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死亡

■胡春华

等待死亡

■胡春华

老张在一家工程单位工作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四处漂泊，哪里有工程就去哪里干。老婆孩子都在遥远的家乡，他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有限，长期的夫妻两地分居竟然使他不仅习惯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对于妻子的感觉也是越来越陌生。

就在他临近退休的头两年，他时常感到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特别是胃部周围经常疼痛，忍到不能再忍的时候，他跑去了医院看医生。他当时正在一座小县城工作，只能到小县城的医院去看病。他挂了一个专家门诊，坐等叫号，终于轮到他了，他迫不及待地迈进了诊室，给他看病的专家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先是询问了一下他的症状，接着又让他躺下来确定了一下他时常感到疼痛的部位；检查完毕，老专家面色深沉眉头紧皱，让他去拍个片子。

片子拍完后，老张拿着片子找到那位老专家，老专家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半天，问他：“你的家属在外面吗？”老张叹了口气说：“我们干工程的常年在外漂泊，家属都在老家呢，我一个人来的，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扛得住。”老专家沉吟半晌，对他说：“你时日无多了，需要马上住院治疗。”老张虽然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医生的话时还是禁不住心酸地涌上热泪，没想到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出其不意地要完结了。老张用力抿了抿嘴唇把眼泪硬是咽了回去，他眼眶潮湿地望着老专家说：“我这辈子虽然走南闯北，但是还从来没有细致地享受过生活呢，所以我要趁着自己能走能动的时候去各地看看走走。”

老张当晚回到住处后痛快地大哭了一场，决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乡的老婆孩子，手头的存款也不准备给家人留下了，他想拿着所有的积蓄出去旅游，他要住住星级的酒店，他要尝尽各地的美食，这样心中才不算有遗憾。说走就走，他第二天跟单位领导说明了实情，领导对他同情万分，立马给他开好了票，并叮嘱他一定要珍重，有事儿随时给单位打电话。

老张就这样像一位那个年代的富豪一样出发了，他“腰缠万贯”地出发了，住星级酒店，吃高档美食，想去的地方都旅游了个遍。最后，他手里的钱还是没有全部花完，他决定用余下的钱再去国外看看，终于他把钱花得所剩无几了，像个壮士一样回到了单位驻地等死。

可是他等了两个月都没有等来死亡，到了第三个月，单位领导劝他再去国内的大医院去复查一下。他点头同意了，于是他坐着火车来到了外地的大医院，复查结果让他喜忧参半，医生告诉他：他没有生命危险，他从前在小县城那家医院的诊断结果属于误诊。

死亡爽约，让他惊喜万分；可是一想到自己毕生的积蓄都花完了，他的头感觉都大了，再过两年，他就要退休回家乡了，他怎么跟老婆孩子交代呢？原来“人活着，可是钱没了”真真是件痛苦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