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的“吉利”数字

◎祝长青

王彬的“吉利”数字

◎祝长青

周末，家装地板砍价会在市会展中心举行，王彬一早就赶了过来，他可是专门冲着红象地板来的。在地板业界，红象后来居上，如今已经是知名品牌。今天红象地板进场展销，不仅价格比平时优惠，前50名进场的嘉宾还可以获得号码牌参加砸金蛋的活动，奖品丰厚，特等奖是20万元的现金支票。王彬当然也想去碰碰运气。

红象地板展区人山人海，王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工作台上只剩下最后一块砸金蛋的号码牌了。王彬赶紧拿起来看，原来是14号，怪不得没人要。王彬扔下号牌刚要走，一个年轻的女子过来问他：“先生不想去碰碰运气？”王彬看见她挂着的红象工作牌上写着“楚月”，就拿过14号对她说：“你瞧这号，天下第一不吉利的数！”王彬即将交付的阳光花苑新房，原本就是14栋14楼1414室，可楼标和门牌号上写的却是13B栋13B楼1313B室，就是忌讳“14”这个数字！

王彬转身就要走，却被楚月拦住，她将号码牌往王彬手里一塞，说：“拿去撞撞运气，说不定会有好运呢！”王彬还在那里发愣，楚月就急匆匆地走了。王彬苦笑一声，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着号码牌去交了1万元的购货定金。

刚交完钱，王彬就接到公司人事部长打来的电话，说公司裁员，让他有空去财务部结算一下。王彬一听立马就傻眼了，自己不是花钱打点了吗？人事部长当时都拍了胸脯的，怎么忽然就被裁了？人事部长怕他想不通，赶紧告诉他，公司效益严重滑坡，倒闭在即，把他放在第一批裁员名单中，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到的。因为第一批被裁的员工在结算时还可以拿到数额较多的再就业保证金，后面被裁的员工可就没有那么多了。人事部长再三关照王彬保密，如果传出去让老板知道，他也得卷铺盖走人。

王彬懊恼地挂了电话，一低头看到手里的号码牌，气就不打一处来。全是这该死的“14”，这不，麻烦就来了！王彬将号码牌揉成一团，正要扔出去，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紧接着便是台上主持人声嘶力竭的祝贺，原来是有人砸金蛋砸出了一台冰箱。王彬一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砸金蛋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王彬过去一看，已经砸了一半金蛋了。王彬也想上台砸，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了，说他已经迟到了，按规定只能压到最后。王彬只好拿着号码牌站在那里看热闹。台上的金蛋越来越少，液晶彩电、智能冰箱、滚筒洗衣机等大奖不断出现。王彬本来很淡定，现在突然开始忐忑了。谁都知道，那个特等奖还没现身，按照红象地板的宣传，那可是一张20万元的现金支票啊！

终于轮到王彬上台了，台上最后剩下一只孤零零的金蛋。王彬上前一看，金蛋上竟然标着“14”。毫无疑问，那张20万元的现金支票就在这只金蛋里。王彬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事也太蹊跷了，一张14号的号码牌竟然碰上一只14号的金蛋！看来大伙都不愿意砸这不吉利的数字，双料不吉利的数字竟然还中大奖？

好一会儿，王彬才清醒过来，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紧闭双眼，举起木槌，对准金蛋猛砸过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王彬赶紧睁开眼睛，金蛋没了，人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原来这只金蛋像中了邪似的，一路呼啸，向台下的人群飞过去。随即又是一声脆响，金蛋在人群上空炸开了，四溅的彩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王彬先是一愣，继而想到金蛋里还有一张20万元的现金支票呢，便不顾一切地飞奔进人群，寻找那张支票。工作人员也赶紧过来帮忙。找了半天，王彬只在金蛋残存的内壁上找到“大奖蛋”三个字，却没见到传说中的那张支票。王彬询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是一头雾水。该不会是商家故意做的虚假宣传，欺骗消费者吧？王彬啊王彬，就你当大傻蛋，撞了两个14号，王彬越想越气，最后打电话报警。警察赶到现场调查，活动主持人说，14号应该就是大奖蛋，红象不是搞虚假宣传，但确实没有找到支票，可能现场有人顺手牵羊带走了。警方查看完现场，又把主持人和王彬带回警局做详细笔录。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时已是傍晚，王彬早就饥肠辘辘了。正好前面有一家小饭店，王彬低着头走进去吃饭。王彬的心情十分郁闷，本该到手的20万就这样没了，于是他掏出手机给小薇打电话。小薇是王彬的女友，谈了几年恋爱，可小薇压根不提结婚的事。王彬的父母心里着急，七拼八凑替儿子交了首付，在阳光花苑买了套婚房。小薇的父母总算答应了，待房子装修好就办喜事。为了讨好未来的老婆大人，王彬索性把房子登记在小薇的名下。

