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近年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以叙事为视角

○ 陈伟华

论近年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
——以叙事为视角

○ 陈伟华

网络小说自1990年代末期兴起，现在每年生产的数量可能已远远超过了传统小说。其身份逐渐得到认同，其地位逐渐得到巩固。当前，网络小说与传统小说还呈现出逐渐融合的趋势，一些传统小说作家也开始在网上发表作品，一些网络作家也在开辟网下写作的领域。在网络小说初起之时，作者群以青年人为主体，而现在，中年作家甚至老年作家都成为了其中的成员。尽管网络小说的写作呈勃兴之势，但如果仅从改编成电影的数量来看，网络小说到目前为止，尚不如传统小说。不计其数的网络小说中，被电影公司看中，被改编成电影的，少之又少。其原因是什么呢？另一方面，当前，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和电视剧虽然数量不多，但影响却非常之大，又是何故呢？就近年的情况看来，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颇有风潮渐起之势。本文拟从叙事的角度分析近十年由网络小说①改编而成的电影，以期发现规律，总结得失。

一、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热潮

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形成声势是近年来的事情。代表作有《山楂树之恋》（2010，张艺谋导演）、《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2011，九把刀导演），《失恋33天》（2011，滕华涛导演）、《搜索》（2012，陈凯歌导演）、《爱谁谁》（2012，森岛导演）、《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简称《致青春》，以下皆用简称。2013，赵薇导演）等。

第一部产生巨大影响的网络小说，学界公认的是痞子蔡（蔡智恒）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他于1998年3月写下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1999年11月博体字版面世。②知识出版社于1999年将蔡智恒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作为网络书系的一种进行出版。电影《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导演为金国钊，编剧为金国钊、高璇，学者有限公司2000年出品。该小说还被改编成22集同名电视连续剧，崔钟导演，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集团）、江苏长三角文化传媒有限公司2004年联合摄制出品。

此后的7年，似乎没有名气更响的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面世。2002年，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慕容雪村的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纸质版。该书封面写着：中国第一部下载最多的网络小说。孤云在文章如此介绍这本书：这部首发在读书生活论坛上的小说，在连载过程中被数十个论坛转载并讨论。作品尚未完成，自发性评论随处可见，

褒贬不一，争论激烈。③谢鸣晓编剧及导演了由这部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请将我遗忘》，上海电影集团公司、上海电影制片厂、上海大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2007年联合出品。这部小说还被改编成24集电视连续剧《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又名《都是爱情惹的祸》），总导演为刘惠宁，2007年出品。

此后两年似乎又是空档期，2009年之后则每年都有多部该类型的电影出品，掀起一波又一波热潮。2010年，张艺谋导演的《山楂树之恋》上映，刮起一股清新醉人的“山楂风”，新一代谋女郎周冬雨由此出世。该电影根据艾米的网络小说《山楂树之恋》改编，北京新画面影业有限公司出品。一年后，李路执导35集电视剧《山楂树之恋》由华视影视投资（北京）有限公司、中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等单位联合出品。艾米的《山楂树之恋》最初在网站“文学城”（http://wenxuecity.com）连载，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年出版纸质单行本。

2011年，另一部电影进一步把张艺谋在《山楂树之恋》中提出的纯情初恋推向高潮，这部电影即九把刀编剧和导演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群星瑞智艺能有限公司、台湾索尼音乐娱乐股份有限公司出品。这部电影同样改编自网络小说。2007年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纸质版小说《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其封面这样介绍作者：九把刀，原名柯景腾，又号网络文学经典制造机，目前网络文学最大网站猫园中长篇小说版最具人气的作家。④

2011年还有一部有关爱情的电影《失恋33天》也影响巨大。与张艺谋和九把刀的电影描写爱情的两情相悦相反，这部电影多角度地展现了失恋者的生活。该电影由鲍鲸鲸的同名网络小说改编，导演为滕华涛，编剧鲍鲸鲸，完美世界（北京）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北京华美时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等公司出品。鲍鲸鲸2009年开始在豆瓣网上连载《小说，或是指南》，受到网友的追捧。2010年中信出版社出版了该小说的纸质单行本。该小说还被改编成28集同名电视连续剧，导演为刘恺，深圳广播电影电视集团、青岛市广播电视台、济南广播电视台联合摄制，2013年出品。

