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摩尔斯电码

2015-11-17 17:42吴治江
微型小说选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摩尔老婆女儿

□吴治江

爱的摩尔斯电码

□吴治江

“尖耳朵”严华和“小舒服”苏灵被熟人称为“绝配”。

严华三十八岁,尖头长脸,脸看上去只有一巴掌宽,性格古怪,是个听漏工。他上班时间晚九朝五,夜深人静时,利用特殊仪器对地下供水管道进行“望闻问切”,筛查漏水点。这工种要求工人听力好。严华人称“尖耳朵”。

相貌秀美的舒灵比严华小一岁,因小儿麻痹症瘫痪,没进过一天学校,全靠看电视识字。与严华结婚后,她还跟一个老人学会了一门手艺—掏耳。靠这手艺,她的收入比老公的工资还高。掏耳又叫“采耳”,民间有三大快活之说:采耳,捏脚,洗澡。所以,掏耳又被人称为“小舒服”。因舒灵姓舒,人们干脆就叫她“小舒服”。

两人一个靠耳朵听漏上班养家,一个凭掏耳手艺挣钱,加上十五岁的女儿,一家三口过得安宁幸福。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天,小舒服驾着轮椅外出,被一辆货车撞飞,与世长辞……

安葬了舒灵后,严华仿佛变成了哑巴,早上下班后买菜回家,白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晚上出去上班。

父亲的情绪让女儿严莉非常担心,她内心的痛苦不比父亲的轻,可她听了长辈的劝慰,把痛苦埋在心里,每天照常上学。父亲的难以自拔让她担心。

两个月过去了,严华依旧把自己封闭在家,严莉把每一次老师的表扬和一次比一次优秀的测验成绩讲给父亲听,可他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有一天,她发现了父亲更加反常的举动。

以往,父亲都是晚上八点半出门去上班,可这几天,严莉发现他六点半就出门了。她打电话问他同事是不是上班时间提前了,同事回答说没有。

那父亲提前两小时去哪里了呢?严莉问他几次,他都闪烁其词。

严莉决定跟踪父亲,她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他竟全然不知,他沿着正常上班路径来到公司。难道父亲提前来,是想用加班来缓解心中的痛苦?严莉躲在不远处瞎猜。

果然,她看见父亲穿着工作服,拿着长长的听漏杆,身上挂着仪器,骑着上班用的电动车出来了。她知道听漏工作通常都是两个人配合,可父亲却一个人出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打算放弃跟踪的她决定继续跟踪,她打的悄悄跟在父亲后面。

父亲竟然一路来到母亲的坟前,他把听漏杆的探头贴着墓碑底部,戴上耳机说:“老婆,我又来了,你在地下多远说话我都听得见,说吧,我不嫌你唠叨……”

“爸—”躲在不远处的严莉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父亲,哭着说:“妈妈已经死了,她不能说话了,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好吗?”

严华惊了一下,明白了女儿跟踪他来到这里,他哭着抱着她说:“孩子,我放不下你妈啊,我听见她在地下说话了,真的,爸爸的听力很好,还有仪器,我真听见了。”

严莉打电话叫来了爸爸的同事老王,老王这才知道严华这些天都是提前来听老婆“说话”后才去上班。他好不容易和严莉一起把严华劝回家,又叫来公司领导,领导劝了他好长时间,最后吓唬他说再把公司仪器带到墓地就处分他。

之后,严华果然没再去墓地“听老婆说话”。可没过多久,严莉发现父亲在休息天把那听漏杆和仪器带回了家。晚上,他在墙角地上用粉笔写上“舒灵”两个字,然后把听漏杆的探头贴着这两个字,继续“听老婆说话”。

严莉劝不住他,只好把这事告诉爷爷奶奶。于是来了一大帮亲戚,可谁也劝不动他,他坚持说舒灵在地下跟他说话。他的老父亲生气了,要叫人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严莉灵机一动,把爷爷拉到一边小声说:“爷爷,别送,我有办法了。”

众人走后,严华对女儿说:“我必须听你妈说话,你别想阻止我!”严莉说:“我不管你了,你要听就听个够吧。”

于是,严华每个休息天晚上都准时在墙角“听老婆说话”,一听就是一两个小时。他还向女儿讲述他听到的内容,严莉知道劝他无用,当真不再阻拦他了。

一天晚上,夜已经深了,严莉在她房间做功课,严华还在堂屋墙角听。

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严莉忙奔过去一看,只见父亲惊得张口结舌瞪着地上的“舒灵”二字。严莉忙问:“爸,怎么了?”严华指着那两个字说:“你妈,你妈给我发电报来了,你听,你听!”

他给严莉戴上耳机,把听漏杆的探头贴住地上那两字,严莉一听,惊得跳起来,她听到了“嘀—嘀嘀—嘀—”长短不一的声音,像电影里看到的老式发报机发报的声音。她听了好一阵,取下耳机惊讶地说:“爸,这好像真是发电报的声音,对了!是摩尔斯电码,我们老师讲过的,难道真是我妈从地下给你发电报了?”

严华惊愣地又戴上耳机听,那声音仍在有规律地传来,可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过一会儿,这声音停止了。

父女俩惊异万分,严莉说:“我们物理老师有摩尔斯电码的密码本,我去借来翻译。”

下一个休息天晚上,那种电报式的声音又有规律地反复传来。严莉让父亲用笔把每个声音用点和横记录下来,之后,他们对照密码本翻译出来,一看,父女俩都傻眼了!

这几句话是:“严华,我是舒灵,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说了这次话以后我不再跟你说话了,照顾好女儿,好好生活。”

严华看着纸上这几句话,泪水无声地流了很久很久。

打这以后,严华果然再也不听了,他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一天晚上,他削好一个苹果给正在屋内做作业的女儿送去。刚要敲门,他见门没关严,听见女儿正在小声打电话:“姐们儿,谢谢你!你在外面水管上敲出的摩尔斯电码很精准,我爸爸已经恢复正常了。”

严华默默地退回到沙发上,泪流满面。

其实,当女儿说那敲击声是摩尔斯电码时,他就猜着了这是女儿的苦心安排。是的,逝者已去,生者还得一天天活着。他蠕动着嘴唇小声说:“老婆,我听你的,好好生活。

(原载《新故事·绿版》2014年第10期 江西李秋兰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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