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波 邱晨
2014年12月5日,“中国文艺理论前沿峰会——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重要讲话精神”在四川省作协召开。会议由四川省委宣传部、中国作协创研部、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办,当代文坛编辑部承办。
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赵明仁、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彭学明、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主任武宝瑞、四川省作协党组书记吕汝伦出席会议。会议由四川省作协机关党委书记罗勇主持。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南京大学、山东大学、山西大学、四川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四川师范大学、《文艺报》社、《扬子江评论》杂志社、四川省社科院等高校、报刊社及科研院所的专家学者与会。吕汝伦代表主办单位致辞。武宝瑞、彭学明、赵明仁先后发表讲话。
吕汝伦指出:“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文学因其作为艺术人文之母,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举办‘2014中国文艺理论前沿峰会,就是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切实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方向,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凝聚各方力量和智慧。用优秀的文艺作品和先进的文艺理论引领社会思潮、凝聚社会共识,筑牢文化强国的根基。举办‘2014中国文艺理论前沿峰会,必将增进文艺界创作、评论、研究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共同构建良性循环的文艺生态环境,更好传承文化之‘魂,壮大文化之‘体,增强中国文化整体实力和竞争力,不断提高我国文化软实力。”
武宝瑞代表主办方欢迎专家学者的参会,并简要介绍了人大书报资料中心的情况,希望与会者继续支持资料中心的发展。他谈到了文艺理论刊物与文艺发展的关系,特别强调理论对文艺的引领作用。他说,随着数字时代的来临,传统纸媒也面临转型的压力,这些都是不得不探讨的问题,资料中心也在为此努力。只有创作、评论与刊物的良性互动。才能推动整个文艺的健康发展。
彭学明结合自己的创作经验发表看法,指出当下文坛“不是缺少好读者,而是缺少好作者”。他谈到了文坛的种种弊病,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更多的要从作者和批评家身上找。如何引领文艺创作的问题,他强调:一是要多鼓励与人民有骨肉情谊的文学作品:二是要多鼓励与时代有血肉联系的作品;三是要鼓励那些对生活有真情实感的作品;四是要鼓励那些在艺术上至情至美的作品。
赵明仁在讲话中强调:文艺理论是文艺的航标和雷达,没有正确的文艺理论指引。就没有正确的文艺实践。文艺评论的健康发展是文艺从高原迈向高峰的坦途。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把人民作为文艺审美的鉴赏家和评判者;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传递向上向善的核心价值观;坚持中华文化立场。把中国精神作为社会主义文艺评论的灵魂;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认真履行文艺评论的社会责任。
开幕式结束后全体参会人员合影留念,之后进入峰会发言。上午峰会由彭学明主持,下午峰会由武宝瑞主持。峰会围绕“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重要讲话精神”这一中心议题进行研讨,专家学者就文艺理论与弘扬中华优秀文化、文艺理论与当代中国价值观念的传播、以人民为中心的文艺理论导向、中国文艺创作与“两个效益”等议题各自发表观点和看法,会场气氛严谨而热烈。