大导演陈凯歌一惯喜拍历史题材的电影，2012年，他却出人意料地推出了现实题材的电影《搜索》。这部电影改编自文雨的网络小说《请你原谅我》，新丽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北京二十一世纪盛凯影视文化交流有限公司联合出品。《请你原谅我》于2007年发表于网络，改名为《网逝》，入围2010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后又更名为《搜索》。《搜索》纸质版单行本由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出版。张艺谋、陈凯歌等著名导演相继从网络小说中寻找电影故事，证明网络小说确实有其独特魅力。

2012年还有另一部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爱谁谁》（又名《爱情部落之婚姻指南》）也获得好评。该电影由森岛编剧及导演，浙江新影年代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北京星乐映画影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2012年联合出品。森岛也是原著同名小说的作者，该小说原载“一千零一页小说网”上。

2013年，首次触电做导演的赵薇奉献出《致青春》，再次刮起“青春爱情”风。该电影由辛夷坞的同名网络小说改编而来，由华视影视、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联合出品，赵薇导演。据辛夷坞自述：那时的她每天下班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抱着笔记本电脑埋头开始写“青春”，写完一章后经常发现夜已经很深很深，但是却一点倦意都没有，还迫不及待地更新在网上，就好像自己的心事得以向最好的朋友倾诉一样。她自己知道那时有许多读者朋友也一样每天早上打开电脑追着看这本书的连载。他们共同分享了这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⑤纸质《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珍藏版）》由江苏文艺出版社于2009年出版。

提起赵薇，则不得不提一下徐静蕾。徐静蕾也是先做演员后兼做导演，而且比赵薇入导演行业

更早。电影《杜拉拉升职记》使她获封“首位进入亿元票房俱乐部的女导演”⑥，该电影根据李可的同名小说改编，中国电影集团公司制片分公司、DMG娱乐传媒集团2009年出品。李可的《杜拉拉升职记》没有在网络上发表，系列书籍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07年出版第1部，2009年推出《杜拉拉2华年似水》，2010年推出《杜拉拉3我在这奋斗的一年里》，后来又推出了《杜拉拉大结局：与理想有关》。李可并不写博客，因为她太忙了。⑦这部作品虽没有在网络上发表，但却借助于网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部小说还改编成了32集电视连续集《杜拉拉升职记》，由上海电视传媒公司、上海展杰文化有限公司2010年出品。《杜拉拉升职记》网络剧由张峰导演，每集的时长12分钟左右。新浪视频，新丽传媒股份有限公司2012年出品。

不光是电影，电视剧方面，近年来也有多部影响较大的作品改编自网络小说，如35集电视连续剧《步步惊心》改编自桐华的同名网络小说。该剧由李国立执导，湖南广播电视台、上海唐人电影制作有限公司和湖南卫视2011年联合出品。76集电视连续剧《后宫·甄嬛传》改编自流潋紫的同名网络小说，由郑晓龙导演，北京电视艺术中心有限公司、上海尚世影业有限公司、东阳市花儿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等单位2011年联合出品。

种种迹象表明，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已渐渐成为一种常态，网络小说已经成为中国电影生产的重要资源。

二、叙事空间：都市与网络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乡土小说有着统治性的地位，鲁迅、沈从文等小说大师的代表作属于此类型。那时的都市小说作家虽然有茅盾、施蜇存、穆时英等名家，但声势显得弱小。网络文学兴起之后，使得这种格局发生重大改变。在网络文学中，乡土小说依然数量众多，但其它各种类型的小说也大量出现，都市文学迅速成为其中的重要一支。总观由网络小说改编而来的电影，可以发现，都市题材小说比乡土题材小说更受青睐。从叙事空间看来，其中的故事大多在都市和网络中展开，都市空间和都市文化与网络空间与网络文化相互交织。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故事发生在台湾的大学校园、酒吧、歌舞厅和互联网等地方。《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的叙事空间为台湾彰化精诚中学。《致青春》的故事在中国南方的大学校园里展开。《请将我遗忘》的故事发生在成都。《搜索》《爱谁谁》中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公司。唯一特别的是《山楂树之恋》，其故事穿梭于城市与乡村。

网络小说的种类异常丰富，如玄幻、奇幻、都市、青春、科幻、仙侠、历史、军事、灵异、游戏、竞技等。因此，网络小说的叙事空间实际上是多元而丰富的，相比较而言，被选择进行电影改编的小说的叙事空间就显得相对单一，即集中在都市。这种现象值得深思。

