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艺术表现形式语境下的暴力美学

李洪斌

昆汀·塔伦蒂诺是美国著名导演、编剧、制片人、演员，擅长于利用非线性叙事手法对其电影作品中的内容进行叙述，也就是说，在对影片内容进行记述的过程中，昆汀·塔伦蒂诺并未采用传统的顺叙、倒叙或插叙的叙事手法，而是将原有的故事结构进行拆分，并根据内容、情感等不同因素对各个拆分后的部分进行重组，以更具有跳跃性的故事构架对影片中的内容、情节发展和主题思想进行表现。除了擅长灵活运用非线性叙事技巧与灵活的对故事结构进行解构重建，在进行电影作品的创作与拍摄中，昆汀·塔伦蒂诺还擅长对“暴力”主题进行淋漓尽致、独树一帜的表达。昆汀·塔伦蒂诺对于“暴力”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因此，在对该类型题材的电影进行创作与拍摄活动时，其所运用的拍摄手法和表达方式与传统意义上的该题材电影作品有所不同。在对暴力题材电影进行艺术表达的过程中，昆汀·塔伦蒂诺既继承了传统暴力题材电影中的血腥、残酷的镜头画面，又在此基础上将各种不同属性、艺术特征的文化元素融合在影视作品中，使“暴力”不仅仅表现出血腥、残酷、残忍等特征，更具有美感、诗意等艺术魅力。换而言之，在对暴力题材电影进行艺术表现的过程中，昆汀·塔伦蒂诺利用多元文化因素在电影中构建与主题相关的语言环境，并用非传统手段、手法对“暴力”进行表现、表达。其中，以《杀死比尔》系列影片在此方面表现的尤为突出，在该系列影片中，昆汀·塔伦蒂诺在对作品中女主角翠碧斯的复仇之路进行叙述的同时，将原有的故事结构解构并以不同文化元素作为建构新的故事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不同文化因素的特殊属性和艺术特征对电影中的“暴力”内容进行生动、形象、夸张的表现，在突出“暴力”画面的血腥、残忍的同时赋予“暴力”以另类的艺术美感。

一、《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多元艺术表现形式语境的具体表现

电影《杀死比尔》剧照

《今日美国》曾对《杀死比尔》系列作出精准的评价，认为该系列影片在对内容、主题思想的表达过程中，不被固定的主题、题材模式所束缚，采用多种艺术表现手法和表达方式对影片中的内容进行叙述，使影片的每一部分都拥有其独立的风格，这些相互独立的片段又相互组合成一部完整的电影作品，进而使《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作品具有多变的风格，更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引发观众对影片内容、主题思想进行反思。

（一）黑白电影与彩色电影

在《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作品中，导演昆汀·塔伦蒂诺不断转换影片中的颜色搭配方案，使该系列电影作品同时具有黑白电影和彩色电影的艺术特征。从黑白电影的运用角度来讲，在《杀死比尔》系列影片中，导演昆汀通常情况下是通过黑白的画面对影片中的故事内容进行插叙性的叙述，并在此过程中着重对人物形象的某个方面进行特写，比如，在电影《杀死比尔1》中，导演昆汀首先用黑白电影画面作为整部电影作品的序幕，画面中着重对新娘翠碧斯的惊恐表情进行表现，而观众可以从新娘脸上深浅不一的灰色或黑色的斑痕、液体等联想到斑驳不清的血迹。随着一声枪响，影片的序幕部分结束，并且影片由黑白转为彩色，绚丽的色彩在影片中代表着“现在”，即新娘翠碧斯对伤害她的人进行报复的整个过程。又比如说，在《杀死比尔2》中，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同样利用黑白色调的画面对新娘翠碧斯未遭受婚礼惨案前的生活经历进行描述，并重点表现了翠碧斯在怀有身孕准备结婚的过程中脸上所流露出的幸福表情，而随后婚礼上的屠杀活动结束后，影片又恢复到了具有极高饱和度的彩色画面。由此可见，在《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作品中，导演昆汀巧妙地转换电影画面的色彩，利用黑白电影画面对翠碧斯惨痛的回忆进行叙述，同时利用彩色电影中的艳丽镜头来表现翠碧斯复仇过程中复杂的内心活动以及对血腥画面进行描绘。也就是说，在《杀死比尔》系列影片中黑白电影和彩色电影之间的相互转换，实质上是作品中故事发生时间点的界限分割，导演昆汀利用黑白画面来对“过去”，也就是4年前的翠碧斯及其生活进行描述，并且指出了电影中翠碧斯进行复仇活动的事件起因，与此同时，导演昆汀又利用彩色电影画面对“现在”翠碧斯的复仇行为进行具体表现。在这样的电影语言环境中，“过去”与“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影片中的人物形象也更加分明，观众可以由画面色彩的转变清晰的对电影中的时间段进行划分，更有利于观众对影片的内容、人物形象进行理解，进而对影片主题思想展开深刻的思考活动。