(以下是发言整理。专家学者的发言根据会场速记和录音整理,基本保留了原貌,部分发言未经过发言者本人审阅,特此说明。)
王一川(北京大学艺术学院):人们多年来所习以为常的美的艺术,到如今还能继续给人以纯美的享受吗?面对急速演变的当今艺术状况,人们所惯用的传统艺术理论或艺术美学原则还能继续发挥其在艺术创作、艺术品、艺术鉴赏、艺术批评及相关艺术研究上的导引作用吗?这里想谈点初步想法。1.艺术鉴赏的分众惯习已经形成。今天的艺术“赏玩”状况正在发生丰富多样的变化,并且陷入了一些新的复杂的缠绕之中。这其中突出的一点,在于分众惯习的形成。2.如果说,传媒分众在新闻传播领域导致的是受众对生活世界的真实体验的分化,那么,在艺术鉴赏领域导致的就是受众对基于真实世界的想象世界的“赏玩”出现分化,从而有了艺术分赏问题的出现。艺术分赏,在中国已有着多年的演变历程了,而眼下到了非正视不可的时候了。它已经和正在给艺术家和普通公众的艺术活动制造出诸多烦人的障碍。艺术分赏现象,也就是不同公众群体各自选择不同的艺术媒介而加以分别鉴赏的新习惯,正是当今艺术鉴赏面临的一个新问题。3.艺术理论需要研究艺术分赏年代的艺术公赏力。在当前,与其简单地否定或排斥艺术分赏状况,不如积极建设新的艺术公赏环境,培育公众的艺术公赏力。艺术公赏,突出的不再是艺术同一性或艺术独立性,而是多样性或差异性中的艺术公共性,是一种跨越艺术家中心及公众中心各自的藩篱而展开的相互公共性,力求形成艺术家与公众之间、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不同公众群体之间的公共对话。当前艺术分赏格局诚然有其合理性。但艺术公赏及艺术公赏力建设已变得尤其迫切了。
陶东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创作的真正敌人是权贵“市场经济”。我们没有西方意义上的自由市场经济,有的是权贵资本主义意义上的伪市场经济。这个畸形的“市场”一方面把文学艺术推向了市场,另一方面却没有保障作家、艺术家相应的创作自由。习近平在文艺座谈会上讲话之后,全国各地的媒体又开始批判文艺的“三俗”,国内众多学者、作家、文艺评论家纷纷发表言论,例举当今文艺界“脱离人民”“拜金主义”“回避现实”“回避社会责任”等文艺创作的“恶俗现象”,对其进行了猛烈抨击。作为从事文艺批评的研究人员和大学教师,这么多官方媒体开始关注文艺创作,使我深感鼓舞。但细读全文之后又深感失望。这些文章对文艺界的批评大多只是罗列现象,或者一味指责作家、艺术家个人,而没有挖掘现象背后的根源。回避问题的实质。没有深入挖掘问题背后的社会原因。因此常有似是而非之论,没有抓住真正阻碍当代中国文艺创作的原因。
我们这个畸形的“市场”一方面把文学艺术推向市场,另一方面却没有保障作家、艺术家相应的创作自由。在真正的市场经济中,批判市场也是有市场的;而在“权贵市场经济”中,批判“市场”被认为就是批判操控“市场”的权贵,因此是决不可能有市场的;操控“市场”的权贵也就是操控文艺的权贵。这样的市场经济怎么可能产生伟大的文艺?因此,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是:市场经济并不是艺术的敌人,缺乏民主制度配套的伪市场经济才是艺术的敌人。艺术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这就是不自由。创作是如此,批评更是如此。当一个医生明知致病的真正原因但又不能说的时候,他常常会寻找一些似是而非的原因作为替代品,市场经济就是这样的一个替代品。
饶曙光(中国电影家协会):中国电影的发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存在很多问题,包括价值观混乱、想象力缺乏、电影评价体系混乱等等。很多高票房的电影大家都不喜欢。但是高票房的电影都是文化垃圾吗?我们喜欢的一些文艺电影票房都不是很好。问题在哪里?肯定是我们现在的市场结构出现了问题,即我们同质化的市场造成了同质化的电影,我们缺乏特色化、差异化的院线,一些偏小众的电影。尤其是文艺片很难实现精准的分众传播,所以我们的渠道建设和院线建设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单凭市场经济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电影美学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电影与观众的关系问题,如果我们不推动国民影视教育的话,中国电影的情况也很难得到改变。电影面临着两个大的致命挑战,首先是好莱坞,现在有很多评论家盲目地倡导我们要走艺术电影的路径,这很危险,因为没有市场。2017年我们的市场要全面放开,那时如果我们不能在市场上有足够的主动权和话语权,中国电影很可能在一夜之间坍塌。另一个是互联网的发展,因为现在的观众群体是跟随着网络群体成长起来的,网生代观众成了我们的主体观众,而喜欢文艺电影并给予它们好评的观众不是主体观众群体。