一地有一地之文化，一领域有一领域之文化。因此就涉及到文化的理解和接受的问题。电影作为一种大众传媒，需要考虑尽可能多层次的观众。因此，它需要开拓和利用那些内涵最丰富的领域空间。都市空间无疑最理想。都市是各种文化的容器。乡下学生进城读书以及农民进城带来乡土文化，西方及海外人士带来西方文化，都市中又不断地产生新的都市文化。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使得都市文化带有各种文化的印痕，也使得各个阶层的人们都能够在其中找到自己熟悉的东西。一般而言，城里人的三代以上大都来自农村；农村人往上查三代，基本还是农村人。这意味着，都市文化包含着一些乡土文化，而乡土文化中的都市文化则相对较少。尽管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过知青下乡的浪潮，但都市从来都比乡村更为吸引人。同样的，都市故事比乡土故事更受到观众的欢迎。

大学这一特殊机构，通常都选址在都市。网络小说在讲述现实题材的故事，尤其是讲述青春故事时，大都会选择大学生的生活和情感，如《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致青春》等作品。

现代化的都市是现代化的社会的重要标志。工业和第三产业的从业人员和从业场所大都集中在都市。人口的高度密集，闲杂人员和流动人口的众多，以及复杂多元的都市空间，在客观上为故事的展开提供了很多方便。也容易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变幻莫测。类似陈凯歌导演的电影《搜索》所讲述的年轻女子在公交车不让座而引发的惨剧，在地广人稀的农村就很难发生。

这些电影的导演，大多成长在城市之中，如滕华涛、赵薇、九把刀等人，都市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他们在校园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阶段，所以他们拍摄都市电影，拍摄校园故事得心应手。张艺谋既有都市生活经验，又有农村生活经验，所以无论是都市叙事，还是乡土叙事，他都运用得十分娴熟。在《山楂树之恋》中，美丽淳朴的乡土和人文气息深厚的都市交相辉映，充满个性和魅力。

分析这些由网络小说改编而来的电影，还可以发现一个很突出的特征。即“网络”成为故事发生的空间以及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元素。在痞子蔡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网络聊天占有非常多的篇幅，金国钊在导演电影之时，也很好地整合了这些网聊内容。有的网聊的内容甚至被直接呈现在屏幕上。随着手机功能的进一步增强，手机短信，手机视频也成为电影叙事的重要空间。在陈凯歌导演的《搜索》中，叶蓝秋在公交车上不让座情景被电视台的实习记者杨佳琪用手机拍摄下来，并投放到电视台、互联网等上，由此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不断推动故事向前发展。

歌舞厅、酒吧等都市标志性场所也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元素，它们成为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如《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致青春》等电影中，有多场歌舞戏，包括新年晚会、毕业舞会等。《爱谁谁》中，男女主人公在酒吧唱歌喝酒相识之后，发生一夜情，从此陷入一系列麻烦之中。

导演、网络小说作者和读者以及观众大都是都市中人，都市和网络给人带来熟悉感和亲切感，便于引起兴趣和交流。如果将故事背景放在网民不熟悉的乡村，则故事必然为网民所冷落。商业电影因为需要考虑到市场回报，更加注重这点。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都市和网络的内涵会越来越丰富，其中的故事也会越来越多，作为电影叙事的重要空间，或许一直都不会消失。但在网络小说中，其叙事空间无比这复杂，更为多样。在西方的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诸如《神奇四侠》《魔戒》《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之类的电影，它们的叙事空间远远超越了都市和网络，将人们带到了一个更为神奇和神秘的空间，带给人们很奇特的感受和体验。事实，中国的网络小说中，也不乏类似的作品，它们也值得中国的导演们去发掘，去改编成电影。

三、叙事视角：自叙传

近年来出品的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大多有自叙的性质。有的电影直接以第一人称叙事，“我”是其中的主角。如《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我”是柯景腾，《失恋33天》中的“我”是黄小仙。有的是以第三人称叙事，如《山楂树之恋》《请将我遗忘》等。

以第一人称叙事的那些电影，其网络小说原著也大多以第一人称叙事。《失恋33天》以第一人称叙事。小说及电影都是直接以“我”（黄小仙）的叙事视角展开故事。中信出版社2010年出版鲍鲸鲸的纸质版单行本《失恋33天》，小说的副标题是“小说或是指南”，题目中即可见较强的自述意味。《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以第一人称为主，故事中的“我”是柯景腾。作者九把刀既

