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预言

□徐树建

·社会大千·

自杀预言

□徐树建

陈春是电视台一档热线服务栏目的王牌记者，这天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我跟你反映一件事，在城南菜场门口马上将有一个小男孩脱光衣服。”

陈春一惊，要知道现在已是初冬，便问道：“小男孩脱光衣服干什么？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男人神秘地说：“嘿嘿，小男孩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人眼球，然后乞讨呗。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嘛，因为我是个预言家。”

陈春还要追问，那男人却已挂了电话。

陈春决定去看一下，说不定这件事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例如恶人操纵小孩乞讨等，那样的话可就极具新闻价值了。

在菜市场门口，陈春和摄像师静静守候着，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个像是来自农村的小男孩。只见小男孩三下两下，眨眼间毫不犹豫地脱光了衣服，露出瘦削单薄的身体，凛冽寒风中小男孩双手抱肩簌簌发抖。

人们惊叫起来，陈春和摄像师拎着摄像机冲上前就要拍摄，小男孩一抬头正好看到他们，立即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一眨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个男人的预言应验了，可是他想说明什么？小男孩这么做又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一见记者就跑？

回到办公室，陈春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又响了，还是先前那个号码，还是那个男人沙哑神秘的声音：“陈记者，我再预言一件事，再过半个小时，城北大桥将有人跳河轻生。”

男人一说完便挂了电话，陈春急了，立即回拨过去，可是没人接，再打，还是不接。

事不宜迟，陈春立即叫上摄像师跳上车直奔城北大桥。两个人扛着摄像机正在桥面上焦急地寻找着，忽听得前面一阵惊呼声，跑过去一看，只见好多人正挤在大桥栏杆边往下观望，还有人掏出手机拨打110。陈春顿时一惊，探头一看，河中心果然有个人正一沉一浮。

第二个预言又应验了！

摄像师立即摄录起来，这时警察赶来了，经过一番紧张抢救，跳河的男人终于被成功解救上来。陈春和摄像师正要挤过去采访，那男人却拔腿飞奔起来，眨眼间消失在人流中，只留下一路的水渍，也不知他冻病了没有。

陈春隐隐感觉到这里面藏着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正反复琢磨着，手机再次爆响，还是那个号码。

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怪，鼻音特重，好像故意变了声音，说：“陈记者，我再向您预言一件事，再过20分钟，仁德医院608病房将有一个女病人跳楼自杀！”

那男人说完即挂，陈春惊跳起来，他自然不会再次回拨电话了，回拨了那男人也不会接，当务之急是火速赶到医院。人命关天，只有20分钟，必须与死神抢夺时间，同时力争揭开神秘男人的面纱！

当陈春和摄像师气喘吁吁地奔到医院608病房外时，时间正好刚刚过去20分钟。他什么也顾不上，用力一把推开门，一眼惊见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人正颤颤巍巍地爬上窗台！

陈春大叫一声：“不能跳！”同时一个虎扑，电光石火间一把死死抓住了女病人，女病人还要挣扎，早被陈春牢牢抱了下来。

而摄像师把这生死攸关的惊险一幕尽数摄录下来。

正忙乱着，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医院领导、医生、护士赶来了。他们见到两个人狂奔进医院，其中一人还扛着摄像机，并且身上穿着电视台工作服，有人甚至认出了王牌记者陈春，顿时吓坏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上下下立即如临大敌一般飞赶过来。

这边陈春对女病人说：“大姐，千万不能想不开，告诉我们遇到什么事了，如果有困难的话，我们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的。”

面色蜡黄的女病人伤心欲绝，号啕大哭着说：“我老公把房子都卖了给我看病，可还差好多钱，现在停药了，反正迟早是个死，还不如早死，我不能害了他们，你干吗救我啊……”

原来如此，摄像师认真拍摄着，就在这时有人开腔了：“我说大姐，你完全不用担心，主治医生呢？你给我听着，立即给大姐用上药，所有药费全由我们医院承担，我们是医院，不是超市，懂不懂？救死扶伤才是我们的天职……”

陈春掉头一看，发话的人是院长。院长认识陈春，此刻正对着镜头义正词严地说着。

陈春心中高兴，这就是媒体的力量！忙又对那女病人真诚地说：“我们马上把你的情况向社会呼吁，争取大家的帮助，你放心好了，我们会跟踪报道，决不会坐视不管的。”

在离开医院一会儿后，陈春忽然停下脚步，然后竟再次回到608病房外，偷偷探头一看，那女病人果然用上了药，正如陈春意料的那样，女病人的病床边多了两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三个人正抱在一起无声地流着泪，那是劫后余生的泪水，是喜悦又后怕的泪水。

男人的鼻音很重，不住地咳嗽，显然先前跳下河时冻出病了。而旁边的小男孩同样不住流鼻涕，小男孩是因为脱光衣服冻病了。

他们是一家人，而那个神秘的预言家不用说正是这个男人。

这对贫穷无助的爷儿俩用这种惨烈，甚至于不惜自戕的方法，一步步引得电视台的关注，从而最终求得社会的关注。

陈春静静地瞧着，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眼圈不由得慢慢红了。

（原载《山海经》2015年第7期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