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 阔（组诗）

亚楠

秋风祭

我理解的静默是秋天

一棵树在水中把它的倒影握紧

很显然，并没有看见狼群

用长嗥驱赶落日

问题是，霜冻降临了

草都回到梦中，只有雪豹

把夜幕拉长

但那岩石裸露着，以长者的眼

他又能够看见什么？

或许，就在眼前，白桦林

静谧的呼吸正在打开

秘密通道，也就是它沉沦的河床

都回到了青铜时代

就这样，风关闭了门户——

在那里逗留，我细心呵护的

花朵刚刚盛开

身体里的灯塔

我感到了虚空，这楔入崖壁的

影子若潮汐漫过堤岸

并开始放大，用它的魔咒箍住亡灵

起初，混沌是一粒超自然

仅存的火种，它所拥有的魔力

胜过海啸、雷霆，以及

核裂变所爆发的能量。但我确实听见了

闪电的震怒高过黑色苍穹

和内心巨大的痛。而他们也会

等待一次出击，等待

风暴留下的快感……也即是

生命尽头，地火在奔突

如沧海桑田的秘籍

没有结果，却延续人类香火

最明亮的部分。所以在黑暗中

我让自己保持本色，并且

也在寂静的午夜，在幻影

驰入遗忘之前，用我卑微的手

把灯塔置于灵魂深处

箴言

其实你已经明白了，尘世

都是一个看不见的陷阱

青蛙蹦出水面，之后的那些场景

等于你悉心守护的磁场

我是根据勾股定理思量着

一次野外郊游积淀的那段往事

就像野火焚烧的麦田

呈现出美，以及完整的词语

那么我就可以在雨季到来之前

把剩下的麦粒打扫干净

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逃避

我对自己承诺的天空

哪怕阴雨绵绵。而大地上

只有一种风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它们在枝头上等待下一次

重逢的疼痛和喜悦

虹

但我不会继续朝前走了

不会眺望，若一只鹅对着天空

拍打它的黑色翅膀

也不会喊出你的名字

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

可以透过阴霾

看见狰狞比雪崩更具杀伤力

而虚空潜藏的笑脸

是粉碎机在高空抛撒骨灰

之后，我的倒影

把自己装扮成瘾君子

进入了它的夏天。进入彩色子宫

留给荒原一段佳话

这意味着，风暴也可以成为

绵羊。但必须露出头来

以便我能够看见自己

那时，我已微醺……

那时，我已微醺，穿行于林间

灰暗的小路。树叶发出的

沙沙声如一个旅人，在雪夜

把他的憧憬碾得粉碎。也就是开辟了

时间隐去的所有疆土——

但我并不认同，这些尘世的

琐事比落叶还多，比鸟声更持久

即便如此，在林中，那些细小的声音也

拥有足够的领地

可以窃窃私语。或者，像一种

季节之外的归隐……用它笨拙的手

梳理蓬乱的羽毛，和一些

谁也无法留住的花期——

这并非我的错，因为季节本身

都回到了它们的睡眠，也就是回到时光轻

拢

的一枚落叶。而花楸树只在她

甜美的梦乡簇拥明亮

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也就是回到出发地

回到史前的混沌状态。

如一块岩石发出的声音

清亮，并且紧贴着岁月的轨迹。

这说明我还是清醒的，

没有被尘世污染，也没有把根遗弃

在饥饿的土地上。显然，

我已经找到了返回的秘密通道

休止符……古岩画里的塞种人

开启了游牧方式，

鹿石伫立在风中，古墓中的秘密都是

迄今没有破解的难题。

所以我试图窥探，在草原上

用一种声音呼唤另一种

被辽阔堙没的呼吸。也可以让

自己缓慢地回到梦中

卡拉乔克山

时光深处，卡拉乔克用另一只手握紧

云朵。或者眉宇间透出青苔

的气息，水在石头上流淌

鸟安静地温暖自己

把爱留住，一枚绿叶攀升

听风的絮语正延续着

远古隐藏的秘密

岩石只是大地的暗语

用一种暖色

把我带入林中暮色

正在回忆山谷，而生命是宁静的

呼吸。在时光深处

我等待清凉的风越过山岭

孤独地回到故乡

辽阔

置身其中，我感到辽阔是一个

多么沉重的词语——

但它的内核不断裂变，仿佛星空

瞬间释放的能量足够强大

山川、丛林、大漠，辽阔的

草原用苍茫磨砺……这些粗砺的风

呈现了最初的秘密

所以我并不寂寞，也没有

在纷繁的尘世中让灵魂坠落

而内心逐渐明亮起来

如一次长途跋涉，之后的风景

都在幽冥中发出了声音

是呼唤，抑或就是大地

的回声穿过？天空多么寂静

沉入岁月深处，或许

就会看见开花的田野，牧歌又一次

进入我的内心。而此刻

我站在草原深处，朝外眺望

宛若一条河流憧憬

的目光让灵魂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