（二）动漫电影

在《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新娘翠碧斯的复仇的地点随着相关人物的变化而变化，在对不同人物形象的塑造与刻画的时候，导演昆汀·塔伦蒂诺也采用了不同的表现手法和表达方式，其中对日本黑社会大姐大石井御莲身世叙述时采用的艺术表现手法，是该系列电影中不可忽略的重要内容。为了更贴近石井御莲这一人物角色在影片中的社会属性、人物性格等等，昆汀采用了动漫电影的表现形式，对于石井御莲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等进行了详细的表述。而昆汀所以选择以此方式对石井御莲进行人物描写，一方面是因为石井御莲在影片中的日本黑社会大姐大的身份。众所周知，动漫产业可以说是日本文化的支柱产业之一，采用动漫电影进行影片内容的表述，能够更好地确定影片中人物角色的社会属性；另一方面，影片以翠碧斯为第三人称视角对石井御莲的身世进行叙述，而叙述的起点被设定为石井御莲的童年，面对父母的惨死，石井御莲被迫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并强大起来，采用动漫艺术表现这段内容既可以表现出孩子的无辜，又能够表现出石井御莲在成长过程中仇恨给其带来的痛苦。也就是说，昆汀选择以动漫电影的艺术表达形式对石井御莲的童年、成长经历进行记叙，在构建了相应的语言环境的同时使影片中人物形象更具有地域特点，更利于对人物形象的内心世界的感受和情绪情感进行表达，从而使观众身临其境，引人深思。

（三）美国西部片

从电影故事情节的某些特定元素来讲，《杀死比尔》系列影片可以被划分、归类为“美国西部片”，在影片的内容中大量的出现了传统西部片中的关键元素，即左轮枪、歹徒、警长、仙人掌、荒漠、酒馆等等。无论是在《杀死比尔1》中，还是在《杀死比尔2》中，这些具有代表性的细节内容成为了串联影片的重要线索之一。譬如，在影片中警长驾车对发生在教堂里的案发现场进行侦查，以第三人称视角对婚礼上所发生的惨案进行了客观性的描述，重现了当时的惨烈场景，这是对电影中故事情节的进一步发展作出的铺垫。同时，在影片中，昔日的杀手在退隐江湖之后隐藏在拖车中，过着落魄、颓废的生活，在镜头画面中拖车从外形和内饰设计上看都与大篷车极为相似，而导演之所以如此进行安排、设定，是为了借助美国西部片对于美国个人主义精神作出完美的诠释。或者说，在影片中新娘翠碧斯的复仇之旅实质上就是牛仔的流浪之旅，也是美国个人英雄主义的极端表现。因此，导演昆丁选用美国西部片作为影片语言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主题思想的表达具有凝练、升华的作用。

