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文化语境中流行音乐现场表演非语言符号研究

2015-11-16 05:06张丹丹
人民音乐 2015年6期
关键词:安德里泰勒演唱者

音乐是一种表达方式,人类的思想感情可以通过音乐来交流①。音乐交流在不同的文化中演变出了不同的形式。西方古典音乐要求表演者成为作曲家思想的传播者,表演者向观众传达的感情应当与作曲家的精神相契合,在这种情境下,表演者的个人情感表达被极大的压抑了。与古典音乐不同,流行音乐的演唱者和创作者的身份出现了重叠,演唱者有时候就是创作者,很多时候流行音乐需要演唱者对其进行再创造,通过自己独特的音色和表演进一步演绎音乐作品②,与观众形成互动,这种交流在流行音乐现场表演中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在此过程中,人们所得到的信息只有35%是通过声音来表达的,其余信息则是通过非语言符号来表达③。但是,大多数流行音乐学者将研究的目光聚焦在了演唱技巧,情感表达和个性化上④,极大地忽视了对流行音乐表演中非语言符号的研究。

一、流行音乐表演中的埃克曼和

阿盖尔理论

流行音乐自产生之初就利用复制性来实现商业价值,人们可以通过聆听唱片,观看录像来欣赏流行音乐。但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更喜欢观看现场表演来感受音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现场演出中,人们更容易准确的接收到演唱者所表达的非语言符号,从而与演唱者形成互动和交流。针对这种非语言符号,美国学者埃克曼(Ekman)和弗里森(Friesen)认为,不论表演者的身体动作多么复杂,音乐表演中的非语言符号都可以归纳到以下五大类之中:符号势(emblems),图解势 (illustrators),调节势(regulators),心情展示(affect displays)和适应势(adaptors)。

根据埃克曼和弗里森的定义,符号势是指具有符号性作用的姿势,例如竖大拇指表达赞赏,相同文化背景的人往往会对特定的肢体动作所表达的意思形成统一的理解。在音乐表演中符号势大多表现为说唱音乐表演者标志性的五指分开手掌向内挥舞的动作。图解势是指辅助语言理解的姿势,例如给别人指路的姿势,在流行音乐表演中,图解势的动作往往用来辅助人们理解演唱者所表达的感情,例如演唱者会配合歌词描写的内容做出相应的动作辅助观众理解。调节势是指调节人们之间相互关系的身体动作,例如点头,变换姿势等。流行音乐表演中的调节势大多出现在演唱组合之中,例如多个演唱者通过眼神交流切换演唱顺序,在演唱时有节奏的配合其他成员晃动身体等。适应势动作通常与自己或对别人的感情有联系,当人们有焦虑感时,他在别人面前的抓或者掐的动作会增加。在流行音乐表演中,摇滚歌手通常会通过挥舞手臂来表达自己的情怀。心情展示是通过面部表情来反应某些特定的情绪,例如开心,沮丧,激动等。例如在摇滚乐演出中,演唱者通常会通过剧烈的跳跃,或者冲下舞台和观众互动来表达亢奋的情绪。

流行歌手通常会交替使用埃克曼和弗里森理论的五种非语言符号来演绎歌曲。在此基础上,阿盖尔(Argyle)进一步完善了埃克曼和弗里森的理论,他认为眼神的交流(gaze),面部表情的表达(facial expression),动作和站位(posture)以及肢体接触(touch)在流行音乐表演中是演唱者和观众建立情感交流的基础⑤。根据阿盖尔的理论,面部表情的表达可以让人们感受到演唱者的心情,例如在抒情歌曲的演唱中,演唱者往往会通过微笑来表达歌曲中幸福快乐的元素。眼神交流则会让演唱者和观众形成互动,演唱者可以通过凝视来观察观众的反应,表达自己在表演中占据强有力的主导地位。动作和站位则是演唱者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例如演唱者往往会用无精打采的坐姿来表现歌曲中失恋的沮丧。演唱者可以通过触摸来进一步与观众交流,例如摇滚歌迷们喜欢触摸到摇滚明星的衣服和身体来表达自己的崇拜,他们往往会在演唱会上与歌迷进行类似的互动。

