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创业越热，越应冷静

周鸿祎告诫创业者，即使拿到了钱，心思也要放在做产品上。

前两天我们在西安做了次活动，我发现有个重要变化，所以最近我都不出来讲话了。我觉得很伤心。因为明明是房地产界的活动，我跟任志强、潘石屹这俩好基友在一起，结果他们俩讲的全都是互联网。没办法，轮到我上台时，我只能讲讲房地产了。

由此可见，互联网思维已经深入骨髓了。潘石屹都决定不卖房子了，他为了纪念当时的3Q大战，非要造个创业空间叫3Q。每次见到他，我都发现他在不断转型。

黑马这边一直是我们的主场。这几年看到了牛文文和他的团队，作为创业者在不断成长，也看到了黑马的日益壮大，我很激动。本来都被雾霾熏晕了，既然大家冒死来听，我就冒死做分 享。

我今天放三炮。大家不要笑。今天很多词的意思都变了，比如“约炮”这个词，我本来以为很负面，因为以前听徐小平跟我讲过是怎么回事，但最近任志强办了个节目叫任志强约炮，《大炮有约》。我也要跟他们学一学，要不然红衣大炮就要落后了。

“穷人不能创业”说批判

今天我看到微信朋友圈有个文章，我觉得特傻帽，文章说“穷人不能创业”。我忍不住想说，土豪就能乱做投资人吗？这个逻辑是非常错误 的。

其实绝大多数创业者都是穷人，包括徐小平。徐小平不穷当年怎么会去新东方当老师呢？邓锋自己也讲了，他以前是清华的穷学生。所以大家希望通过创业改变自己的状态，我觉得无可厚非。而且说实话，今天很多成功的创业者，摇身一变把自己描绘得非常高尚，好像他一出生就有这么高的思想。其实不是这样的。

每个人在创业早期都有穷人思维，都犯过很多错误。我也经常骂创业者，因为有些创业者让我很着急。但如果穷人不应该创业，那我就不知道中国谁还应该创业了。

我随便举他文章里的两个观点批驳一下。

第一，他讲很多创业者因为穷惯了，花钱特别节省、特别吝啬，老想不花钱办大事。然后他就说，如果不花钱能办事，那BAT花钱养那么多市场公关人员干什么呢？

我回答他一下。我也有幸把360做成了一个半大不大的公司。我觉得很多公司花了很多无用的钱还办不成事。但注意，这是大公司的特权，不是创业公司的特权。我甚至对比过外面的小团队和大公司做同样产品的团队。我发现产品做好真的未必要砸很多钱去推广。如果一个业务最后要靠资本运作、比谁的融资能力强，我觉得这确实不适合穷人。

正因为很多创业者没钱或者缺人少钱，他才不得不去做更接地气的事情，不得不做出极致的创新。包括我，以及我带过的团队，可以举出很多这样的例子。BAT就更不用说了。花很多钱做推广，能遮掩很多问题，雇的人很多，但每个人在里面只做一份工作。正因为有很多钱，所以产品不需要做得极致，照着别人抄一下就可以了。恰恰这两年，很多新锐公司起来了，在它们刚起步时，基本上都是没有太多钱的。实际上正是这种穷人思维、缺少资源的思维，才能把一个公司的潜力挖掘出来。

我最近也在反思，大公司包括360搞的所谓内部创业、内部孵化，有时我觉得是假创业、假孵化，因为它跟真正创业者的最大差别是，创业者会面临生死的问题。在生死压力面前，有些创业者可能就倒下去了，但有些创业者会被激发出无比的潜能，会绝处逢生。这样才能造就很强悍的创业者。相反在大公司内部，一个事儿做不好可以找无数理由——因为公司班车开得不及时，因为今天雾霾太重所以我不能来上班——只要跟老板解释了，我就可以再换个部门或者再接个项目，没有生死的压力。大家都认为我还算是个优秀的产品经理，我觉得我也喜欢创新，但我认为创新都是逼出来的。所以我觉得那个作者的观点是比较扯淡的。

第二，这个作者显然不求甚解，他根据另外一个傻帽说过的话称，有些创业者太刻苦，每天只知道勤奋工作，所以他就觉得这些人不会思考。他说，不要用战术的勤奋来掩盖战略的懒 惰。

这句话对吗？貌似很有道理，但它绝对不是说你不要勤奋，只是说你不能只是埋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战略用一句话就能表述出来，干什么、不干什么，即便再伟大的战略，能不能成功仍取决于所有细节的执行，而执行力来自于你对细节的把握，要把握细节，就要非常勤奋和辛苦。他说他是从雷军身上总结的，但雷军同志恰恰是这个行业里最勤奋的劳模。乔布斯对一个图标里的每个颜色都能看出不同，你说他累不累？他绝对是累死的。他能够不勤奋吗？

