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的“中国威胁论”

中国在全球象牙问题上的负面形象，与近年来西方政客、媒体、NGO频频热炒的中国在非洲的“资源掠夺论”、“新殖民主义”、“环境威胁论”共振发酵，严重影响中国的国际形象、中非关系、“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以及中国在全球环境议题上和国际经济格局重塑过程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走私2吨象牙的中国老太太

近期，外媒热炒杨凤兰被坦桑尼亚警方抓捕的消息。从2000年至今，她走私了近2吨象牙。今年66岁的杨凤兰不仅是走私者，她也雇佣盗猎分子，而且还是贸易中间人，被外媒称作“象牙女王”，将被判处最高20～30年监禁。

坦桑尼亚是非洲最大的非法象牙来源国，也是大象损失最惨重的国家。2009～2014年，该国失去了60%的大象，数量从11万头下降至不足4.4万头。“杨凤兰案”是非洲破获最大的象牙走私案之一。

去年，国际环保组织环境调查机构（EIA）发布了一份报告，其中的关键信息包括：2004～2013年，从坦桑尼亚出境的大规模象牙走私活动，是以中国籍走私分子为首的跨国犯罪团伙有组织、有计划进行的。

在西方舆论场中，中国题材的负面新闻本就容易引起关注，加之该案与“大象”、“濒危物种”、“非洲”等关键词关联，自然成为了劲爆的国际新闻题材。

然而，不应忽视一些其它的深层次问题。比如说，为什么每年如此多的象牙可以从坦桑尼亚机场通过安检出境？为什么媒体很少去挖掘坦桑尼亚高官与国际走私集团进行利益交换的内幕？腐败、法律和执法在象牙问题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象牙可以辗转于各大集散地和中转国，最终流入中国？

尴尬的中国形象

大象生存危机面前，中国的处境十分尴尬。

大中华地区是全球最大的象牙消费市场，ETIS（非法象牙贸易监测系统）数据显示，1989～2011年，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占据了这一时期亚洲地区缴获象牙总数的88.3%（中国大陆占45.3%）。

中国崛起，使中国大陆的消费占比迅速上升，进一步拉高了全球象牙消费量。本世纪初的中国大陆，象牙的主要买家是“老外”，时至今日，90%的消费者变成了中国人。在全球象牙走私第三大集散地香港，90%以上的象牙制品的消费者是中国大陆人。10年前，被破获的国际象牙走私案件中，只有10%发生在中国大陆，而这个数字现在是60%。近年查获的大规模象牙非法贸易案中，70%的象牙流向中国大陆。

在海外，也有不少中国人和中国公司涉足象牙走私及非法贸易。随着中国与部分非洲国家的经济关系升温，中国驻当地工作人员日益增加，染指非法贸易与走私活动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在非华人走私象牙的报道时有耳闻。

大多数华人客户购买量很小，然而由于人数众多，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赞比亚的乡下、刚果的金沙萨、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等非洲各地，涌入了大量中国商贩，他们从当地盗猎者或中间人手中买入的价格只有50～150美元/公斤。

环境调查机构（EIA）曾于2014年发布报告称中国商人在一些非洲国家大量收购象牙致使当地象牙价格翻倍。

中国成为了国际社会的众矢之的。关于华人在海外做象牙生意、购买和走私象牙以及中国国内执法不力的指责声不绝于耳。

中国在全球象牙问题上的负面形象，与近年来西方政客、媒体、NGO频频热炒的中国在非洲的“资源掠夺论”、“新殖民主义”、“环境威胁论”共振发酵，严重影响中国的国际形象、中非关系、“一带一路”战略的推进以及中国在全球环境议题上和国际经济格局重塑过程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另一方面，中国一直高度重视大象保护，对象牙制品的加工、经营、销售活动采取了最为严格的监管措施。中国从2004年开始实施的“象牙制品收藏证”制度，是国际首创，获得了业内主流的高度认可。中国海关在打击象牙走私方面“神经紧绷”、保持“高压姿态”。