二、多元文化语境中的流行音乐

非语言符号之比较

虽然流行音乐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会产生不同的个性,但是当今世界的流行音乐市场还是欧美歌手占据主导地位。我国流行音乐的发展虽然有其独特的路径,但也深深地受到了欧美流行音乐的影响。我国歌手期望通过“师夷长技”来提高自己的表演水平,然而对欧美歌手表演特色的分析大多浅尝辄止,并没有认识到非语言符号的合理运用对流行音乐表演的特殊意义。虽然各国的文化背景不同,产生的流行音乐也各具特色,但是在这种多元的文化语境中,歌手在现场表演中的非语言符号表达却具有同一性。在这一部分,笔者选取了欧洲可儿乐队的《我要怎样做》,美国泰勒·斯威夫特的《爱情故事》以及杨宗纬的《洋葱》的现场演唱视频作为样本,分析埃克曼和阿盖尔的非语言符号理论在现场表演中的运用。

1.欧洲:可儿乐队

爱尔兰可儿乐队(The Corrs)在“兰斯当路的可儿家族”(The Corrs at Lansdowne Road)现场表演中的歌曲《我要怎样做》{4}(What Can I Do),由安德里亚(Andrea)主唱,歌曲采用了4/4的节拍,歌词描写了失恋的心情。歌曲的核心小节奏用一组十六分音符来主导,在整个演出中,安德里亚采用了非语言符号和观众建立感情交流,开始演唱前,她首先环视观众,观众立即以欢呼来回应,紧接着安德里亚运用了阿盖尔理论中的面部表情表达了微笑配以符号势的拍手回应观众。当前奏响起时,安德里亚采用了梦露式的站姿并且伴随音乐的节奏轻微的摇晃身体,这说明安德里亚开始运用非语言符号将注意力从观众转向了歌曲情感的表达。在演唱歌曲的第一个部分时,安德里亚主要运用面部表情来表达失去爱情的痛苦,同时运用了很多手臂的动作来配合歌曲的节奏和演唱的音色。当然,安德里亚的歌曲中有很多的元素可以向观众传递音乐的信息:例如音色,音调,节奏,音符,歌词等等,但是非语言符号则是控制和调度这些元素的机体,通过非语言符号的运用,安德里亚可以加强自己对音乐的表达力和对观众的掌控力。

歌曲的副歌部分,表达了伤心的女生不知道该如何挽救爱情,虽然被男友伤害,但是她依然爱着男友。为了表达这些强烈的情感,安德里亚采用了较大幅度的肢体语言,例如转换站姿,在舞台上走动,奔跑,跳跃,与观众建立共鸣。符号势在流行音乐现场表演中通常用于向观众传递直接的叙述性的信息,例如安德里亚在唱到“我只是想让它飞翔”(Im just going to let it fly)时,她挥舞手臂做出飞翔的动作向观众进一步传达歌词所表达的信息。歌曲在结束时,安德里亚手部的动作会被观众解读为“请为我欢呼”,那么观众就会做出相应的回应。通过对安德里亚演唱的分析,我们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流行音乐的表演囊括声音,歌词,风格,演唱者,观众,通过对演唱者非语言符号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加清晰的研究流行音乐演唱者是怎样在舞台上表演并且和观众产生互动的。

2.美国:泰勒·斯威夫特

与欧洲歌手不同的是,美国歌手对非语言符号的掌控和运用更加具有张力。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2012年在纽约的现场演唱会中演唱歌曲《爱情故事》{5}(love story)时,运用了非语言符号来调节演出节奏,现场氛围以及与观众建立互动交流。在表演开始前,泰勒采用了斜拉麦克风支架的站立姿势,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可以更好的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同时,泰勒运用了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解释性动作来传达歌曲的信息。当伴奏响起时,泰勒调整了姿势,面部露出微笑,与观众建立眼神接触,并且通过手臂和身体的摆动来控制演唱的节奏和歌词所传达的信息。歌词的内容在副歌的部分发生了转折,罗密欧向朱丽叶求婚成功,并且得到了家长的许可,为了更好的表现这种音调和情节上的转折,泰勒取下麦克风,在舞台上来回走动,加大了手臂的动作,并且与观众握手,频繁的进行眼神交流,同时通过头部轻微的摆动来调节非语言符号的表达节奏,使之与歌曲的节奏相契合。在歌曲结束时,泰勒重新回到舞台中央,微笑,凝视,用手指向观众而最终结束演唱。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看出,泰勒非常擅长利用凝视、符号势动作、站位、面部表情和肢体接触来建立与观众的交流。65%的音乐信息往往依靠表演者在现场通过非音乐素养来表达,当然,这部分非音乐素养和音乐相关并为其服务,但并不植根于音乐,而是音乐表演者个人音乐水平以外的能力的一种展现。可以简单理解为:为什么泰勒是泰勒?恰是泰勒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她能有这样的歌词,能有这样的情愫得以展现,其实也揭露出为什么有些演唱者音乐专业水平很高,但却难以获得与其匹配的音乐观众。

