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毅
冷雨桑诗印象
◎邓 毅
如果说所有文学作品都具有情感性,因而文学家都是“诗人”的话,那么,女诗人冷雨桑《小记录诗集中的诗歌则不是借助于叙述逻辑来获得形象体系的思想说服力的,它的作品力量,而是往往有赖于情感的蓄积和激发。
我以为,诗是激情与心绪的骚动,是意欲与沉思之间有分有合的调适,内心的争战因之在作品中摇曳,生辉。当我抵达到诗人冷雨桑的诗歌里时,在她浅唱低吟的引领下,追寻和发现了她诗歌所指向的精神向度,久久沉浸在诗人所构造的情感世界里。恰如其诗作《老屋》中诗句:“老屋是在老了之后,被拆迁/被合同里的文字所覆盖/被新一轮大厦所替代/它的命题非常简单:安全为本,关乎民生/……”
《老屋》让读者窥见诗人诗怀的分量和诗思的质量,领悟到双重创生的动机,从而,既有思想的深刻震撼,又有进入艺术迷宫时意欲的满足。也只有在意欲与沉思兼俱的诗美学的创造下,如同《老屋》这样怀旧题材的诗作,才被赋予光彩的永恒。
情感犹如诗人心中涌动的血液,想象则犹如诗人身上的翅膀,想象可以在情感的鼓动下把诗人的思绪带到遥远的地方。应该说,诗歌反映时代气息不是靠故事情节、人物塑造、生活场景的铺陈,而是靠激情想象。诗人冷雨桑在时空中捕捉与营构意象,用语言描绘意境,将浑然无迹的时代气息集中巧妙地显现与传送到读者心灵,并以浓郁的气氛感染读者。
冷雨桑把她的感情和触及这份感情的氛围一股脑儿捧到读者面前,甚至是顾不及读者的阅读习惯和趣味,自话自说,却令人不能自己。诗人情绪易激动,想象颇丰,恰似古人曰:“诗人感物,联类不穷”。因而,在冷雨桑的作品里,其诗其作,常常不能按照客观事物原来的逻辑次序来描写,在诗句上也不讲究起承转合,而是追踪情绪的波动曲线,随着联翩的浮想,进行跳跃式的描写。不妨以《致幸福》中的一段诗句为例:我不能枯萎,不能倒向季节的一边/与鸟声合鸣。我不能栖在高枝/跟月亮比高低/我幸福的四月,小范围的花朵和艳丽/正大朵大朵地开进原野、山冈、围墙/和良人的心房。心房的顶上,饮烟浩荡/良人在门口迎纳我的慌张、跌撞和我悸怕的毛虫的翅膀……
全诗的意思是连贯的:花朵、原野、山冈、围墙、良人和良人心房。但诗句的跳跃性很大、中间省掉一些联接的东西。正因为诗人的想象力丰富,诗句可以“语不接”。冷雨桑《小记录》中的很多作品,就在“语不接而意接”中,有把不同时间,也有把不同地域的事物组接在一个形象画面里。由此,我油然想起屈原《离骚》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窃以为,先者不就把不同季节的花草联写在一起了呢!准确讲,诗人不是在做想象力的炫耀,亦非无边际的理想主义卖弄,而是在那超现实的诗行里注入对抗之意,所以,就冷雨桑与她的同龄人来讲这不仅有语言的难度,更有精神的非凡。
冷雨桑的诗作敏锐地反映着鲜活的多彩生活,涌动着一种火辣辣的激情和豪气冲天的壮美,对生活的感受,意象缤纷。诗人善于在不同生活场景之间自由穿梭,一种感情牵出了另一种感情,一个词语牵出另一个词语,环环相连,丝丝相扣,时时刻刻都浸氲在遵循情绪节奏的诗句之中,用绚丽多姿的意象造成有形的画面,然后,发自内心的倾吐和真切感受,以跌宕起伏的节奏、清俊慷慨的气韵,贯注激扬,写出了具有生活情感的真实况味。追溯苦难而甜蜜的过去,凝聚酸甜苦辣的诸多思绪,在写实中充满梦幻。诗集中的村庄、田野、老屋、溪流、小羊、蝴蝶、春兰……都寄托着厚情厚意。一件普通的事物,一个平常的人物,一种司空见惯的声音,诗人的气质与才情化在一幅幅清新优美的画面中,她不仅以此得到自我陶醉与自我诗化,而且她身上也显示出那种质朴的、原初的、圣洁的光辉。就以《毛冲坝》中的诗句而言,感情激越动人。“我白发的奶奶,已走了好多年/还没有走出故乡的孤单。很瘦的故乡/在风中摇晃。在梦中变长。”而在《天命——写给母亲及故乡》诗句中写道:“这个村庄,隐于地球的一隅/我隐于你的一隅/你的宽袍大袖罩住了星云、阳光、风雨和童年的/风信子、蒲公英的足迹……
诗人冷雨桑在创作抒写“故乡”的诗篇时,善于藏意藏情,文笔委曲,显而不露,其“故乡”既是诗人精神意识和情感指向,也是梦化的,诗化的仪态万千的乡土,更是诗人文学创作的母题。我们从中不难窥见作者并不满足把诗思、诗情和诗感仅仅停驻于对客体、对乡村景物的描摹与抒写上。她深知诗不等于现象世界的“实在”,而是自然的形而上的补充物,需要充分地共享艺术的超越旨趣。诗要生根于泥土,却又要从中升腾奇异的、令人思索的审美愉悦,获得极大的情感自由度与表达自由度。诗人由此铸就其多面体的,既淡雅清新又慷慨任气,既忧戚深广又进取不息的美好的人格理想。
冷雨桑不是那种闭门索居,蛰伏于陋室的苦吟诗人,她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心无芥蒂,坦荡直爽。面对广阔世界,她不只是写乡土,写烦忧,写情爱;也写朦胧、幻美的现代情绪。在诗人面前,我们总是不断地惊喜,不断地震撼。期冀当红女诗人冷雨桑在尔后的诗歌创作中,能够发现,并把握那隐藏在平凡景象下面的瞬间的诗意和美感,经过独创性的劳动把它转化成经久的辉煌。
[邓毅:重庆市作协副主席、文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