电影是被资本所推动的,一些作品的出现颠覆了我们传统的认识。我们的电影观念建立在传统电影理论基础上。它能不能为当今中国电影的生态优化发展找到一个途径?我们中国电影的理论批评只能建构在对当下中国电影现象、思潮、作品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因此现在对电影理论批评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机遇。所以我们要回到习总书记提到的建立电影评价的中国标准上,形成我们自己的话语体系,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建立电影批评理论的中国学派。
龙协涛(原北京大学学报编辑部):我今天发言的主题是“中国人尚未转基因的时候,文学艺术就应该永远坚持真善美”。真善美是对中国人性与价值观最简洁的概括,它应该是全体中国人,尤其是文艺工作者用一辈子行为来理解并进行的、永不过时的“三字经”。真善美是中国人血统里的基因,是中华文化的特质,讲究家庭的和睦,社会的和谐,世界的和平。
现在的文艺作品有很多弊端,我觉得就是背弃了真善美,是假丑恶。中华文化里并不是讲究阴谋诡计、宫廷斗争等血淋淋的场面,而是青城炊烟袅袅、万家灯火辉煌的男耕女织、恬静田园的优美场面,不过现在文章中很少见了。文艺应该以人民为中心。走进人民、走进大众,而我们现在是以编辑和评论家为中心,是生活在编辑、作者、评论家的圈子里,没有总结人民大众的心理,我们应该通过学习习总书记的讲话,坚持真善美,对真善美不能扭曲,不能践踏,而是应该多倡导,不只是守护、传承,而应该大力地弘扬。
崔艾真(《文艺报》社):作为中国作协的机关报和文艺界的一家专业报纸,《文艺报》一直都在配合、宣传、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全国各地的许多作家、文艺理论家、文学评论家应我们报社的邀请撰写了大量的文章。在意识形态的大背景下,作为媒体,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做,而且要做好,做到位,做得让党放心,这是任务也是我们的责任。而在做的同时,我们要清醒,知道该弘扬什么,该顺应什么,该接受什么。其实在面对复杂多变的事件时我们也要不断地调整自己识别的目光,才能做到清明,不混沌,才能做到在剧变中不挪移、坚守。《文艺报》明年对办报也有一些计划,首先要关注文艺理论领域的重大问题、前沿问题、热点问题,加大组稿力度,适当增加版面;第二要关注当代文学创作动态,及时推介新作、力作,加强文学评论文章的质量,倡导和欢迎有学理、有难度系数、有姿态、有识别度、有药方性质的文学批评文章。
王彬彬(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今天我的发言是“批判再解读与洋垃圾”。现当代文学领域里有一个“再解读”思潮,改革开放以后到欧美去的中国学人,他们用现代西方的各种理论来重新解读现当代的一些作品,主要是红色文艺、延安文艺、革命文艺,他们的解读十分复杂,带动了中国大陆的很多研究者。我说的“假洋鬼子”主要指在国内读了本科,八九十年代出国,在国外研究外国文学的一些人。他们在国内读本科时很多都不是学的中文系,对中国文化、中国历史、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其实都很无知,他们单纯研究意识形态的话就很扯淡。他们的强项是外语可能比较好,对西方现代理论可能懂得比较多,他们一般不搞文学史的研究,只要涉及到文学史问题肯定会出错,基本方式是解读具体作品。洋垃圾催生了许多土垃圾,他们的基本方式是用理论硬套作品,把一些意义简单明确的作品说得十分复杂,并在年轻学者里面催生了用理论硬套作品的风气。尤其是一些刚进校的学生,写的文章都是这个腔调,这是很不好的。我认为文学研究尤其是对作家、作品的解读应该经过心灵,它是一种审美感受的表达,而不经过心灵的文学研究催生了这种风气,让本就模糊的意义变得更加模糊。
钟仕伦(四川师范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创作需要激情,而批评需要自信。相较于当今的文艺创作,我们的文艺批评还缺乏批评的自信和理论的自觉。对低俗作品的曲意逢迎、包装炒作式的批评不时可见,对那些“给语言赋予肉体的性质”的作品和过度追求影像快感、视听快餐的作品不但不剖析其“美学上的反感”,反而盲目“点赞”。