所以我觉得在今天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成功概率当然会高一点，但聪明人如果比你还勤奋，那你是不是应该更勤奋？我觉得这篇文章对我们的三观会有破坏。这是我放的第一炮。不服来战。

提给创业者的两点建议

下面我想给创业者泼点冷水。我最近看了YC创始人的一个经验分享。他是实战出身。原话我忘了，大意是说，作为一个创业公司CEO，你一定不能将接触客户、运作市场这两件事假手他人，一定要亲力亲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把握来自一线的最真实的信息，才能做出准确判 断。

我觉得创业者确实要定期花点儿时间想一想，但实际上有时你想半天也想不出来，还不如踏踏实实把握现在，通过勤奋工作获得更多感性认识，为下一步做出正确判断打下基础。

最近很多人说投资寒冬来了，其实我倒没觉得。我觉得，不好的项目最终都会露馅，台风没有了，猪都会摔死的。但最近一些比较好的项目，比如有技术含量的、真正创新的，依然受投资人追捧。

这种过于激进的模式带来了大家感受到的泡沫。所以，资本寒冬的泡沫是什么？就是大家太急于求成了，大家希望把10年干成的事恨不得在10个月干成，再加上资本的压力、诱惑和绑架，很多动作变了形。

很多人把泡沫责任推到了政府身上，说中关村创业大街的咖啡凉了；还推到邓锋这样的VC身上，说他原来说投我的，怎么不投了？

给创业者提两点建议，这也是这半年来很多创业者让我觉得比较困惑的地方。

第一，价值观。我一直说，中国不缺创新的人，今天也有很多钱，但中国能不能成为美国硅谷那样全世界真正的创新中心？我觉得外在条件都具备，唯一缺的是价值观。我们到底为什么创业？如果论谁更有钱、谁身价高、谁市值高，以这个来论，我觉得这种三观对创业者的创新是不支持的。

最近我感觉，一些没有底线的媒体天天在渲染创业英雄，不谈他们的产品，不谈他们总结的经验教训，谁融到资谁就是英雄，谁融到的价格高谁就牛，大家都比谁拿到了多少钱。大家对公司的评价也都脱离了产品，都在谈融资。这是个错误的价值观。我一直觉得，融资只是个手段，融资额只是一瞬间的数字，不代表企业最终能否成功。如果融到资就算成功，那我觉得今天很多人已经成功了。

应不忘初心。创业者拿到了钱，能够继续在市场上活下去，接下来我们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做产品上。

我就不点名了。其实本来有一家企业，我还是很推崇的。他们也许能把手机做得非常好，而且通过营销模式的创新，他们确实做得非常不错。但自打他们给自己弄了一个很高估值的融资之后，自己给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变成了资本的奴隶，从旅行箱到旅行包，反正什么都做，所以就给了华为巨大的机会。由此可见，即使这么伟大的企业家，背上资本包袱后，动作也都是要变形的。

想想看，其实融资很简单，找老周，老周投你一万块钱，占你一点点，公司经过老周的评估，估值一万亿。你觉得自己值一万亿以后，走路、说话就都不一样了，天天琢磨怎么跟马化腾、李彦宏他们平起平坐。

别说创业企业，就是今天很大的企业，如果完全掉到估值、融资数目之中去，你就会忽略你的初心。我一直讲不忘初心，任何企业的成功都是通过产品解决用户的问题，初创公司更应如此，你的第一步甚至没有商业模式，我们都可以投你，但你没有产品，肯定是没法往前走的。

受媒体宣传的影响，现在大家都在比融资。王冉说，为什么比融资，其实还是虚荣心。

周鸿祎对O2O补贴模式做了反思。他认为，资本永远不是目的，还是要回归商业的本质。

这是我的第一个建议。

下面讲第二点。一个创业者如果完全闷头在家里，当然他没有交流的机会，他可能会重复别人的错误。孵化器、加速器，现在中国跟美国一样，有无数的创业盛会。后来我就发现有点儿变味了，很多原来做传销的、做大众培训的也都在教大家互联网思维。这种创业会多到什么程度？在北上广深，只要你愿意，一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参加四五个会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很多创业者，事情还没有做一点，就直接到会上宣讲自己的成功经验；事情还没有做成，就开始宣讲自己创立的这个模式那个模式。我觉得这有点儿过。作为一个创业者，适度交流是可以的，但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和你的团队、用户在一起。

扪心自问，听听、交流一下真就能解决你创业的很多问题吗？其实我觉得不能。而且很多创业者在开会过程中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错觉。一上台，掌声雷动，你马上以为自己就是天之骄子，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其实就算把这几万人都发展成你的用户又能怎么样呢？跟中国几亿用户相比，这只是万分之一。