中国开展了“天网行动”、“警钟行动”和“守卫者”等专项打击非法猎捕和非法经营野生动物及其走私。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1月至2014年4月底，中国海关共查处象牙走私违法案件1309起，查获走私入境象牙20.9吨，抓获犯罪嫌疑人377人。

中国有关CITES公约履约和执法的机构与国际民间环保组织合作开展了大量公众宣传教育，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在机场、地铁站、公交站等交通枢纽投放不购买象牙制品的公益灯箱广告。国家林业局和工信部、外交部等机构为中国出境游客发送境外手机短信，提醒旅客不要购买象牙等濒危野生动植物制品。

“在宣传工作上，中国所做的工作远超其他国家。”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MIKE（大象非法猎杀监测系统）专家组成员张立说。

从世界范围看，中国的法律对非法野生动物贸易十分严苛。2014年12月，广西某富商因收购、运输老虎制品而被判处13年徒刑，并处罚金155万元。而4个月后，英国谢菲尔德一名在网上销售虎制品的女子仅被罚以120个小时的社区服务，罚金只有60英镑。这是一个深刻而夸张的对比。

近年来，中国十分积极参加与非洲象保护相关的国际会议，并派出主管部门的高级官员出席，比如博茨瓦纳峰会和伦敦会议，也公开声明表示对非法象牙贸易零容忍的态度。

在政治外交活动中，中国也将野生动物保护议题提升到了战略高度。李克强总理访非期间专程参观销毁象牙纪念碑并发表讲话，表明中国政府打击非法象牙贸易的决心。今年英国威廉王子访华、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习近平主席访美访英期间，中国领导人与大国政要也多次谈及象牙问题。

由于这些年来中国的象牙消费量迅速取代了昔日的欧洲和日本、加之中国需求激增与欧日需求的颓势形成了鲜明对比，中国被普遍认为决定着大象的生死前途。

中国只是链条上的一个环节

当前的事实，国际社会将主要矛头指向了中国，中国承受了过多的指责，被寄予了过高的期望，可是，大象盗猎问题是全球性的，把首要动因仅归结为中国的需求，即其中一个环节、一个因素，显然有失偏颇，也不利于有效解决全球象牙问题。

从数据上看，在中国查获的案件多、占比高，但这不能完全等同于责任在中国。数字从侧面反映出中国打击走私的力度很大，另一方面也折射出一个问题，为什么非法象牙在中国国门上被拦截之前，涉及转运环节的这么多国家都没有查出来？

在中国濒危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孟宪林看来，导致2006年以来大象盗猎活动剧增的原因很多，涉及人象冲突、当地人生计、战乱、有组织犯罪和错误信息误导等多方面因素，不能单纯把消费国的需求定为主要动因。

与毒品、武器走私和人口贩卖相比，各国对野生动植物走私的惩罚力度要轻得多，这对犯罪集团来说是一块肥肉，因为它不仅利润大，而且风险小。

在今年5月底的中国执法查没象牙销毁活动上，时任国家林业局局长赵树丛在致辞中说：“打击象牙走私等非法贸易，是世界各国和国际社会的共同责任，需要各方面携手合作、共同努力，多环节阻断非法贸易链条。有关国家要切实采取务实行动，严格监管，严打非法，有效遏制野生动物及其制品非法输入和输出，以及在境内的传播和扩散……（要）推动国际社会对保护能力有限的发展中国家进行支持和援助，帮助其强化保护执法，从源头上遏制野生动物非法贸易。”

两个月后，第69届联合国大会通过了由包括加蓬、德国、中国、巴西在内的多国共同发起的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的决议。这是第一次绝大多数联合国成员国在国家层面意识到野生物非法贸易的严重性和应对危机的迫切性。

2015年9月25日，中美元首达成共识，承诺在各自国家颁布禁令几乎完全停止象牙进口和出口，并停止各自国内象牙商业性贸易。

中美协同，也是向国际社会表明，中国一家是远不能完成应对大象生存危机这一世界历史使命的，必须从供需、承运等多方面综合治理，整个象牙利益链条上的所有国家和地区都必需积极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