建立起文艺批评的自信和理论的自觉,我想应该至少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个是搞清楚中国固有的文艺批评理论的独特性,讲“中国话”。第二个是紧跟时代潮流,扎根文艺创作的土壤和源泉,像作家一样深入生活,倾听时代和文艺接受者的心声,讲“时髦话”。第三个是虚怀若谷,广纳百川,讲“世界语”。一位德国汉学家讲得好:“中国当代艺术家及文学家中的大多数似乎不能或并不想摆脱来自西方的影响。但是,就如同不研究欧洲思想史的过去就无法想象它的现代一样,中国丰富的美学遗产在其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同样会进一步成为其自新的源泉,这种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甚至它们或许能在与欧洲进行创造性的碰撞以及卓有成效的交流中重新进发出活力,成为一笔宝贵的财富。”我们应该有这样的批评自信和理论自觉,以繁荣我们当下的文艺批评。
王金会(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从一个编辑编刊的角度来讨论文艺创作与文艺批评,除了要看文艺类的东西之外,还要看一些文化研究和文化创意产业研究。文化创意产业主要是讲文化创意的产业化,即经济化和市场化。而在编刊的过程中感觉到人们更多地让文艺、文化的东西经济化、产业化,就出现了很多新词,比如说“打造”、“包装”。大家都在做产业化的时候就很容易使作品出现偏离,就是浮夸浮躁。炒作之下,文学创作就倾向于“网络写手”,因此媚俗、低俗就不可避免。因此,我们需要文艺批评引导。在编稿过程中,发现理论性的东西很多,而对文艺现实的批评很少,敢说真话、实话的学者不是很多。而且这种批评也是学者圈的批评,普通群众不会去看,也看不懂。在新媒体的传播影响下,文艺批评应该更接地气,更应该通俗化、大众化,并和现代的新媒体相结合。因此文艺批评应该在通俗易懂的基础上,有真知灼见,能针砭时弊,能起到文化的引领作用,可以为现实服务。
李凯(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我讲的主题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讲话的历史定位和现实价值。历史定位上,它代表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文艺理论的一个新的发展,可以发现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与马克斯、恩格斯、列宁、毛泽东、邓小平等前几代的精神是一以贯之的。首先,它讲文艺的根本方向,另外,它在邓小平祝词的基础上对文艺与人民的关系进行深入阐发,比邓小平祝词更推进一步。虽然讲话中没有出现这些字眼,但它还是坚持了阶级性,暗含了强烈的政治导向。同时,讲话重点关注的是创作者和批评者应该怎样做的问题,重心即如何创作出优秀作品。它与前代人对文艺的指导,尤其与邓小平祝词之间的关系和脉络是非常接近的。
另外,习总书记讲话中还有一些他强调的新东西,首先是对文艺价值该怎么提出,其次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要求,即中国应该有怎样的文艺作品,这是一个新的时期党和国家对文艺的要求。习总书记讲话与邓小平祝词相距35年了,这35年中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迁,而文艺本身所存在的成就与问题都与这个时代一致。首先,习总书记对当代中国有个清醒的认识和准确的评判,另外,更重要的是强调艺术家、评论家的担当,对艺术家明确提出了要求,对我们从事创作、批评并在高校从事文艺理论教学的人来说,应该好好发挥它在当代的作用。
阎嘉(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首先,习近平总书记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应该是新世纪最重要的一个会,它使我们在新时期重新倡导主流文化的价值,但是我们需要把它放在毛主席所倡导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历史背景下去理解。第二点,从基础理论和文艺批评包括文艺创作关系的角度来看,我觉得做基础理论的这些学者在一些重要的理论问题上应发出一些正面的声音。一些有影响力的观点。文艺在每个时代都有自己关切的重大问题,所以我们的文艺批评、文艺创作与对现实所关切问题的探讨、与党的文艺方针政策与方向的探讨结合起来,可能是专业做基础理论研究的人应该注意的。对于当今理论研究假大空的现象和外国理论输入的一些问题,在我们做这些理论输入的时候,应该注意对它们的消化和吸收,应该有自己的立场和价值观。
