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特格其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国东北三省和内蒙古东部地区,日本帝国主义在这里制造了一个傀儡政权——满洲国。1932年3月1日,内蒙古东部地区原有盟旗制度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伪满洲国国务院专门设立了一个统治蒙古民族的行政机构——兴安局,在兴安局的管辖下设立兴安东、南、北三个分省。8月,兴安局改为兴安总署。1934年10月,兴安总署改称蒙政部。十几年间,政权机构频繁变化,局势动荡,但不管行政建制怎么变,机构名称怎么改,绝对服从日本帝国主义的统治是不变的。
为了统治需要,1934年日本当局组建了陆军兴安军官学校,这是侵略者培训骑兵军官的军事学校,校址原在兴安南省的双辽市郑家屯,1935年迁往王爷庙。学生大部分是蒙古族,也有达斡尔族、鄂温克族。学校历任校长都由蒙古族人担任,但必须服从日本顾问的领导和指挥。学校由满洲国军事部直接领导,刚建立时规模并不大,后来发展到有少年科、预科、本科三部分,学制八年,少年科四年,预科两年,本科两年,毕业后为满洲国陆军少尉军官。学习内容一为文化课程,有语文、历史、地理、数学、化学、物理、心理、伦理等;一为军事课程,包括基本训练、骑兵训练、战略战术、测绘和实战对练、野外陆地作战、冬季野外行军、射击、军事体操、剑术、柔道、游泳等学科和训练。除了蒙文课,这些课程的教学都是由日本教师用日语授课。学生之间,师生之间讲话全是日语,极少用蒙语,为的就是把学生培养成供其驱使的侵略工具。
1945年夏天,陆军兴安学校已经有了八个年级的八百多名学生。我所在的本科一年级第十期生共有一百多人。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被教官打骂,我们向学校递交了一封公开信,提出严重抗议。六七月间,进步的蒙古族军官王海山、阿思根在学生中秘密酝酿进行军事起义。
一天晚上,闲来无事。我和同学阿利巴秋聊起了战争局势。
我问他:“一旦打起了世界性战争,我们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只是急切地望着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决不能跟着日本人走。”他点点头。
“假如苏联红军打来了,可日本关东军还在前面,我们无法接应,怎么办?”我想象着说。
“杀!杀这伙强盗,先从内部开始收拾!”我们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我们正说得激动,执勤的区队长德宝忽然出现在面前。我们的话,他一定听到了,这可怎么办?德宝是中尉军官,作为陆军兴安军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他还曾被送到日本士官学校深造。万一他去告密,我们就完了。我和阿里巴秋惊恐万分,慌神中听见德宝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能小点声吗?外面到处都是‘鬼’。”听他这么说,我们才放心下来。原来,德宝也同许多有着民族自尊心的蒙古族军官一样,痛恨日本帝国主义,刚才他正在值夜班巡逻,见我们还议论国事,赶紧过来提醒。
知道德宝是自己人,我们索性把真相都告诉他,还说:“我们想趁机收拾日本人,还有和他们一起干坏事的人。”
听了我们的话,德宝郑重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对待日本人,可以;对待蒙古族人,可不行。我们中国人决不能自相残杀。”最后,我们叮嘱他千万要保密,德宝笑着答应,并且嘱咐我们以后千万不要再乱说话,保护好自己。
在日本法西斯不准三人以上集会的白色恐怖下,军官学校的师生们开始密商起义大计,准备迎接革命的曙光。
8月8日,苏联红军出兵东北。9日,毛主席发表了《对日寇的最后一战》。10日,朱总司令命令各解放区人民军队向日寇发动全面进攻。形势发展得比预想的还要快。学校里,日本人一片混乱,忙着烧档案、埋材料、挖防空掩体,打开仓库,分发步枪和子弹。日本军官们的神情异常紧张,严密监视着学生们的一举一动。9日晚,校方突然通知全体学生撤出王爷庙,但不说去哪里。同学们猜测,有的说要撤到山里,也有的说要撤到通辽,还有人担心被直接拉去前线打仗,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不能再任日本人摆布了,大家分头做好准备,相约见机行事。原来就在苏联政府对日宣战当天,学校接到日本关东军的命令,从王爷庙出发到葛根庙上火车,向郑家屯方向撤退。情况突变,原计划在王爷庙起义是来不及了,我们当即商定要多带子弹,听从指挥,统一行动。
10日,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陆军兴安学校全体学生离开王爷庙。军官古尔扎布也悄悄地传下话来:休息的时候,听到喊“起来”,大家一起动手,先解决监视我们的日军。
