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历史交谈(八章)

2015-11-23 06:45
散文诗世界 2015年1期
关键词:鬼谷子包公故居

蔡 旭

同历史交谈(八章)

蔡 旭

不被污染的淇河

一条原生态的河。

从太行山的峰峦叠嶂奔涌而来,在豫北的广袤原野淌流而过。

“淇水汤汤”,水很大。

“淇水流碧玉”,水很清。

“十里淇园佳处,修竹林边”,竹很多。

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流出161公里旖旎的好风景。

流出曲折神奇的水龙洞,150米的白龙瀑布,流出鬼斧神工的阴阳鱼太极图。

流出仙鹤、白鹭、天鹅、鸳鸯、锦鸡、野鸭的欢唱,及双背鲫鱼、缠丝鸭蛋的名声。

一条诗歌的河。

从《诗经》流出来,在305首中占了39首。

从许穆夫人,中国第一位女诗人的笔下流过来。

从李白、杜甫、陈子昂、王维、高适的心中,带着《全唐诗》中的40首佳品,流过来。

从司马光、王安石、苏东坡的长歌短叹中,流过来。

从千百年20000首诗的奔流中,流成一条“中国诗河”——

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以诗歌的名义命名的河流。

几千年了,淇河当年有多么清澈,今天还有多么清澈。

它不会被污染。

千古不变地流淌着美好、纯粹、崇高的诗歌,它总能荡涤——

一切的污泥浊水!

云梦山访鬼谷子不遇

鬼谷子老师,我来迟了。

云梦山的苍松翠柏告诉我,已迟到了2400年。

“战国军校”的石碑在说:中华第一古军校如今只有遗址了。

学生们的宿舍还在。

在一层,苏秦洞、张仪洞还在。

在二层,毛遂洞还在。对面山上,是坏学生庞涓洞,据说毛遂还在日夜监视着。

在三层,孙膑洞还在。鬼谷子校长把住处让给这位最得意门生的故事还在。

讲学的水帘洞也在。洞中的石板路上,还有校长的牛车似乎刚刚压过的辙印。

可是,却找不到鬼谷子老师的身影了。

没有人告诉他的去向。没有童子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满山的摩崖石刻,写满了历朝武将名臣的读后感。都在说,他无处不在。

是的,不要说,眼下并没有密布的战云。

在云梦山中,在人们的心中与梦中,一直有,也一定要,放着一尊——

必胜的战神!

仰望鹤壁大伾山石佛

一定是这里老百姓治水的愿望更迫切,不然它不会出现得全国最早,比乐山大佛还早300年。

一定是这里的水患比别处更凶险,不然它不会长得那么高大威猛,22米高,在北方首屈一指。

有一座山撑腰,以一座山的力量,去镇住黄河动辄成灾的邪念。

面对波峰浪谷,它稳坐如山,它本来就是一座山。

脸方,颊圆,堆满慈爱;平视,闭唇,写着庄严。

左手抚膝,右肘曲举,向外的手心一推,把灾难推出世外。

从北魏至今,1600年了,那只推倒噩运的手一直没有放下。

不知道是否真的那么神威,只知道原本在山脚下的黄河已被推开很远。

也不知岁月沧桑,是来自自然之力,还是神之力。

这一天,我披着风雨来到这里,还是为它顶天立地的雄姿所震撼。

为千百年来,百姓们深重的苦难、不屈的抗争而百感交集。

为他们对风调雨顺、风平浪静、河清海晏的祈望而深有痛感。

即使大伾山石佛只是一座雕像,只是一块石头。

我也因它寄托了那么多百姓们的深情与厚望,表达我——

迟到的景仰。

走访杜甫故里“诞生窑”

笔架山下不一定出文曲星。

窑洞里也不出产诗,和诗人。

1300年前,一个伟大诗人在巩义南窑湾村笔架山下的窑洞里诞生,并不证明这座山和这个砖砌的窑洞,有什么特别与神奇。

他的啼哭,并不比别的婴儿响亮。即使高八度,也不是诗。

他早慧,被称神童,七岁写的诗,应该也算不上杰作。

18卷1400首诗,多是在颠沛流离、贫病困厄下哭出来的,多是在战火频仍、生灵涂炭中喊出来的。

没有“满目悲生事”,能有“三吏”、“三别”的悲悯吗?不是茅屋为秋风所破,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的仁爱吧?

正是世上疮痍、民间疾苦,让他的诗成了“诗史”。正是上悯国难、下痛民穷,才成就了一位“诗圣”。

这跟笔架山与“诞生窑”,几乎没有多大相关。

不过,一位伟人的故居与故里,还是让乡亲们骄傲与自豪的。

我也很乐意来到这里,寄托我的崇敬与怀念。

但我不想说,是这些故居与故里,造就了一个个伟人。

神化一间屋,许多人喜欢这样做,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合肥见到白脸的包公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在他的故乡合肥的包公祠,他坐在白墙青瓦封闭式三合院的厅堂里,嵌在黑石刻的墙壁上,镶在上色的画像里。

这画像,离他的年代最近,离他的故乡最近,是最可信的真容。

好一个白面书生!好一个相貌堂堂、眉清目秀的包公!