朱国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我做的是西方文论,可能是主流文化所排斥的。我如今要做些辩护,西方文论是无法抵制的,如同我们的民主和法制是无法反对的,而我们所倡导的马克思主义就是西方的。我们做研究的时候需要强调知识独立的品格,西方人强调知识与政治的关系时。是以知识为基础的,而在中国却是以政治诉求为前提的。在实践中,何为人民其实是一个大问题,那么我们怎么强调“以人民为导向”呢?可以假定,通俗易懂是人民大众所喜欢的,但如果我们不知道“人民”的定义和标准,那么我们怎么能“创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品”呢?所以,我们还是要好好学习西方,明白知识是具有独立性的,然后再考虑它的价值尺度。这样我们可以避免知识随着政治变动不居。
张王飞(江苏省作协、《扬子江评论》杂志社):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的讲话,总的来说对文学艺术界产生了利好,使文艺热起来了,政府、党委开始重视起来了。开始投钱了。要加强文艺理论工作,一方面是创作,一方面是评论。文学艺术不是靠搞运动,形式主义害死人,文学采风不能搞形式主义。文学艺术要遵循规律,要从内心出发,而不是根据党的政策指示大搞运动。采风不是靠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就能轻易完成的,是一种深入浅出。真想采风的话就应该深扎下去,在那里呆上几个月,专心做调查研究。而这种形式大概只对报告文学等作家比较适用,对其他门类形式的作家它可能不一定很适用。“作家要下去。文学要上去”,这句话有一定道理,但更重要的是作家要沉下来,潜心搞创作,要“见书不见人”。当代的文学评论中。学院派注重批评性的宏观研究,对当下文学创作的现象关注少了一点;而作协派的研究呢,学理性少一些,对现象的关注多一些。当下的文学批评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比较浮躁,热衷炒作,褒的太多,贬的太少,不讲真话。推荐是必要的,过分的吹捧是不符合文学创作实质的。
张文东(东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真正的文学批评,有三个层面。习总书记讲道,我们要高度重视、切实加强文艺评论工作,营造一种健康的文艺批评氛围。我从这里受到了启发。我的感觉是,我们这个时代理论太多了,各种各样的理论都有,但是能把这些理论和我们的创作实践直接联系在一起的不多。我们的作家很少看文学理论的东西,他们认为看这些东西会影响创作,偶尔会看一些文学批评的东西,但批评的东西确实太少了。因此我认为我们这个时代应该少一点理论,多一点批评,少一点理论家,多一点批评家。这是我想说的第一层意思。第二层意思,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在这些批评中也是假的多,真的少,大部分文学批评、评论都是圈子里的活动,文学批评太顾及情面而缺少真正有所批判的东西。第三层意思,在批评这个层面呢,我们应该少一点科学批评,多一点诗性的批评。我们现在都是拿理论的套子在往上套,借作家的作品说我们自己的话。看似很科学、规范的批评却少了温度与诗性,少了从心里面所体会到的文学的精神。
何锡章(华中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我想提几个问题:文艺理论在如何弘扬中华文化的大背景下。在这种历史任务面前我们应当如何去应对。1.什么是中华文化优秀传统?多年来我们提倡弘扬优秀文化,不过在我看来,我们弘扬的恰恰是劣质性文化,今天的很多问题都是我们传统文化劣质性的延伸。这就涉及到什么是优秀文化,怎样选择,如何判定的问题,我们应该讨论一些标准。我觉得应该是可以实现中国现代化发展的,可与人类先进性文化进行对话、融合的文化。这就构成了我们如何进行弘扬的一个前提。中国传统文艺理论资源很丰富。这些理论资源既有正面的价值,也有负面的意义。那么哪些文艺理论思想的精神资源能在弘扬中国传统优秀文化中起到重要作用,这是需要判断的。2.我们弘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建构精神的价值,如今什么主义都有一些,但是究竟哪个占主导呢?理论上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占主导,然而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中一些关键的字眼,我们都是讳莫如深的。因此,我们要建构一个什么样的文化价值、精神结构和文化形态?不能总讲一些空的、大的主义,多年来我们总是要有一个意识形态、立场。但它能不能反映人的诉求和合理发展是需要讨论的。