是该片的编剧又是导演，原名柯景腾，他说电影中的“柯腾”就是他自己。九把刀在谈论《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说，小说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实，它就是他的人生。他的朋友在真实生活中叫什么名字，在小说里面就叫什么名字。为了保护女主角，就改了一个字。⑧《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主人公是痞子蔡，作者蔡恒智的笔名即痞子蔡。

另一些电影虽然以第三人称叙事，但其小说中以及电影中大都有作者或导演的个人痕迹。《山楂树之恋》以第三人称叙事。但故事中，对文化大革命中的工作、爱情和生活的描写，有作者艾米的生活印迹，也有导演张艺谋的真实体验。小说开头的《说明》中开明宗义地说：《山楂树之恋》是以本书主人公静秋在1977年写的一个类似回忆录的东西为基础写砀，叙事是艾米加上去的，对话大多是静秋原文中的。⑨现实生活中，静秋与艾米是好朋友。艾米也曾写过多部自传类作品，如《致命的温柔》《十年忽悠》《憨包子与小丫头》等。《山楂树之恋》《十年忽悠》《不懂说将来》被称为“三楂树之恋三部曲”。慕容雪村的网络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小说中的“我”是即“陈重”。慕容雪村在《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再版后记》中说：陈重这个人完全是虚构，但李良却有个原型，那就是他自己。小说中有一些诗，大多是他当年的作品。⑩

网络小说的原作者大都有自己的职业，写作只是兴趣和爱好。慕容雪村的所学专业是法律，《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写作成功之后，有人问是他否会走上专业作家的道路，他问答说：他会当一个永远的票友，不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文学创作中。他需要一个物质生活的支撑点。⑪换言之，这些作者并非专业作家，也不全都有中文专业教育背景，大都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写作训练。因此，他们的写作，通常都是从写作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故事开始。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艺术高于生活，小说的本质是虚构，不可能将作者与小说中的某个人完全等同起来。导演在寻找可改编的网络小说时，通常找那些能够引起自己共鸣的作品。相似的体验、相似的经历成为联系导演作者和作品的重要纽带。导演和编剧在电影，自觉或者不自学地渗入自己的个人叙事。《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作者辛夷坞自述：“青春”这本书之所以能够得到那么多读者朋友的认可和喜爱，是因为它让我们这一代人感觉到熟悉和共鸣。故事里的人，她们或许就是我们身边的一个朋友，也许就是我们自己，而这个故事的某一个片断，某一场眼泪或喜悦，某一次矛盾的选择，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似曾相识。⑫

当然，自传叙事并非由网络改编而来的电影所独有，很多电影都喜欢将个人的生活或者经历渗透到电影中。如《杜拉拉升职记》的导演徐静蕾说：职场小说是被她当作八卦来拍的。阔别自己拍电影几年后，上来想拍个轻松的，最好是现代都市戏，因为每每被各种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之后，睡前例行的看电影，总是挑些轻松好玩儿的看，被逗乐了，被积极向上的情绪感染了之后，便对该片导演产生感恩之心。到了自己要拍，便想拍些同样类型的，别无他求。⑬原著中的结局是拉拉与王伟在北京的国际饭店再次相遇，电影将二人的重逢改在泰国。两人在泰国旅游中产生恋情，分开后又再次在泰国旅游时重逢。杜拉拉和王伟在泰国旅游时产生爱情这个情节在小说中也没有。改编应该有导演个人的经历和情感体验。原著作者将书的结局中将杜拉拉与王伟的相遇安排在北京的国际饭店，这其中肯定也有作者李可的个人经历和体验。因为李可作为外企的人力资源管理人员，因为工作的需要，会经常入住大型酒店。