整整走了一夜,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疲惫不堪的日本军官终于传令让大家休息。我们都紧张起来,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目标”,悄悄把子弹推上了枪膛,时不时用眼神交流一下。“起来”,忽然谁大喊,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声,监视学生的日本军官一个个倒了下去。有几个逃跑的,也没能躲过复仇的子弹。这次起义后来被称为“八一一”起义,因为在葛根庙附近,又称“葛根庙起义”。
为了便于行动,我们重新编队,并以队为单位分头行动。我们这个队由预科一年级、二年级和本科一年级的一百多名学生组成,王海山、那达那、宝音图三名军官带队,我负责学生工作。我们带着这支年轻的学生队伍一直往北走,去迎接苏联红军。
从起义成功的兴奋中平缓下来,我们一百多人都茫然起来,像没娘的孩子,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去。在贾家店住了下来,我们反复商量,觉得还是先得了解情况,最好能和共产党的组织取得联系。我们组织了几个小组,利用各自的社会关系四处打探。最后,我们决定先把蒙古族青年组织起来,通过团结青年一代,开展蒙古民族解放的革命活动。就这样,我们成立了青年团。和王爷庙的其他学校取得联系后,兴安学院的农乃扎布、育成学园的巴图巴根、医学院的希拉太等人陆续来参加筹备工作,建立青年团的消息传播开来。
1945年10月5日,我们在王爷庙贾家店召开了内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团东蒙本部的成立大会,大会通过了团纲、团章、团旗和团歌,选举了执行委员会。这次大会有三百多名青年参加,哈丰阿、特木尔巴根应邀出席大会并讲了话。
内蒙古人民革命青年团成立之后,我们开展了一系列革命活动,组织了一大批团员到内蒙古东部各盟、旗以及镇赉县(今吉林省镇赉县)、郭尔罗斯后旗(今黑龙江省肇源县)、郭尔罗斯前旗(今吉林省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杜尔伯特旗(今黑龙江省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依克明安旗(今黑龙江省讷河市)等地,宣传大会精神,发动和组织青年。青年团员们以高昂的战斗姿态和饱满的革命热情,迅速行动,深入工作,短短的时间内,内蒙古人民革命团组织便在内蒙古地区建立起来。
我们一边积极地发展青年团组织,一边努力做好宣传工作,宣传苏联、蒙古人民共和国以及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政策;宣传蒙古民族解放的道路和革命青年肩负的历史使命。宣传的形式最初是印发小张传单,接着就办起了蒙文版和汉文版的油印小报。我们还办了蒙文小报《乌日鲁格》、汉文小报《黎明》,还编印不定期的《群众报》。那时,开展活动都是有困难的,不要说经费,生活也没有着落,常常是几十个人住在一起,缺衣少食。但是为了革命,大家都很乐观。不少青年团员为了搜集学习和宣传资料,在战乱的环境中经常来往于王爷庙与长春。有的团员冒着被鼠疫传染的危险,在王爷庙附近寻找日本人投降前埋藏起来的油印机、纸张等物品。
随着青年团各项工作和宣传活动的开展,青年团员与八路军、东北民主联军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识了许多新事物,学到了不少革命道理。《黎明》小报上关于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内容不断增多,中国共产党关于时局的主张,民族问题的方针政策以及毛主席的重要著作《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等,都是小报上常见的内容。
特别应当提到的是,青年团成立以后,始终坚决而热情地支持和协助中国共产党、八路军的革命活动。在社会上,青年团还顶住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对青年团的污蔑和诽谤,坚持了正确的立场。就这样,青年团在斗争中不断成长和发展,很多积极工作的年轻人经过共产党的培养教育,逐步成长为内蒙古革命和建设事业的骨干。但同时,我们也做出了很多牺牲,纪锦涛、舍忍等同志在斗争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那段不平凡的历史是不能忘记的。
我们解读往昔历史,就是为了开辟崭新的未来。第二次世界大战曾燃遍四大洲两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地,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0亿人被卷入战火。在法西斯主义和军国主义的战争机器制造的空前灾难中,中国不但没有崩溃,反而愈战愈勇。
我们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正是重申历史不可更改的定论,阻止那些和平道路上的倒行逆施。今天,我们努力创造一个和平安宁的社会,纪念是为了不忘历史,是为了伸张正义,奋发图强,更是为理性迈向未来,捍卫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