找出同学缺点。

郝老师说：“你们要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适当放大，这样会赢得你意想不到的友情。当然了，夸人不能太夸张，只能适当放大。批评人的话要说得委婉，点到即可，毕竟谁都不笨，得学会给人留面儿。”

那堂“鉴定大会”课，郝老师以她的亲身经历给我们上了一堂关于交际的课，就像她说的，交际能力是现代社会很重要的一项能力。互相尊重，真诚相待是基石，再加上语言上的技巧，让自己成为受欢迎的人。

“怪不得我们都喜欢你，原来老师有技巧。”一个女生大声说。

“是呀，好像和老师相处时特别轻松。”另一个女生马上附和。

郝老师笑了。她眨巴着眼睛说：“我都把压箱底的东西透露了，你们可要多多支持哟！我的前途都在你们手上，你们就是我的前途哟！”

“老师放心，我们不会让老师丢脸的。”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谢谢各位了！”她一脸“萌”态，在瞬间又把我们逗乐。

郝老师不仅在我们面前“萌”态十足，在其他老师面前也是这样。不过，“萌萌哒”的郝老师也是会发脾气的，那件事是我引起，害我有段时间看见她都不好意思了。

郝老师支持我写武侠小说，我暗自得意了很久。以前的老师是管不了我，只是见我写小说不影响课堂纪律，就放任我了。我以为郝老师支持我，就除了语文课；其他课的时间都用来写小说，作业也不做。甚至有次班上来了外校老师听课，我也不管不顾埋头写。那个老师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时，我也没听见，直到同桌捅我，我才忙乱地回应：“干吗？”声音有点大，逗乐了其他同学，课堂纪律大乱。那个老师气得直瞪眼，一下课就大发雷霆。

郝老师从教室外经过，急忙进来劝解。她不说还好，一开口，那个老师就嚷：“上我的课写小说，平时也就算了，有人听课也这样，还当不当我存在呀？”

我不吭声。郝老师见那个老师气急了，于是暗示我赶快道歉认错。我却故意视而不见，更是激怒了那个老师。他拍着桌子说：“这个班，我不教了。”“那怎么行？你们看看，都把我们老师气成啥样了？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师，如果不负责，谁爱管你们呀……”郝老师好说歹说，一边让我道歉，一边宽慰正气鼓鼓的老师。

看着郝老师一脸赔笑，那为难的表情让我心里有点难过，我不得不低声下气当面道歉，并且承诺以后会认真上课。

“承诺了就要做到，能不能？”郝老师问。“能！”我肯定地说。“好了好了，这就好。别生气了，老师，你不生气的样子还是更帅一点。”郝老师故意逗乐那个在气头上的老师，看见他笑，事情才算了结。

后来郝老师私底下找了我，给我分析利弊，让我明白学习的重要性。她还告诉我她曾经在课堂偷偷写小说的事情：“真的不好！平时没听课，一到考试就乱了阵脚，要不是挑灯夜读努力追赶，我可能就毕业不了……现在回头看，真的不应该。”说着，郝老师叹了口气，似乎是对逝去年华的惋惜。

郝老师并不仅仅是对我好，她对全班同学都很好，我们也信服她。看着她“萌萌哒”的样子，我们都不忍伤害她。她对我们的好，大家都能够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