谁知小薇的电话刚接通就被掐断，连着几次都这样。最近这段时间，小薇动不动就发火，目前还处在和王彬的冷战期。王彬还一直奇怪着呢，难道是因为婚房房号那不吉利的数字？14栋14楼1414室，王彬禁不住苦笑，这“14”要跟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时来运转啊。王彬正在恍惚中，小薇的短信就来了。小薇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考虑，觉得两人不合适，决定和王彬分手。王彬的心就像掉到了冰窖里，一直往下沉，再打电话过去时小薇已经关机了。

王彬万念俱灰，心想这倒霉事怎么全来了。大奖没得着，公司裁员被炒鱿鱼，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又和自己闹分手，全是因为这该死的“14”！此时此刻，王彬连跳楼的心都有。“算了，还是先吃饭吧，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王彬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小饭店有一台彩电，正在直播一档人物访谈节目，王彬边吃边看。看着看着，王彬突然发现，电视上那个被采访的女子很眼熟。再一看，那人不正是上午给自己号码牌的名叫楚月的女人吗？屏幕下方打出来的字幕说她是红象地板的区域经理。王彬蒙了，怪不得在现场找不到人，跑到这儿显摆来了。王彬当即就打电话到电视台。

电视节目刚播完不久，王彬就接到楚月打来的电话。王彬压住心头怒火，说他就是上午砸中特等奖的那个人。楚月一听，赶紧道歉，说他们也正在设法联系他。问明地址后，楚月说现在就将支票送过来。十几分钟后，楚月驾车过来了。

见到王彬，楚月又是握手又是道歉。最后她才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给王彬，说：“这就是你的奖品—20万元的现金支票！”王彬接过看了看，不像是假的，就问她：“支票不是飞走了吗？怎么在你这里？”楚月禁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先前说支票在金蛋里只是个噱头，其实一直在我的包里藏着呢！”王彬不明白，问她什么意思。楚月说：“这是一个策划，也可以说是炒作！你知道吗，我今天已经连续接受了几家媒体的专访，还有十几家在后面排着队呢！这事都火到网上了，你去看看我们红象的主页，不到一天的访问量就超百万。我就是花再多的钱去做广告，也不一定有这个效果呀！”王彬又问楚月为什么主持人说他不知道这事。楚月说：“他是故意的，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能不知道？”说罢，便得意地大笑起来。

王彬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楚月止住笑，说：“没办法啊，竞争残酷呀！”王彬奇怪地问：“那只金蛋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人群里去爆炸？”楚月说：“那可是我们花重金请专家特别设计的温控飞蛋，专拣人多的地方爆炸，其实是没有危险的，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着楚月又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14号就是大奖，但是大家都不愿意要这个数字，我看见你辛苦地挤进我们展区又不肯拿号码，觉得可惜了，就让你试试运气。也是你自己运气好，可千万不要以为是我故意让你中奖的啊。”

王彬收起支票就要走，楚月说：“刚得了20万就不请我吃饭了？我正饿着呢！”他们正吃着，楚月的手机响了，像是谈买房的事。她让对方直接到饭店来面谈。

放下电话，楚月对王彬说：“我没说错吧，‘14’也是个幸运数字！”楚月告诉王彬，她在网上看中了一套房子，业主买了还没装修，户型、位置她都挺满意，现在正在和业主协商相关事宜。楚月笑着说：“我买的就是14栋14楼的1414室，开发商偏要整出个什么13B栋13B楼1313B室来！”

王彬听了心里一激灵，赶忙问她是在哪里买的房。楚月想了想说：“阳光花苑二手房，刚才那个电话就是业主，一会儿人家就过来，合适的话待会儿我就付定金了。”王彬大吃一惊，盯着她看了半天，问道：“怎么会？那是我的婚房啊！”楚月也吃了一惊，侧过头来看着他，说：“得了20万，还想再赖我一套房子不成？过分了吧！”正说着，有人过来了。王彬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友小薇，后面还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帅哥。王彬赶紧站起来问她：“小薇，真的是你要卖房？”小薇见是王彬，一脸的尴尬，立刻冲着楚月说道：“房子我不卖了！”然后便拉上小帅哥，仓皇逃走。

王彬刚想追出去却又迈不开腿，愣在了当场。他不想追了，由她去吧，这样的女朋友，分手就分手吧。王彬纳闷了，同样是大家都觉得不吉利的数字“14”，先是让他中了头奖，然后又让他机缘巧合识破了女友的心机，这“14”对他而言到底是吉利还是不吉利呢？

（原载《三月三》2015年第9期 江西潘光贤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