陈阳(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我想从编入大书报复印资料杂志的角度谈文艺发展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在介绍西方文论的时候,我们看不到它们介绍的脉。一波波理论思潮,根本性问题没有被解决或探讨。有一些概念没有被持续地探讨,总是用一些很新的观点来取代这种探讨。习总书记讲话中提到了“人民性”的问题,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德国的“狂飙突进”运动。那个时代的德国文学实际上是在“人民性”的核心概念支撑下发展起来的。中国学者对这个概念的考察缺乏学术史脉络清晰的认知,体现在学术上就是一些根本的概念没有被认真讨论或者明确过。我们在编杂志的过程中,也会注意有哪些核心的问题会被学者持续关注、深入探讨,但是这样的努力往往得不到结果。谈到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这一问题,这就要涉及到“人民性”这一概念,与它相关的话题不少,但是它的概念依然是模糊的。我们在强调文学艺术和人民的关系时。需要注意它与大众文化时代的联系,因为大众文化时代文化资本的力量推动文艺形式的出现。如何把这样的产物与人性、人文融合在一起,是非常值得我们探讨的问题,而学者的探讨往往没有真正介入到这些矛盾之中。
贺仲明(山东大学文学院):我谈一下文学接受的问题,即文学向内和向外的问题。文学从业者对文学对外的宣传影响看得很重,作家对自己的作品被译介到国外、作品走向外国市场或在国外获奖看成最高目标,文艺政策也有着类似的趋向。反而对读者的关注比较少,离社会大众比较远,使文学局限于文学圈之内,导致这种情形的因素非常繁多复杂。虽然文学向外很有必要。但对于文学工作者来说,他们最基本的责任是使文学面向本民族,发挥文学在本民族文化内部最基本的功用。文学文本最主要的受众在本民族里面,而且文学的译介和接受都存在差异。而想让作品走向世界,需要经过民族文化内部的传播和认同,这才是一个切实可行的途径,因此,文学的基本功能是向内的,即重视本民族的社会影响和价值体现,使文学与社会大众关系更加密切。但是在重视文学向内的前提下,我们需要采取一些宣传努力,同时文学管理机构如何能兼顾思想品位与读者接受,这需要我们去探讨。
姜晓辉(中国社科院文献计量与科学评价研究中心):我是做文献计量学的,涉及到计量评价。首先,可以从宏观的外部视角,从文艺理论发表成果的数量、年代、文献项目论点等角度来看其中的规律性,看一段时间内文艺理论发展的脉络与趋势,从而发现其中的问题,关注它的产出和影响力;而衡量一篇文章的影响力一般从引用与文摘的角度去考量。其次,是大数据分析,大数据代表着一个不可见的宏观环境和趋势,也代表着诸如检索字词之类的细枝末节。这些数据对我们做相关研究是很有帮助的。再次,就是评价,文章评价做得不好将影响整个宏观生态环境。评价体系大致分为两种,即客观反映事物的科学型和其引领作用的导向型。我们应该做好本职工作,然而有些人是为了争夺话语权。对于后者一般也分两种情况,在国际上不同意识形态中争夺话语权,还有在多元文化中争夺话语权,而在学术讨论中却显然都是不合适的,应该是靠正确性和自身实力来取得大家的认同,而不是靠评价体系来争夺权力。而且这些评价体系与指标本来就有缺陷。
彭涛(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我的题目是“呼唤影视创作回归现实主义传统”。我们是影视大国而不是影视强国,因为我们的电影存在很多问题。首先是烂片赚钱问题,有一个观点认为烂片赚钱是文艺复兴的前奏,因为它们为好片的诞生准备了土壤和养分,爆发了市场,让电影产业链各环节人才、设备、经验猛增。但是我质疑这种在这样急功近利、价值倒错的产业链中培养出来的人才、积累出的经验的质量。第二是在推行文化走出去、加强文化软实力的提法之下,电影肩负着重大使命。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国电影的国外票房非常疲软,一些成功案例因为种种原因不可复制。也有像《小时代》这样在国内可以赚大钱,在国外的票房却寥寥无几的现象。我认为我们的电影所传达的思想和国际的共同认知缺乏价值上的公约数,即我们过于强调国情和个别性而忽视了普遍性。第三是我们的电影都争先恐后地远离现实,远离现实的作品受到追捧,而真实描写现实的作品受到压制,一味地歌颂现实的作品可以得到政治与经济的实惠,其中很多重大题材作品中的真实历史都被回避、歪曲。中国电影有着很优秀的现实主义传统。从左翼电影到今天,每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影片所遭受的命运都应该在中国电影发展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现在到了我们直面现实,为现实书写的时候了。