第三人称叙事的好处在于能够采用一种全知全能的视角叙事，叙事过程中没有盲区。不利之处在于有时会显得过于冷静和客观，与观众和读者会

产生一定的距离。第一人称叙事不利在于在于它是一种限知视角，叙事过程中存在盲区。好处在于，能够与读者和观众进行直接的对话，让他们感觉到亲近和信任。在由小说改编成电影的过程中，叙事视角可以发生改变，不必拘泥。《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失恋33天》《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等电影与忠于原著，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很成功。《山楂树之恋》《致青春》采用第三人称叙事，也是经典之作。换言之，无论采用哪种视角，只要运用得恰当，都可以成功。但就目前的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而言，小说中的“自叙传”或者说是“自传叙事”应该是电影导演非常看重的成份。或许，正是这种“自传”特质，使这些作品成为独特的东西，打动了他们，引起了他们的感动和共鸣。这些导演们相信，这些小说拍成电影之后，观众也会同他们一样获得感动。《山楂树之恋》公映之后，张艺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电影讲的是初恋，初恋带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个人都会有。他拍这个电影，只是想找寻那种原始的感动，让观众看完后能有共鸣。他认为可能每个导演都会或多或少把自己的喜好投射到电影里。⑭

四、叙事主题：爱情与青春

这些电影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有英俊的男主角和漂亮的女主角，围绕着男女主角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跟青春与爱情有关。《山楂树之恋》和《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讲述中学生的爱情故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和《致青春》讲述大学生的爱情故事。《失恋33天》讲述职场青年男女的爱情。《今夜请将我遗忘》和《爱谁谁》虽然讲述的婚外情，但其中的男女主角也都是年青人。这些男女主演甚至因为这些电影一举成名。如《山楂树之恋》中的周冬雨（饰静秋）和窦骁（饰老三）。《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中的柯震东（饰柯腾）和陈妍希（饰沈佳宜）等。

蔡智恒在2001年谈网络文学的特点时指出：网络小说不是只能轻薄短小，也不是只能风花雪月，只是因为到目前为止，网络写手普遍年轻（希望以后不会）。我们不能期待一个25岁的写手写出50岁的作品，不是因为他做不到，而是那不应该是他这时候做的事情。也不能因为25岁的他写不出深刻的作品，就断定50岁的他也无法深刻。⑮当前的网络作者大多是年轻人。他们以70后和80后为主体，如九把刀、鲍鲸鲸、李可、慕容雪村等，他们的荷尔蒙正旺，爱情正是这个年龄阶段的他们所关注的焦点。

青春和爱情不单单是这些现实主义题材的网络小说的重要主题，也是其它各种类型的网络小说的重要主题。如桐华的《步步惊心》、流潋紫的《后宫·甄嬛传》等。众所周知，青春和爱情更是电影的基本主题之一。因为从审美和观众的需求角度看，青春是人生中最美的阶段。爱美是人的共性，“美”是不同阶层观众的共同话题和需求。

从小说到电影，其中存在技术处理的问题。近年来被改编成电影的网络小说大多是长篇小说。这些小说内容很丰富，主题有多重。不可否认，原料的丰富给电影的改编带来了的方便。但与此同时，也给编剧和导演带来了对故事情节的取舍的烦恼。“爱情和青春”的主题的确立，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对原著的故事情节的改编方面的压力。以《山楂树之恋》为例，小说原著中，静秋既打乒乓球，又打排球。电影中，静秋只打排球。小说中有老三跟八中的学生打篮球的情节，电影中没有。张艺谋的电影叙事简洁，侧重讲述人生的初恋，着眼于两人的纯洁的青春爱情故事，所以改编删除了大量的静秋与老三没有交集的故事情节。在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中，有大量职场故事，改编成电影之后，这些故事都被淡化。

从矛盾冲突角度看，青春期的人最躁动，最单纯也最复杂，最具有传奇故事性。电影在改编这

些小说时，会有意地加强和强调爱情、青春与友情、事业、学业以及与理智等要素的冲突。电影《请将我遗忘》花了较大篇幅表现陈重与王大头和李良的兄弟情，但正是这种友情从另一个角度渲染了陈重与李良的未婚妻叶梅之间的婚外情，加强了情爱的震撼力。《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电影改编，原小说只有痞子蔡（蔡智恒与轻舞飞的爱情）一条线，电影丰富了阿泰的故事，变成了双线参照的叙事。阿泰的花心与痞子蔡的纯情形成强烈对比。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客观有利的因素，即“阿泰”在蔡智恒的一系列网络小说中出现，如《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睡美人》《Internet之战》《在海的怀抱里》《梦想》等。电影改编恰到好处地对其进行了有机整合。《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轻舞飞扬为了爱情，多次突破了自己的病患禁区，如太久晒太阳，做剧烈的运动等。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痞子蔡与轻舞飞扬的爱情，加重了轻舞飞扬的病情，使她不得不中断学业，中断青春，过早逝去。电影对这些都给予了重点表现。

