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兰
从新历史主义角度评析《格列佛游记》两个中译本
■孙晓兰
新历史主义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是一种较新的文学批评流派。它有三个最重要的概念,即“文本的历史性”、“历史的文本性”和“深度描写”。提倡对于文本的分析不应该局限于文本本身,而应该将其置于文本产生的历史和社会文化背景中,关注历史、文本和两者之间的关系,为人们研究文学、历史和文化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和方法论基础,也对包括翻译领域在内的其他领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格列佛游记》是英国著名讽刺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的代表作,200多年来被翻译成各种文字广为流传。《格列佛游记》中文译本众多,本文选取的两个译本,一个是张健译本,翻译时间在1944年冬到1946年夏,年代较为久远;另一个则是2011年出版的孙予译本,版本较新。本文通过从新历史主义的三个主要概念对比分析这两个译本来探讨新历史主义对于翻译实践和翻译研究的意义。
在《新历史主义与历史诗学》一书中,张健对“文本的历史性”的涵义进行了较为具体完整的概括。其中重要一点就是指“一切文本(包括社会大文本),都具有社会历史性,是特定的历史、文化、社会、体制、阶级立场的产物”。由于张健和孙予所处年代极为不同,因此他们的译本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环境的影响,有很多不同之处,如何解读这些不同,也必须通过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
The empress,and young princes of the blood of both sexes,attended by many ladies,sat at some distance in their chairs;but upon the accident that happened to the emperor’s horse,they alighted,and came near his person,which I am now going to describe.
张译:皇后和年轻的亲王、郡主带着许多贵妇都坐在稍远的地方的轿子里;是皇帝的马出了意外以后,他们就下了轿,来到皇帝跟前。现在我要描写一下皇帝的容貌。
孙译:王后和年轻的王子公主们身后簇拥着许多贵妇人,他们都坐在摆放在一段距离开外的椅子上,当国王的马意外受惊时,他们都一跃而起,向国王跑来。现在,我要描绘一下国王本人。
简短的一句话,两个译本却有很大不同。首先是在称谓方面,张健版本翻译年代较久远,当时新中国尚未成立,所以他将empress,young princes of the blood of both sexes和emperor分别译为皇后、亲王、郡主和皇帝是符合封建社会中国的语境的,也是贴近当时读者的。将chair翻译成轿子,也符合旧时皇家女性出门乘轿的习俗。而孙予则译为王后、王子、公主和国王,显然受到了现代西方观念的影响,给读者描绘的是一幅西方宫廷生活的画卷。
除了词汇方面,译者在描写方面也受到了特定历史文化的影响。在张健译本中,大家看到皇帝的马受惊,动作是偏静态的,“他们下了轿,来到皇帝跟前”。而孙予译本中,动作则是鲜活激烈的,“他们一跃而起,向国王跑来”。现代读者可能会觉得孙予译本更生动的描绘了大家紧张的心情,但是,这一译本如果在张健所处时代,可能就不被接受了。因为,古代“大家闺秀”讲究的是知书达理,性格沉稳,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所以,我们很难想象在那个时代,这些郡主贵妇们“一跃而起”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这样的不同还有很多。因此,尽管译本在内容上大体一致,但由于译者所处时代的不同,导致译本在各个层面都不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的印记。
“历史的文本性”是指“只有凭借保存下来的文本,人们才有可能了解过去”。也就是说我们能在作品中看到当时社会现实的影子。
the land was divided by long rows of trees,not regularly planted,but naturally growing;there was great plenty of grass,and several fields of oats.
张译:这里的土地上长着一长排一长排的树木,把地分成一块块的。树也不是人工种植的,而是天然生长的。这里野草遍地,也有几块燕麦田。
孙译:一排排并不是人工种植而是自然生长的林带将土地一块块分隔开来,地上长着繁茂的青草,还有几块燕麦田。
在这句翻译中,两个译文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张健采用小短句,把树的描写放在后面,读来流畅自然。而孙予则是把对于树的描写作为定语放置在前面,翻成一个长句。在对西方著作的翻译中,诸如这种句子的延长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王力认为,“依照中国语的习惯,次品如果很长,总是放在其所修饰的首品的后面……现在欧化的文章却不然了,不论是否极度形容词,一切的修饰次品都放在其所修饰的首品的前面。因此,如果这修饰次品很长,句子形式也就跟着很长了。”书中很多地方的翻译都折射出一个社会现实,那就是随着英语的普及,我们的母语受到了一定冲击,很多人对汉语的运用,从搭配词汇到句法都开始受到影响,这是我们的一个困境,而在两个译本的对比中,这种历史社会的变迁就体现在字里行间。
所以,译本并不是孤立的,在不同时代的译本里,读者还是能一窥那个时代的历史文化社会等真实状况,译本成了一种另类的保存历史的方式。
新历史主义的“深度描写”强调在历史语言文化的背景之下挖掘文本的深层含义。由于翻译本身就具有理解和阐释的特性,与“深度描写”所强调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相契合,因此这一理论也对翻译界产生了深远影响,给翻译研究带来了新的广阔视野。
美国翻译理论家夸梅·阿皮亚比照 “深度描写”一词,提出了“深度翻译”或“厚翻译”的概念。“所谓深度翻译,亦称厚语境化,是指在翻译文本中添加各种注释、评注和长篇序言,将翻译文本置于丰富的文化和语言环境中,以促进被文字遮蔽的意义与翻译者的意图相融合。”
I told him,that in the kingdom of Tribnia by the natives called Langden,where I had long sojourned,…
张译:我告诉他,我在旅行中曾在垂不尼亚王国逗留了一段时间。当地人管这个王国叫做兰敦……
孙译:我告诉他,在特里布尼亚王国,既当地人称作兰顿的那个王国里,我住过很长时间……
Tribnia和Langden两个译本中都是音译,对读者而言似乎就是两个地名而已。可Tribnia其实是影射英国,而Langden则是影射伦敦,为了更真实准确地表达作者的意图,两名译者都进行了注释。作为一本讽刺小说的集大成者,书中很多看似荒诞的情节,甚至是一个地名或人名可能都有影射讽刺现实的意味在其中,只有通过 “深度翻译“的手法,通过注释进行详细阐述,才能传达其精华。
总之,传统翻译理论大多关注译者主体,关注原本与译本的关系。通过上述从新历史主义出发对《格列佛游记》两个中译本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到译本其实也与译者所处的时代和历史背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新历史主义把着眼点放在文本与历史之间的相互作用上,给翻译研究和翻译实践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曲阜师范大学公共外语教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