刘雨(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批评家应该坚持自己的审美理性与追求。文学作品是有价值差异的,对文学作品的接受也是有分赏和区隔的,衡量文学的品格与标准是多方面的,最基本的标准就是精神深度与语言高度。其中后者是指艺术性话语的运用水平,是一个时代作家汉语写作能力达到的高度。我认为高速运转的当代社会是否是语言变得紧张或极度松弛的原因呢?语言运用的互文现象、语言表达对惯性的依赖,都因为语言的复制使个性表达成为梦想。当代非虚构写作提供给作家直面现实、书写现实的机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即时的诉求使构造的冲动让位给了事件的紧张秩序,陈述语言代替了语言的描述,作家更多地依赖块状的素材和事件,在表达时受到了影响。
批评家应该说真话,真话会一针见血,但在听不得别人意见的环境里也会被曲解和误读。好的批评应该面对文本说话,相信自己的阅读感受和判断。文本精读、细度的功夫,独特的发现和证明自己发现的能力是批评家优秀的品质,夹在不能说真话、无法说真话与想说真话之间,使评论家变得犹疑与纠结。
王春林(山西大学文学院):我以为,导致当下时代文学批评不够理想的原因,恐怕在于批评家主体人格的建构问题。某种意义上说,批评文风是标,而批评家的主体人格才算得上是本。说到批评家的主体人格建构,我觉得,最起码有以下三个层面的问题,须要引起我们的高度注意。批评家主体人格建构的第一个层面,首先就体现在批评家的一种强烈的社会关怀上。作家要想写出优秀的文学作品来,固然需要有对于社会现实热切的关注与思考,批评家要想很好地完成自身文学批评的使命,同样需要有对于社会现实的热切关怀。其次,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批评家,还必须是文学与文学批评事业的真正热爱者。第三,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批评家,其主体人格建构中,自然少不了专业批评修养的具备。
批评家的主体人格建构之外,文学批评的思想性问题也不容忽略。很长一个时期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优秀文学批评的标准问题。优秀文学批评的标准当然是多向度的,但其中无法忽略的一条,我以为,就是文学批评的思想性问题。不只是文学作品要有突出的思想内涵。文学批评同样也须要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洞见。那么。究竟何为文学批评者的思想洞见呢?我的基本理解是,作为文学批评者,在集中关注文学作品本身的同时,也须要把自己的视野进一步扩展到对于社会、人生、思想、文化等等问题的关注上。
向荣(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重写文学史”是当下文学史研究和写作中的一个重要任务。而乡土文学史作为中国新文学史的主流形态,则应当是重写中的“重中之重”。在当前已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著作中。包括丁帆等人主编的两部重要乡土小说史,关于四川20年代的乡土小说内容都付诸阙如,这是一个被遗忘和忽略了的“历史盲区”。20年代四川不仅有现代乡土小说。而且在时间起点上还略早于20年代中期出现的以许杰、王鲁彦等人为代表的浙东乡土小说,至少也应当属于同期出现的乡土小说流派。我指认上列20年代的四川小说为中国现代乡土小说。其理论依据是文学批评界已达成共识的关于“乡土小说”概念的阐释。上述四川作家除李劫人外,其余的人当时都是住在京沪两地的学生,同鲁迅提到的蹇先艾、裴文中和许钦文如出一辙。上述所列四川20年代作家作品写的全是乡村题材,且有浓郁的乡土地域特色。概而言之,无论是狭义还是广义的乡土小说概念,它们都应当属于乡土小说范畴。进而言之,从发生学意义上说,四川现代乡土小说的产生于20年代的“五四”时期,比当前的文学史提早了至少10年。