当然，对原著主题的调整和原著的故事情节情节的增删，不单单发生在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时，也发生在非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时。如在《杜拉拉升职记》的电影改编中，《杜拉拉升职记》小说原著的叙事重心是职场，尤其是“职场晋升”，而徐静蕾导演的同名电影的叙事重心移到了爱情。王伟与杜拉拉原小说中并无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在电影中，杜拉拉升职过程中，担任王伟的秘书。因此二人的交集更多，由此而引发的情感冲突也更多。小说原著中，公司对谈员工谈恋爱并无严格限制，但员工直线上下级之间不能有婚姻关系，否则其中一个必须离开公司。⑯而徐静蕾导演的电影则将其改为公司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如果有恋爱关系，则其中一人必须离开。电影中，杜拉拉升职伊始便遇到一个案例。海伦的办公室恋情无意间被她自己曝光，为了保住男朋友文华的工作，她只得主动辞职。原著中，李文华离职是因为对职位升迁和薪酬不满，在电影中，变成了因为与李文华谈恋爱。也正这个原因，王伟与玫瑰恋爱多年，公司中却并没有人知道。这个改动使得故事中的矛盾冲突更激烈。为了强化杜拉拉与玫瑰之间的矛盾冲突，电影还进行了多处改编。如原著中，办公室装修过程中，玫瑰借口怀孕保胎请假。电影中则改为生病做手术请假。原著中，王伟的前任女朋友是岱西，而在电影中则变成了玫瑰。小说中玫瑰因移民澳洲而离开公司，而电影中则变成了似乎是因为王伟与杜杜的恋情，且王伟被公司解聘而离开公司。

五、故事结局与叙事期待：悲情悲壮与缅怀励志

仿佛是不约而同，近年来改编的电影都采用了悲剧结局或者悲情叙事。或者说，它们都选择了这种类型的小说进行改编。其中的主人公或者病死，或者被杀死，从此阳阳两隔。《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女主人公轻舞飞扬患遗传性红斑狼疮去世。《搜索》中的女人主公叶蓝秋患淋巴癌，后绝望自杀而死。《山楂树之恋》中男主人公老三（孙建新）患白血病去世。主人公悲惨离世，催人泪下。《今夜请将我遗忘》男主人公陈重被人剌杀后驾车坠崖身亡。让人感叹天地虽在，竟无他的容身之处。他们或者为情所伤而形同路人，《失恋33天》中，黄小仙被蜜友冯佳期夺去男友陆然。《爱谁谁》中高仁杰背叛妻子一夜情后出轨发生婚外情。《今夜请将我遗忘》，李良的未婚妻成为他最好的兄弟陈重的情人。他们有的是因为误会而从此遗憾终生。如《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郑微与林静及陈孝正的合合分分。

与喜剧相比，悲剧具有更强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容易引人的共鸣。但观众是来到电影院找乐子和欢笑的，并不是来掉眼泪的。很奇怪这些电影不但让他们掏了钱包，不但让他们掉了眼泪，而且让他们觉得很值。这其中的解释只能是：电影以及原