创业越热，越要冷静，越要保持距离。在听别人讲时，要有自己的思考，要有点定力。否则东施效颦，弄不好就是邯郸学步。

O2O补贴模式反思

我最近在研究O2O。最开始，O2O把我吓坏了，因为很多企业一出来就说老周过时了。他们的做法我看不懂，因为用常识做判断是有问题的，比如补贴。我忽悠了这么多年免费，他们现在青出于蓝胜于蓝，都不是免费了，都是补 贴。

下次见总理或总书记时，我特别希望提一句，你要奖励以邓锋、沈南鹏等为首的VC，他们把几百亿美元投给了创业者，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国际共产主义精神。而这几年北上广深的创业者，大家真的没含糊，没有把几百亿美金留给自己，全都补贴了人民生活。比如徐小平投了很多什么免费请你看电影的、免费给你上门做按摩的、免费做早餐的项目，看得我眼花心乱。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因为人家说，我们真的不在乎挣钱，我们钱花出去，能融来更多的钱。

但我想，按照这种游戏规则玩，就会变得非常不好玩了。红杉开年会，让我去讲话，让我给大家鼓鼓劲，我一看，一个月赔10个亿的这些牛公司都在场。所以我上台就讲了两句话：第一句说，同志们，世界未来是属于你们的！然后他们就欢声雷动、雀跃不已。接着我就说了第二句，也是属于BAT的。他们就不出声了。他们说，为什么？我说，你们最终也是属于BAT的，最后只有BAT有余粮，你们就被他们收了。大家都玩成了资本的游戏，最后当然就都是BAT的了。这游戏好玩吗？我觉得未必，因为能被BAT看上的也就那么几家。

在公司内部讲话时，我其实也在反思O2O的问题。我突然在想，我很多员工，我说我今天给你投资做一个公司，一个月让你挣8亿，别说8亿，一个月挣8000万，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挑战；但如果一个月赔8亿，我说我公司个个能行，这种能力都很不含糊。

资本永远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商业模式永远不能是2VC或2BAT的，还是要回归商业的本质。有些VC说，他们专投90后。当然我也认为，90后比我们更锐利、更没有束缚、更了解市场一线的情况。但做到最后，你毕竟是做一个商业公司，而商业的本质，还是要在产品之上建立可持续的营收模式。

最近几年的泡沫跟创业者心态有关，要做适度调整。你不是说用户至上吗？我们就上门洗车、上门按摩、上门做饭。我觉得大家有点误解，我们讲用户至上，是说你要去研究用户的行为和习惯。我一直认为，教育用户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而顺应用户的习惯，顺势而为是产品成功的关键。

在手机和电脑里面，我们做一个软件，因为对用户来说这意味着他有一个学习的过程，他必定认为这是个新东西。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在软件里面做个修改，还能引导用户。但你做生活服务和互联网相结合的时候，用户在生活服务方面，都不是小白，他一定是个成熟的用户，他一定会有他日常生活的习惯。所以，当你打着用户至上，但你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却完全违背了用户的常识，那么这就不是用户至上，而是你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用户。

比如说，最早上门洗车的案子我见了不少，我虽然不太懂车，但很简单，你觉得它真的是你日常生活中的习惯吗？你真的觉得上门去带块破抹布到他们家把车擦一擦用户就有很好的体验吗？实际上，很多项目并不适合用Uber的模式去延展。

免费之所以在互联网里成为一种战略，那是因为我的成本是固定的，越多人用，我的边际成本越趋近于零。所以，微信、360安全软件、搜索可以免费，但当你在现实生活中做所谓O2O的时候，无论是送电影票还是给人送早餐，你服务的人越多，成本就越高，甚至你要考虑这个上门的成本。在这种情况下，免费只能是一种营销手段，只能成为一种战术，不能成为一种战略，否则就违背了商业常识。

很多人期待把互联网的免费盲目地扩大化，通过免费+倒贴，养成一个用户从来不会养成的习惯，这有可能不成功。另外，通过免费把对手干死，然后再改收费。我告诉你，中国的用户一旦吃了免费的午餐，再回头是很难 的。

这种过于激进的模式带来了大家感受到的泡沫。所以，资本寒冬的泡沫是什么？就是大家太急于求成了，大家希望把10年干成的事恨不得在10个月干成，再加上资本的压力、诱惑和绑架，很多动作变了形。

这对VC来说很简单，比如沈南鹏前两天突然讲的就跟原来不一样了。他说，我们已经一年没有投O2O了；而且，他要开始投高科技公司了。VC的转型比你们转得要快，风向不好他马上就不投这个领域了。最后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呢？还是创业者。所以互联网思维没有错，但不能盲目用在任何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