孟君(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国文艺创作有两个效益,市场效益和社会效益,我更倾向于社会效益。虽然市场效益关乎现实,但电影毕竟是一种艺术门类。如果向市场和大众妥协,它的一些本质属性是很难被坚守住的。近年来我做中国小城镇电影的研究,小城镇电影90年代初才风行起来,相对城市、乡村电影有着非常不同的命运,对中国电影发展史的补充也有着很重要的研究价值。1.小城镇导演的身份特点和创作特点:小城之子现象,如贾樟柯、王小帅等,他们都离开小镇身处大都市而反过来书写故乡。这样共同的经历显示了他们很多相同的美学趣味,不同年代出生的他们描写的却都是90年代的故乡。我想这与整个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是有关系的。90年代开始中国小城镇与乡村越来越边缘化,城市文化越来越强势,而关乎小城镇、乡村的题材越来越少。这些小城之子现象表明导演对现代都市生活的厌倦,表达了对过去传统小城的留恋。2.小城镇电影的创作风格:电影一般有两大主流风格。形式主义、写实主义,而小城镇电影对它们的体现较为极端。写实主义小城镇电影风格强调客观纪实、物象真实,体现了寂静主义美学风格,它们的立场是与现实社会的对抗。形式主义小城镇电影是通过电影的形式来表现心理真实和社会真实,体现了导演对小城镇的主观化呈现和心理与情绪上的建构。
刘火(宜宾市委宣传部):文学批评的一个重要关节即对批评对象表态。如何表态、怎样表态。表一个怎样的“态”,一直困惑着我们,否则,20世纪西方文论里不会有那么多流派。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当下。有人预言文学批评已经死了,有人认为批评食洋不化。也有人认为批评没有了“主流”立场,有人认为批评虚无主义盛行,有人提出批评应承担起宏大历史的责任等。这一切,说到底即认为文学批评即表态出了问题。批评,也应该要有责任。但是,批评的责任,不是建立在先期的单一模式之上,更不应是政治的“预期”,批评应建立在丰富多彩的创作个案平台和多元文学批评观之上。也就是说,多元的文化创作,应有多元的批评给出多元的表态,不应是预设的单一。从这一层面看,表态者本身,与其说是责任,不如说是表态者的理想更恰当一些。“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的时代呈现的多元表态,不仅使文学创作丰富了起来,同时,也展示了批评者理想的丰富起来。表态者的责任与表态者的理想。显然后者比前者更具亲和力,也更具批评的本质。从批评本身来看,表态者并没有天生地被授予对批评对象生杀予夺的权利。表态者与批评对象是平等的,创作者有创作者的自由和权利,批评者有批评者的自由和权利。无论批评者持何种批评武器,都没有也不应当具有终极的权利。说到底,批评本身不是法律,更非终极法庭。
唐小林(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我发言的题目是:“网络社会,文艺何为?”习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核心是两点:一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二是创作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也就是说,当今中国文艺的发展必须做到两个“面向”,即面向时代,面向人民。但是在网络社会,“时代”和“人民”都发生了大变化。显然,在今天这个网络社会,网民所创造的文学,占绝对优势。也就是说,真正对国民影响至深、能够代表这个时代的文学,是网络文学。问题是,在网络社会,网民一上网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就会出现诺奖作家莫言所指出的情况:人一上网就变得厚颜无耻。莫言说这话有根据吗?我认为是有根据的。网络社会的交际,完全不同于传统社会的交际。不仅是在虚拟空间进行,更是在两个完全隔绝的终端上进行。我认为,这导致网络社会的核心问题——“交往即隔离”。这种“交往即隔离”,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或者说体现为两种隔离:一是,经验再现与经验本身的隔离;二是,交往主体之间的隔离。意义传达,是在符号的发送主体和接收主体之间进行的。这“两种隔离”,在我看来,又会导致“两种障碍”,即再现障碍和媒介障碍,由此带来了当今中国巨量的社会问题、文化问题、文学问题——道德底线难以坚守;现代社会的诚信根基遭到动摇;社会交往失范;文化制衡机制失效,等等。
当然,我必须指出,网络社会是人类社会的巨大进步。解决网络社会文艺何为的问题,实际是要建构网络社会的文论、网络社会的美学,从而为这个社会的文艺立法,推动这个社会的应然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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