也许他面对的是漆黑一片,但脸上并无一丝乌云。也许他心中装满朗朗乾坤,但脑门却没有一弯新月。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黑脸的是戏里的包公,是祈望中的包公。

黑的是威严,是公正,是法的坚硬与冷峻,是刚正不阿与不循私情。

是清官的象征,是百姓的理想的物化,是心理的幻现。

面对漆黑的世道,必须比黑更黑啊!

祈愿的力量,能让包河的黑背鲫鱼与红莲藕成为铁面鱼与无丝藕,能让饮了廉泉的贪官头痛欲裂。

包公的脸,原来并不黑!

是的,越是缺少什么,就越要呼唤什么。

怪不得1000年来,都在崇拜包公。

怪不得一个白面书生,成了黑脸包公。

怪不得我看到,从包公祠到包公墓,从北宋到当今,一路上的游人——

总是络绎不绝。

到李府半条街认识李鸿章

对于李鸿章,我早就认识了,又未完全认识。

是的,中学历史课本写着,他是卖国贼。丧权辱国的中法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等等,都是他经手签订。

好在合肥淮河路繁华步行街上的李氏家宅,即使只恢复了当年的十二分之一,也足以告诉我另一半的李鸿章。

这座号称“李府半条街”的典型晚清江淮民居,告诉着他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条风雨飘摇的人生路。

用铠甲刀箭讲解淮军的组建与淮系集团的兴盛,用江南、金陵总局的机器枪炮讲解新式军事工业的诞生,用军舰与雄心飘扬北洋水师的战旗,用留学生的脚步迈向近代化的梦想。

用天津的电报大楼发出中国第一份电报,用唐山到胥家庄11公里的铁轨拉响中国第一条自建铁路的汽笛。

哦,我终于发现,他竟是中国开放第一人!

是的,大清朝这座破屋无可救药地坍塌了。不过,他一个“裱糊匠”,怎能挽大厦之将倾?

毁誉参半的李鸿章,坐在故居的大堂,解读着一部中国近代史的苦难与悲壮。

让我认识了复杂的李鸿章,还有复杂的社会,复杂的民族,一部复杂的历程。

访新会梁启超故居

这座屋很平常。

青砖,土瓦,平房,400平方米。在新会茶坑村并不少见,在广东乡间并不少见。

这个人很不平常。

这个140多年前从这座屋诞生的名叫梁启超的婴孩,后来成了中国近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

不过他的光芒与这座屋无关。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优秀与否只与人有关,而与房子无关。所有名人、伟人,都与他出生的房子无关,与他的房子的大与小、高与矮、豪华与普通无关。

他的儿子,建筑学家梁思成,考古学家梁思永,火箭专家梁思礼,中国唯一的一门三院士,他们的成就也与这座屋无关。

他们不是在这座屋出生的。在不同的房子诞生,都不妨碍各自的优秀。

当然我也得感谢这座故居,它让我有机会接近梁启超。

见识清朝最优秀的学者,一位中国百科全书式人物的人生。

领略“中心思想就是爱国,一贯主张就是爱国”的伟人的志向。

惊叹148卷1000多万字《饮冰室合集》的作者的博大精深。

感受第一个在文章中使用“中华民族”一词的先知者的智慧。

瞻仰一种介乎古文与白话文之间的新文体的创造者的风采。

赞叹“经济”、“组织”、“干部”等日文新词的引进者的聪明。

聆听响遏行云的《少年中国说》,在一百年的时空中激荡的声音。

我要感谢这座故居,但并没有同这座与他的光芒无关的房屋合影。

只把我的身影贴近那座铜像。

让我的心,同一位爱国图强、毕生奋斗的先行者的心——

同节拍跳动。

在小鸟天堂相遇休眠的鸟群

满眼的绿,让人颤抖!一块绿洲,浮在新会小城的河面上,说是巴金的小鸟天堂。

那棵被巴金80多年前发现的独木成林的老榕树,还在。肯定比当年壮大,把一座“鸟墩”包裹了。

可是鸟儿呢,不在了。没有了小鸟,哪还有天堂呢?

在我与船儿随波逐流时,眼睛才告诉:小鸟也在。没有出场亮相的主角,正在休眠。

一只,两只,然后是几十只,几百只,几千只,藏在纵横交错的树丫上,躲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

船工说,这些夜鹭上的是夜班。它们与外出觅食的白鹭只在傍晚与清晨交班,那时才会有万鸟归巢或出工的壮景。

鸟们不是怠慢,人们也不强求。绕过鸟墩的是小船,还有时间。哦,多少年了,这些鸟儿都是这样按时作息。不必担心气枪或弹弓,去惊醒它们安详的梦境。

这才让我,在80多年后,还能见到巴金的小鸟天堂。

有遗憾,我没能像巴金,目击万鸟飞舞掩映长空的壮观。

好在我知道,鸟们有着怎样的待遇,人们也会有同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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