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同 喙林儿
木棉花及其他
山西大同 喙林儿
遇到你的时候,才明白
季节已然走到冬季
佛光路正笼罩在一片火色的温暖之中
一切都在不知觉里潜移默化
哪怕不曾有过西北风冷峻的表达
不曾有过一片雪花飞来
也不曾选择在夕照里,流泪、零落
有太多潜藏的语言需要倾诉
有无数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摇曳
有抱紧的刺,不枯的心
光秃秃的枝干
季节的断裂,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
去问观音山香樟的遮天蔽日
没有用。问大叶桉的郁郁葱葱,没有用
问菩提树的苦思冥想,也没有用
突然,就融化了
佛光路有光芒万丈
有颤抖,有倾诉,有一枝一枝的火热
还有我走过来的脚步
珠江在不远的地方敞开了胸怀
此刻,正一浪接一浪奔涌
光阴从未停止流转
碧叶在观音山以北的北方凋零
人们在寒流里瑟缩
青草大片大片枯萎
抽离的,不仅仅是肉体
还有千丝万缕的念想
断裂之后,自我的分蘖
直自盛开
一如眼前这木棉,突然在光秃秃的枝头
之上
打开,怒放
说打开就打开了,说怒放就怒放了
还有什么不能诉说
整座观音山都在倾听这来自花蕊的声
音
佛光路不会去找寻零落的来路
曾在秋风里偷偷哭泣过的叶片
都过去了
菩提有菩提的觉悟
木棉有木棉向冬而生的心
前面的路,蜿蜒依然
未知的事物在看不见的地方铺展
有人倒下,再没有起来
有人走来,举起燃烧的火焰
热,从树根蔓延
在每一孔筛管流动,从你到我
不停,不灭
交出的,绝不仅仅是艳丽的红
不是青春年少的时光
更不是谄媚,不是流于世俗的开合
也不是肤浅的表达
在人世间,在观音山上
在佛光路,在菩提树旁
选择冬季,选择站立最冷的枝头
写意出唯独木棉花才有的美艳
我想,我是颤抖的
就如同此刻枝头之上凌寒盛开的木棉
是颤抖的。从肉体到灵魂
有着对季节对生命对万物虔诚的爱恋
裹挟来自内心和尘世之外的风暴
怒放,摧毁惯常的目光
一种美和另一种美,终于相遇
所有借用词语的表达,都显得多余
雍容,自若
像徒步者历经了千难万险的阻隔
像成群结队的飞鸟刚刚收拢了飞翔的
翅膀
像照亮天际的火炬熊熊燃烧在枝头
这是坦荡荡的盛开啊
无需一小片绿叶善意的衬托
亦无需听从季节的教诲
一任观音山冬日的暖阳,自由穿梭
远去的时光,镂刻着远去的伤
人们抚摸,祈祷
在佛光路上交出最后的泪滴
山峰回环的一瞬,突然看到了人世的光
芒
一花一世界
每一朵盛开的木棉,都在各自的世界觉
悟
无论远望,眺望,还是回望
你内心的天平都会摇晃不已
从走上佛光路
第一眼看到你,就明白你内心的挚爱
像观音来到了观音山上
观音山留住了观音的光芒
我看到了你
我看到你。瞬间理解了木棉的质地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去阐述
纵然是进入冬季的观音山
依然郁郁葱葱
什么样的茂密没有,什么样的繁盛没有
只有你,在不曾有一片绿叶的简约里
绽放着枝头的红硕
只有你,选择在凌寒
用贴近大地高于枝头的方式
靠近了我的孤独
只有在此刻,才读懂曾经沧海的全部意
义
必须历经冬季的洗礼
必须历经千山万水的阻隔
必须在九曲回环千难万险的攀登之后
我遇见你,你遇见我
佛光路,我来了
木棉花,我来了
整个观音山反反复复静默在梵音的阐
述里
我明白,我不是过客
生来,我就是菩提树旁的一株木棉
带着山峰一样嶙峋的刺
有着不可理喻的沉默
我必须属于脚下的一片热土
每一个筛孔,每一个根须,都献给它
终归是这片土地
懂我的尖锐,懂我的无言
懂我年复一年不惜凋零的绿
安静地绽放,我的红硕
一朵,两朵。一簇簇,一串串
谁沿着蜿蜒的路,走上山巅
谁看到了光芒,谁在颤抖
谁取走了真经
我们大碗喝酒,谈诗论道
我们四目相对,我们,不是兄弟
我们不是兄弟,我只是你
琴心弹奏出的滴泪里,所养的一尾鱼
你习惯舞刀,弄枪
时不时酝酿一场暴动,将烽火点燃
看五千里山河,兵戈不休,疮痍满目
而凋残的,不仅仅是花朵
一尾鱼,它死了,又复活,活了死去
一滴泪,枯了,又流出,流出又枯
江湖太深,看不清幅员有多么辽阔
江湖太浅,养不活一尾鱼游动的自由
我给你夜晚的星空,朝日草尖上的珍珠
我给你绸缎般的柔软,一个地区
加另外一个地区的游丝
怎么分也分不开的三晋大地
我给你马背上的雕鞍
给你饮下长河落日的豪情侠胆
一万座山峰在起伏延绵
一千条河流从眼前到天边
我给你不褪色的笔
给你明月下和霞光前的龙飞凤舞
给你不用诵读就泪满襟的诗行
古道瘦马的意境里,清泉弹奏着西风
我给你只有两个人的江湖
给你王的宝座,给你勇气指点江山
我给你钟爱一生的王后
给你灵魂的完整外加半个身躯的辽阔
旧站台上站立的,都是漂泊的灵魂
两个人的江湖,也是险象环生
伤生的人感觉有着纸片一样的沉重
行走的屐履是不断重复的圆
江湖就这么大,江湖就这么小
一颗星星的光辉让另一颗星星的光辉
轻易就捕获。大地仿佛重生
雪花不停地舞动北国的风姿
千里和万里的意象,近在咫尺
小泥炉和绿蚁酒,一旦相聚
就能煮出热气腾腾的空隙
站台上有火车驶进,满载逝去的光阴
似乎还是那人,似乎还是那物
似乎才刚刚相识
谁扮演了书生,谁扮演了白狐
入戏不可太深
星星落下的时候,帷幕才刚刚拉开
脚印凸显在冰天雪地的时光里
举起的笔,其实和锋利的刀没什么区别
或许那正是彼此行刺的好时机
她倒下的时候
听到的哭声和笑声具备了同样的声调
当年的后花园犹在
桃花灼灼的枝头犹在,只是不再有人伸
手
去摘取一朵桃花
不知是刀生锈了,还是江湖里的人
都退隐了
再低一低就是一生
而这样高一高也是一生
现在,谁也没有看见谁的表情
耳边风一样飞过的,只是流水的声响
一根绳子究竟如何摆弄
才能测量出山的高度,河的宽度
才不会出现那么多错误的标结
假如,这世界只有星星
且只有星星在他们的世界里
喜欢,爱,轻易就抵达了
多么好
吴献花
笔名,喙林儿。山西省作协会员。有诗作见《诗选刊》、《诗刊》、《阳光》、《星星》、《中国诗歌》、《绿风》等刊物。著有诗集《秋天是我的》,入围赵树理文学奖诗歌奖。曾在全国性的诗歌比赛中多次获得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