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阳,1987年生于河南商丘,有作品见《诗刊》《北京文学》《青年文学》《诗林》等,曾获第七届北京大学未名诗歌奖,现居郑州。
雨
夜露着它的阵脚:
绵密而温良。我做着准备,去讨论、迎接
这既定的时刻。
它是具体的雨水下进悲伤
是夜晚这透气的瀑布在言语。
它的语序在木香藤停留,仿佛遇到障碍
它的小指引它——
流淌进一个涟漪。
湖成为烘托,一个具体成为比喻
来到我的言语中,与雨构成存在的样式。
夜晚透漏比我们喉管更多的舌头
更多的荧光。
它们假寐,在夜晚中等待呼吸。
我看到它们,秩序谦恭而宏大。
雨,滴触桥栏、湖水。
傍晚中的许多事物只是那一个
那一个秩序的神秘。
雪
就这样来了,降临
拖着尾音,在事物中沉静微凉。
“写首诗,赞美这降临。”
傍晚的醉者,声音呼啸牵着有轨电车。
“这是个假象
傍晚不照亮更多的事物。”
人们躲进人群,仿佛回到自身。
来客在酒中温起炉子,他在酒中
认识的多于酒。
他在百里之外成为醉。
“这是个好的夜晚,
夜晚中留下的是个恒久。”
而凛冽的节气,只多出一个我
一个伤感的代词。
”我走进一场雪,人们撑起雨伞。
阻隔之物,筑起睡眠。“
它们奔跑,成为无数细小
无数个“自己”住进温良
与一颗星辰对望。
你不增加重,也不减少轻
就像我听到天外之音,按下它的按钮
我们跳出,在傍晚播映。
在巩义写到杜甫
清明时节,有一波诗人来了。
他们穿过洛河,和连接康店村的桥
他们登至高处,那里躺着一个杜甫
可供我们谈论。这些现代诗人的声调,
刺破耳鼓,在四面八方的拜谒中涌出水流。
仿佛一个时刻,邙岭沿着投掷的土块
滑向了别处的千年。
时代过去了,时代又来了。
我看到网上的现场照片,面容自若的诗人同
行们
拿捏到一个日子,在雨中
签名、瞻仰、凭吊、诵读祭文。
他们吟诗、沽酒,变成酒的睡眠。
他们望见蝴蝶。
一个杜甫颠沛流离,一个此刻流离失所。
我穿过洛河,乘坐马自达,没有登高,没有诵诗。
来到少陵下葬的斜坡,我望见云絮和“国”
在上市公司中投影,
我和三十三岁的董秘正在攀谈中踱步。
无数个我在雨中行走
无数个我在雨中行走
像走在这一个我的身上
我看到他们各自成为一个我
而我无法辨认
他们在雨中走到泥泞
一只蜗牛爬上来
像一辆坦克轰鸣
他们在雨中走到天明
绕着地面的表盘
有几个我走到了雨的边际
他们观望我,仿佛我
已从一条队伍中失散
我走过来
来到自己的侧身
无数个我也侧身回来
他们回望,在自己的足迹中
一些我被洗刷,冲走
我看到这些我在雨中
越来越多,裸着身奔跑
不过是一次虚构
不过是一次虚构。汽车的雨刷
剥掉外衣,在空中显出位置
外面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明晰
变得像眼神的后方。经历的人事
还原出自己的样式
我们在完成一个已知的世界
这也许出于虚构,也许是真实
但我们不是玻璃球或有色金属的废料
我们叫出自己的声音,在灵魂的草棚下
歇息。像一匹倦怠的马
扬起前蹄,却跺不出一条像样的路
街区的人互相买卖
像我们时间的过去,没有崇高感
却带着温和的脸红在生活
多么好的一次虚构,一次鸣叫
像雨珠带着真实的碎银
降落在车窗前的空地
秋 阳
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它,见到火炬如风
在慢慢烧制古老的陶罐
日子连接日子
细银抚摸我们泥胚的样子
星辰蔚蓝,如向日葵闪烁,旋转
它们连做一片,散发清晨大地
蒸蒸日上的炊烟
这烟火一层层,像蛇不断地蜕皮
又不断地披上另一件
我们见到它,如见到失散的老友
他还是原来的我们,在如意湖喝着啤酒
点燃烟草的样子像个帝王
光驱散雾霭
驱赶一只魔鬼的小鸟却并不简单
太阳不断地收拢,云洗涤自己
一些美逐渐减少,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