（四）中国功夫片

在《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东方文化元素是构成该系列电影艺术美感的重要因素之一，其中，中国功夫可以说在影片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电影《杀死比尔1》中，新娘翠碧斯与石井御莲在会所进行厮杀的过程中，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巧妙的以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墨竹屏风和竹林作为打斗场景，并且与影片中该部分快节奏的背景音乐在风格上形成强烈的反差，使打斗、厮杀场面更附有节奏变化，“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从而影片在语言环境上具有东方神秘感，其中翠碧斯利用竹子的韧性来对对手进行攻击的画面，与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中有关竹林的片段具有异曲同工的艺术韵味。而在电影《杀死比尔2》中，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安排翠碧斯受训于白眉道人，更是突出了中国功夫的博大精深，同时，翠碧斯身上所穿着的明显具有李小龙风格的服饰更是将中国功夫在世界影视发展中的重要影响力表现得深刻入骨。也就是说，当导演昆汀·塔伦蒂诺选择以中国功夫片中的各个元素作为语境构建的艺术因素时，《杀死比尔》系列影视作品也因为东方中国文化的烘托而在内容、主题思想上更具有内涵、神韵。

二、《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暴力美学的具体表现

从表达技巧角度上讲，暴力美学是电影艺术表现过程中“内容与形式”之间关系的艺术化处理，通俗地讲，暴力美学是指电影作品中暴力动作场面的仪式化艺术表现形式。在昆汀的《杀死比尔》系列影片中，暴力美学的具体表现多种多样，其中以以下两方面最为突出。

（一）东方文化中的“应果报应”与“宿命轮回”

上文提到过，在《杀死比尔》系列影片中东方文化及中国功夫是该系列作品中重要的组成因素，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将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功夫等艺术因素的巧妙融入使影片在意境、韵味等方面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而作为一部反映复仇内容的暴力题材电影，在对暴力、血腥的画面进行表现的同时，导演昆汀·塔伦蒂诺也通过将东方文化精神思想融入其中以营造影片中的另类美感。其中，“因果报应”说和“宿命轮回”说是《杀死比尔》系列影片中对于暴力内容的思想凝集与升华。从该系列影片中新娘翠碧斯的复仇对象来看，翠碧斯的复仇计划具有明显的针对性，即翠碧斯所杀害的对象都是4年前在她的婚礼上杀害了她的家人、朋友使她痛不欲生的人。同时，在影片中被翠碧斯追杀的人物角色，如珍贝尔等也在影片中表示自己之前参与了屠杀活动，因此被翠碧斯杀害是自己的宿命与报应。而影片中从比尔刺杀翠碧斯到翠碧斯追杀比尔，这样的情节发展则是“宿命轮回”的具体表现。导演昆汀用东方文化精神思想对翠碧斯和比尔之间的争斗、厮杀进行了形象、准确的概述与表达，使观众在接受暴力内容的感官刺激的同时，被暴力画面中所蕴含的实质内涵所震撼。

（二）日本古典文学中“物哀”的艺术表现形式

纵观《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的各个镜头画面，新娘翠碧斯与石井御莲相互打斗、厮杀的场面可以说是所有画面中最富有诗意性的。昆汀在对该部分内容进行表现的过程中将场景设定为具有东方文化气息与底蕴的会所中，并且在画面构图中充分的表现出月光的皎洁和雪地中白雪的洁净。然而，在这样幽静、安宁的意境中，翠碧斯和石井御莲正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手起刀落，当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雪地上，鲜血仿佛是冬日里绽放的红色梅花。而这正是日本古典文学中“物哀”在影片中的具体表现形式。导演昆汀以“物哀”赋予暴力场面以唯美的画面感，使影片中悲伤的情感被完美的呈现出来。同时，“物哀”的艺术表现手法还对于女主角翠碧斯内心的伤痛情感进行了烘托和渲染。虽然在复仇的过程中翠碧斯的情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宣泄，但是一天没有找到比尔，其内心就一天无法安宁，同时，翠碧斯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也并不是依靠复仇行为就被抚平的。或者说，从影片的开始到结束，就注定了《杀死比尔》系列影片的悲剧属性。

综上所述，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灵活、巧妙地将属性不同的文化元素融合在作品中，成功地使《杀死比尔》系列电影中的血腥画面与复仇主题的艺术表现形式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暴力题材电影，并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可以说，无论是在对传统的电影艺术表达技巧的继承方面，还是在对暴力题材进行创新的艺术美学表现方面，昆汀·塔伦蒂诺及其作品都为电影事业的可持续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并提供了良好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