著的安排很合理。

慕容雪村认为他必须给《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安排悲剧结局。但实际上，他很同情陈重，悲情叙事中暗含悲悯。他在小说的自序中写道：这故事写到最后，他还是让陈重死了。之前想过很多结局，让他离开或者重新振作，还有一个是复归主义的，让他站在楼下等待他的前妻。但最后他认为陈重还是该死，不得不死。死亡是他一直钟爱的主题，因为它是最终结局，也是一切结局。但慕容雪村认为陈重的苦难不是出自于他的性格，而仅仅缘于生存本身。因为苦难如此深重，所以生存越发可疑。⑰在《山楂树之恋》的原著中，有静秋和老三肌肤相亲（没有发生性关系）的情节⑱，但电影中没有。即便是在医院同一个病床上的那晚，电影中的静秋和老三也是和衣而睡。按照观众和读者的期待，两人合体才算是有情人真正成了眷属，才会心满意足。很显然，电影有意加强了这种遗憾感。张艺谋解释说一方面是演员还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不能演过于成人化的戏。另一方面，那种纯粹的精神恋爱也是那个时代的一种反映，那个时代的人比较单纯。他特别指出：体验在心理上，不在于身体的接触。你拍身体的密切接触或者拍身体的不接触，都可以，不应该是外化的。首先在眼睛里，在两个当事人纯真的眼睛里；其次在内心，在内心这种撕心裂肺相知相恋的感情上。⑲张艺谋感叹说，他的同龄人很少有像他这样的机会，很多现在都是退休工人，他们不是没有才华，只是他们都没有机会。⑳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虽然这些电影都是商业电影，但它们将赚钱和传递社会正能量较好地结合起来。《致青春》的导演赵薇在接受采专访时说：作为一部青春题材影片，这部戏受众群挺广，因这是“50后”的监制（关锦鹏），“60后”的编剧（李樯），“70后”的导演（赵薇），“80后”的主创工作人员（大部分主演），群演都是“90后”的，这些不同年龄层的人搭配，会产生一代人的青春史。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内地年轻人的青春，和港台有差别，内地年轻人的成长有着更独特的内容。香港和台湾的年轻人，大都因为父母那代早就丰衣足食了，所以谈论更多的是对生活的追求。但内地我们这一代很多都是对生存的追求，“生存的追求”是个让人流泪的主题。我们这代内地人的青春，需要失去很多才能得到一些东西。比如她自己，自小家境小康，父母也愿意给她生活费，但从高中毕业开始，她就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包括未成名的那段时间，到现在她所有的都是自己挣来的，所以“生存”这个命题她很有感受。㉑《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通过一个高中生的恋爱故事，告诉观众，追求她并不一定要拥有她，追求的过程就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这本身也是一种收获。《失恋33天》鼓励人们勇敢面对失意和失志，鼓励跌倒重来。《搜索》涉及互联网的“人肉搜索”，反映了网络对人的误伤。对此，导演陈凯歌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虽然没有网瘾，但是也和普通民众一样，上网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生活方式，甚至有时候他也很“八卦”。他认为互联网对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是起作用的，不能光看它不好的一面。㉒《山楂树之恋》充满缅怀和反思之情。小说《山楂树之恋》的《静秋的代后记》中说：最终想到让艾米把老三的故事写出来，是因为今年恰逢老三逝世三十周年，她准备回国看望老三，于是相当然地认为把他的故事写出来贴在网上也是一种纪念。艾米看了老三的故事，欣然答应，于是有了《山楂树之恋》。㉓《请将我遗忘》《爱谁谁》为婚外恋和婚外情敲警钟。

值得指出是，这电影虽然大都是悲剧结局，但悲情并非贯穿故事的始终。甚至可以说，电影中有90%以上的内容都是令人欢快而愉悦的。可以说，这也是电影获得良好票房的原因之一。正是由于有喜剧的衬托，悲剧才显得更加悲凄。电影人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正如陈凯歌在接受访谈时所指

出：这个时代我们活得都很辛苦，如果看个电影还得让大家坐在黑暗中苦逼，那是他不情愿的。他觉得应该让大家活得痛快点。㉔这些网络小说和电影通过这些悲剧结局，带给人们比现实生活更为丰富的精神和情感体验。

诚然，近来的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取得了一些成绩，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然而，就网络小说所蕴含的资源看来，这里面仍有许多可以挖掘的地方。网络为作家们最大限度地开辟了新的写作阵地，尽可能为作家提供了发挥才能和挖掘潜能的空间。同时，因为网络文学的收益基本上取决于市场（网民）的阅读，网络作家出于保护自己生计起见，通常另有谋生的职业，也不会专门依赖于写作。这使得网络小说可以张扬个性，可以书写作者的兴趣。因此，相对于受到诸多外界因素限制的传统文学，它的题材更广泛，形式更多样，主题也更丰富。从上述对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的分析，可知，根据上述的叙事特征，绝大部分的网络小说都将不能进入导演的视野。如仙侠、奇幻、异界、科幻、异能等。事实上，这些类型的网络小说也有可取之处，可以精选一些进行电影改编。简言之，网络小说的电影改编的题材可以多样化，内容可以多元化，手法可以更进一步创新。改编自网络小说的电影可以更深入，更全面地反映多元的、丰富的社会文化。

