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金华/黎 亮
和儿子一起读书
浙江金华/黎 亮
一天,儿子对我说:“妈妈,以后不用你给我读书,我要自己读。”这话不免令我若有所失了。
和儿子一起读书,多美的事!
还不会说话的小宝宝,当我读到“小兔用镐头刨冰”,就会模仿我前一天表演过的样子,挥动胳膊,做出用拳头砸地的刨冰动作。那几乎是创造了他个人阅读史上意义重大的时刻——宣告他有能力进入一个世界,理解它并且回应它。
理解和回应的方式有时候令人捧腹。儿子3岁时,我们一起读《冬天里的弗洛格》。一只怕冷的小青蛙在朋友们的关爱下度过了冬天,却被他读成了满纸的“横”、“竖”、“斜”:青蛙开始出现时还算精神,竖着走;后来不得不顶着暴风雪,斜着走;最后晕倒在雪地上,横躺着;朋友们把它抬回家,他斜靠在床上,喝热汤听故事;最后小青蛙恢复了健康,能“竖”又能“斜”,还能奔跑跳跃了……儿子一边比画一边咯咯大笑,以自成一家的方式享受读书带来的乐趣,不知不觉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弗洛格。
对儿子来说,读过的每本书他都感到很亲切。它们向他生活的世界敞开。他曾幻想被《夏洛的网》吸进书里去拯救即将被宰的小猪威尔伯,也曾想要跳进《不老泉》喝上一口永生的泉水……心灵无限宽广,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他想象的边界。但即便如《纳尼亚王国奇遇记》那气势恢宏的幻想国也有它的限制:凯斯宾王子在狮王的国度复活了,却不能以人的身份回到纳尼亚。儿子认为“只能待在一个世界,太不自由了”,他说:“我要发明一个纳尼亚,一个狮王。”又说:“我要先编出故事来,因为火箭也是先有故事,然后才造出来的。”
他那么热衷于编故事,在他的讲述中,书本之间仿佛长出了秘密的芳香小径。读过《不老泉》和《青蛙与蟾蜍》之后,某一天,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蟾蜍为了不死,来到“不老泉”,发现青蛙不见了。
一只大熊从树后跑出来,拿着一只青蛙说:“这不是你的青蛙吗?”
“不是!”蟾蜍回答。
大熊又找到一只青蛙,说:“这是你的青蛙吗?”“不是!”蟾蜍说。
大熊又找到一只,说:“这是你的青蛙。”蟾蜍伤心地说:“不是。”
大熊又找到一只,说:“这是你的青蛙。”
“不是!”蟾蜍生气地说,“世界上到处都是青蛙,却没有一只是我的!”
他回到“青蛙与蟾蜍”的世界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咦!青蛙就在他家里呢!
那些书真的教会他如何面对生命的有限。他以讲故事的方式告诉我,他读懂了故事,读懂了人对不死的渴求以及比它更珍贵的友谊。我不会忘记他后来为我吟诵的那首诗:你是一个银铃/会为相信你的人而响/如果你去世了/我就会想起你/我想起你来/你就会在我的心中响……诗中的银铃来自我们反复阅读的一本图画书——《极地特快》。
那些一起读书的日子,多少乐趣由此而生,多少感动由此而生,叫我怎么也不舍得停下来。是啊,儿子在长大,书也有合上的时候……不过,就像儿子在读了绘本《我先来》之后,说的那样“鸭子虽然死了,但我们可以重新翻这本书,我们重新翻,鸭子就又活过来了”。既然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重新打开一本书,我想,在书里的某些地方,我们迟早会再次相遇,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