3.我国歌手:在实践中渐进

我国的流行音乐演唱会在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发展,几乎伴随着整个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展历程。从老一辈的流行歌手苏小明,程琳等发展到今天,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歌手,在这一过程中,我国歌手也在不断的“师夷长技”,通过向其他国家歌手借鉴学习,提高自己,并且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欧美流行音乐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歌手演唱的是节奏,它要求歌手的声音与背景音乐的节奏强弱一致⑥,更加重要的是,在欧美流行音乐现场演唱中,欧美歌手更善于利用非语言符号形成自己独特的表演节奏向观众传达信息从而与观众进行良好的交流和互动。我国歌手大多是以传统的理念和方法来演绎歌曲,更加善于表达旋律,而缺少表演的节奏,对于非语言符号的表达大多停留在对个性化和歌曲情感演绎的认识上,并没有从埃克曼和阿盖尔的科学理论角度对此进行系统的分析和研究,这也造成了当歌手在现场演出中运用非语言符号收到出人意料的好效果时,往往被认为是巧合。

例如,上世纪80年代歌手沈小岑在上海静安体育馆的演出中,无意之间把话筒取下,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演出效果,全场观众为之沸腾⑦。沈小岑的这种无意的行为,实际上正是弗里森理论在实践中的体现,歌手取下话筒的动作,属于适应势,向观众传递了兴奋,激动的信息,观众对此进行同等信息的回应也就不足为奇了。杨宗纬在2012年CCTV 光荣绽放十大新锐歌手演唱会上演唱歌曲《洋葱》时,对非语言符号也具有了一定的掌控力度。在前奏部分,杨宗纬与观众进行了比较多的眼神交流,但是此时并没有太多的手臂动作。在唱到副歌部分时,杨宗纬走向观众,手臂的动作幅度加大,并且多次使用凝视向观众传达歌曲的情感信息。但是,我国的流行歌手不是特别擅长使用图解势动作,例如上文提到的泰勒·斯威夫特的《爱情故事》,在演唱中,泰勒频繁的使用图解势动作配合演出,在唱到“我将成为公主”(Ill be the princess)时,泰勒轻提裙角,表现出公主的感觉,歌曲唱到“问好”(say hello)时,泰勒做出招手的动作,配合歌词的意思。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所以歌手在现场演唱中不单单要注意运用面部表情和手部动作来与观众交流,还要巧妙的运用一些图解势动作,特殊的站姿以及眼神传达,才能百分百的向观众传递歌曲的感情信息,将观众带入到歌曲的情境之中。

结 语

流行歌手在现场表演中的非语言符号可以根据埃克曼和弗里森以及阿盖尔的理论进行分类和整理,从而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和精确的分析流行歌手现场表演中的非语言符号的表达。这种表达对歌曲的演绎,观众的互动以及流行歌手表演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虽然本文只选取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流行歌手进行分析,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在多元的文化语境中,这些流行歌手的非语言符号表达却显现出高度的同一性,本文对这种同一性的规律进行了初步的探索,以期抛砖引玉。

{1} 参见“风尚乐音:可儿家族合唱团演唱会”视频18∶55秒《我要怎样做》最后访问时间2015年2月24日。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kVIwFQDpUUg/

{2} 参见泰勒·斯威夫特《爱情故事》“纽约现场演唱会”最后访问时间2015年2月24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c2NDcyNTI0.html

{3} 杨宗纬《洋葱》“CCTV光荣绽放十大新锐歌手演唱会”最后访问时间:2015年2月24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DkzNjExMjk2.html

{4} Alan P. Merriam,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 (1964) Evanston Illinois: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Everett Thayer Gaston, Music in Therapy (1968) New York: MacMillan

{5} Simon Frith, Performing Rites (1996)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6} 李玉琴《电视传播中听觉性非语言符号与情感的关系》,《艺术广角》2005年第2期。

{7} 王岩佐《流行音乐演唱的个性化表现》,《艺术百家 》2011年第8期。

{8} Michael Argyle, Bodily communication (1975) London: MethuenMichael Argyle, New developments in the analysis of social skills (1979) In A. Wolfgang (ed.), Nonverbal behaviour.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9} 贺冰新《欧美流行音乐演唱技巧》,《音乐周报》2003年10月24日第007 版。

⑦ 张谦《多元文化语境中的音乐现场互动行为》,《艺术探索》2011年第1期。

张丹丹 南京艺术学院流行音乐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 金兆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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