在网络小说中，有大量的网络叙事符号，如《第一次亲密接触》充满大量的网络书信、电子邮件、网络即时聊天记录等。《失恋33天》完全由日记构成。在对网络小说进行电影改编时，还可以去尝试更多更好的方式对这些网络小说中的网络语言和网络叙事形式进行转换。

如何进一步丰富和完善网络小说中的人物也是电影改编时需要重点注意的问题。单部小说中，人物可能是单薄的。但是网络小说中的人物往往会在作者的多部作品中出现，这时可以有机融合，使人物形象更为丰满，故事情节更为完善合理。如“阿泰”在《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的出场次数不多，故事也比较单薄，但他同时在《睡美人》《Internet之战》《在海的怀抱里》《梦想》等作品中出现。㉕可以对这些作品进行有机整合，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忠于原著与再创造也是小说的电影改编经常遇到的问题。相对而言，改编中篇小说，客观上可以做到对原著较少改动，但改编长篇小说，客观上要对原著的故事情节进行删减。张艺谋导演的《山楂树之恋》可称得上改编的一种范式。选择一条主线，围绕着主线设计故事情节，毫不吝啬地放弃原著里面大量与主线无关的精彩情节。九把刀认为，忠于原著的情节不重要，忠于原著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在《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这部影片中，他是编剧，同时也是导演，更是故事的亲历者。他只需要跟自己沟通就行了。㉖这种电影改编理念也很好，也值得编导们借鉴。因为电影毕竟有它的特性，如果过于考虑是否忠于原著，就会受到它的束缚。

值得指出的是：在网络小说的作者中，有一批女性作者崭露头角，如桐华、流潋紫、辛夷坞等。就历史经验看来，在传统文学领域中，女性作者要冒尖出头，难度非常大。应该说是互联网给她们提供了机会，激发了她们的潜能，并成就了她们。当然，著名的男性网络文学作者也很多，如痞子蔡、宁财神、九把刀、慕容雪村、南派三叔（徐磊）、唐家三少（张威）、梦入神机（王钟）等。值得思考的是，他们很多都不是中文专业或者影视艺术专业的科班出身。由此引发的一个问题，在互联网这个大平台上，中文、影视相关的专业和学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工作，培养更多的网络文学作家，推动中国文学与电影的发展。

注释：

①这些成功的网络小说大都有纸质出版物，为保证史料有据可查，本文所引文献均来自纸质版书籍。

②蔡智恒：《痞子蔡档案》《永远的 Flyin-Dance——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续）》，广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

③⑪孤云：《庸俗生活中的悲悯意识——与慕容雪村谈<成都，今夜请把我遗忘>》，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1页、第7页。

④九把刀：《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花山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

⑤辛夷坞：《<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再版自序》，《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珍藏版）》，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页。

⑥孙琳琳：《徐静蕾成首个票房过亿女导演》，《北方新报》2010年4月30日。

⑦李可：《我不愿打扰读者的想象》，蔡明菲编著：《我们的拉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

⑧㉖九把刀、吴冠平：《我是一个当了导演的观众——九把刀访谈》，《电影艺术》2012年第1期。

⑨㉓艾米：《山楂树之恋》，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1页、第294页。

⑩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再版后记》，《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220页。

⑫辛夷坞：《<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再版自序》，《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珍藏版）》，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页。

⑬徐静蕾：《想八卦，被八卦，抱大腿》，蔡明菲编著：《我们的杜拉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51页。

⑭关舒柳：《老谋子吐真言：初恋在18岁》，《华商晨报》2010年9月14日。

⑮蔡智恒：《痞子蔡作品集·自序》，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⑯李可：《杜拉拉升职记》，陕西师范大学出版2007年版，第18页。

⑰慕容雪村：《谁是谁的福音——<成都，今夜主将我遗忘>自序》，《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第1页。

⑲⑳余姝、张冬：《张艺谋：80岁也可以拍初恋故事》，《羊城晚报》2010年9月13日。

㉑倪自放：《赵薇：<致青春>不是我的自传》，《齐鲁晚报》2013年4月24日。

㉒㉔小丽：《<搜索>：观察社会只提问不给答案》，《人民日报（海外版）》2012年7月2日。

㉕各作品的具体内容参见蔡智恒著：《我不是痞子蔡：2000年网上心路历程》，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小说的电影改编研究（1905—2010）”（项目编号：11CZW071）、湖南省普通高校学科带头人培养对象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湖南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 孙 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