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竞成
河沿上的花朵
王竞成
我的家乡有一条河,是人工挖出来的。它的名字叫“生产河”,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年代的产物。那时候,河里的水是清亮亮的,家家都从那里担水吃。早晨起来,一条条扁担就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家家水缸里,就装满了渴望。当然,记忆最深的还是河沿上的那些花朵。我一直弄不明白,这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花呢?红的艳艳,绿的幽幽,黄的肥肥,紫的厚厚,白的轻,黑的重,小的静,大的闹……有时候是一片片的,有时候是一簇簇的。
我不知道这条河为生产作了多大贡献,但河里有了水,两岸的树木也就葱茏了。夏天,树上的蝉鸣再怎么聒噪,看看河沿上的花,心里也是凉爽的。再听听那花朵的名字,老头喝酒花、蘑菇丁花、喇叭花、羊羔子花、阳树苗花、曲曲菜花、苍子花、老菓金花、老菓银花……每个名字都是灿灿的响亮,和那时候小伙伴们的名字一样,都是落地有声的。写到这里,我就记起了一个叫铁蛋的小伙伴。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只要你看到有大块的云彩从远方飘来,紧跟着是凉凉的风吹来,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下雨时,我们就在雨里跑,去捉“水牛”,抓青蛙,反正总是有事儿干。在一次追逐中,铁蛋倒下了,是在捉落在固定电线杆拉丝上的蜻蜓时倒下的。我们折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大人们抬到了河沿的花丛里。我们知道了,他是因触电而死的。雨停时,我们在被大人们责备之后,又来到了河沿上,铁蛋曾经躺倒的地方,花丛里留下了一个沉重的身形。我们使劲揪下许多花,胡乱地扔到河里,河水默默地流淌,带着我们悔恨的心情,漂向远方。
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花开花落,时间就在其间,来了去了。多年以后,我再回到家乡时,那条河已经成了干枯的沟壑了,河沿上没有了花朵,连树木也是稀稀拉拉的。离村庄不远就是宽阔的高速路,城市正以建设的名义蚕食着乡村。轰隆隆的车流,一浪一浪地奔涌着,代替了生产河里的潺潺清流。雾霾毫不客气地笼罩着曾经的田园。这里的孩子可以认得所有的汽车,却听不到高亢的驴鸣、悠扬的牛哞了。年轻人可以买得到蔷薇玫瑰,却再也看不到河沿上百花争艳,闻不到阵阵花香了。他们又到哪里去识得那些富有诗意的野花野草呢?人们生活好了,可又陷入了另一种苦恼之中。
我在河沿上走着,寻觅着当年的绿肥蓝瘦。我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然而,我用什么印证我曾经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