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中国农业科技发展战略

文|贾敬敦　科技部中国农村技术开发中心主任

浅淡中国农业科技发展战略

文|贾敬敦科技部中国农村技术开发中心主任

研究知识产权是市场经济必须面对的课题。由于我国农业的特殊性，农业知识产权研究在我国显得尤为重要。围绕我国的农业知识产权，我从四个层面，浅淡对中国农业科技发展战略之思考。

一、中国农业产业的业态

放眼全球，现在世界各国，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在转型，包括我国。但各国的政体、资源禀赋、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所以转型的措施选择、取得的效果也不同。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农业转型都获得了很大成功。美国在2008年爆发金融危机，但2013年就已恢复生产，其中，经济结构调整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在此时代背景下，用全球和历史的眼光来看中国农业，我们可能会有全新的认识。值得注意的是，我们所说的农业跟发达国家对农业的认知，虽然名字相同，但内涵截然不同——中国人认识的农业就是种地养猪，但发达国家认为农业是产业。产业是创造财富、提供就业的，其最神圣的目标是盈利。如果一个产业不盈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就意味着这个产业的失败，可能要退出历史舞台。

现代农业业态的基本状况是产业链。按照经济学对产业链的描述，产业链至少有七个环节。第一，是以终端产品为核心的科研创制，即科技创新。终端产品是一个产业区别于其他产业最重要的标志。第二，原料的生产或者获取。第三，终端产品加工制造。第四，仓储物流。第五，批发经营。第六，终端销售。第七，售后服务。至少有这样七个环节，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

之所以说农业是一个标准产业链，大家需要明晰农业的终端产品。农业的功能是多样的，就满足人们吃的这个功能来说，农业的终端产品是食品，经过加工储藏、流通摆上超市货架的产品才叫食品，而不是粮食、猪、奶等这些农产品。研究农产品和研究食品截然不同。但是按产业来对照，我国现在基本上没有围绕着终端产品研发来布局农业研究，全国的农业大学、林业大学、农科院、林科院都在研究种地养猪，没有一个在真正地研究终端产品。

农业产业是一个复合的产业链，其中每一个组成都能形成完整产业链，共同组建成复杂的产业体系。农业产业体系庞大。虽然我们有几千年的农耕历史与经验，可农业产业依然比不上发达国家。首先以种业为例，我国2000年才通过种子法。据统计，2014年中国作物种业产值大概是730亿元、动物种业是3200亿元、花卉苗木大概300亿元。其次，农业机械产业目前全国产值接近3800亿元。再如，饲料产业在全国有9000多亿元的产值。最后，我们国家的食品工业年产值大概11万亿元。综上所述，农业产业的每一个组成都有独立的产业链，共同组成庞大的复杂的产业体系。

现代农业产业的主体是法人企业，而非农户。全国各地均出台了许多帮助扶持农户的政策，但真正能够创造财富、赢得市场竞争力的农企，国家并没有大力扶持。从民生的角度讲，帮扶弱势群体并无不妥，但从促进现代农业转型、鼓励发扬活跃产业发展关键要素而言，最应该扶持的是现代农业产业的主体——企业。要想把产业做大做强，必须扶持法人企业，鼓励帮助他们参加国际市场竞争，把财富挣回来，然后才有可能分配这些财富。所以，我们研究农业知识产权的服务对象，主要就是企业。这是针对我国农业产业变输血为造血的观念转变。

二、中国农业的问题

研究中国的农业问题，一定要有现代农业的理论，要用发展的世界眼光来看待我国的农业，才能真正找到问题与解决之策。大家对中国农业问题的感性认识是：人多、农民素质差、缺水。但实事求是地说，中国农业最大的问题不是土地问题、不是水的问题、也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结构性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产业链破碎，上下游完全脱节。早在1992年，宏基的创始人施振荣就曾提出“微笑曲线”。科技部张来武副部长也曾几次讲到“微笑曲线”，他发现与产业链对应，还有个价值链。研究价值链的重要意义在于布局金融活动，实现利益最大化。在市场经济中，仓储物流非常重要，而我国的农业在这个环节既没有整体设计、整体安排，也没有从价值链的高端部署，从而导致我国农业的主力部队与市场几乎脱节，都还停留在价值最低的种养业环节。由此而言，我们的农业产业链是破碎的。

第二，产业体系不发达。我们与现代农业相配套、必不可少的产业环节比如食品、饲料、农药、兽药、动物药、农机等，开展的工作都很少，产业体系不发达。甚至在我国主要的政府管理部门，都没有产业链的意识和产业体系的部署。

第三，产业的主体发育滞后。就是企业化经营不足。现在各地都在搞新型经营主体，这只是个过渡。要赋予新型经营主体法人地位，在合同签订、财务等方面才能避免很多障碍，这些新型经营主体才能进入产业链。

第四，产业政策缺位。没有与产业链和产业体系相配套的产业政策，包括我们的科技政策。

第五，要素配置问题。美国农业产业发展最重要的经验之一就是生产要素（包括土地、劳动力和资本）的自由流动，这是美国自己分析的成功经验。要素的自由流动就是市场化水平，只有要素可以流动，才能重组，实现更高的效率。

三、中国农业的转型

关于中国的农业转型方向，很多专家都有研究，结论是不是符合实际，要用时间来检验。本人认为中国农业的转型，主要有以下三个重点任务：

第一，要下决心来建设现代农业产业链。要把破碎的农业产业链用市场经济的力量整合起来。形成一个从产品的创制、原料的生产、产品的加工制造、仓储物流、批发经营、终端销售、售后服务的完整产业链。

第二，要加快培育我国现代农业的产业体系。我们不但要有发达的种养业，更要按照分工分业的经济学理论来加快完善中国现代农业体系。要建设这样一个现代产业体系，不但要有发达的生产体系解决种养业问题，还要有世界一流的创新体系，搞好产品的创制，尤其是加工制造。食品的加工制造或者是材料的加工制造对农业至关重要，这是中国农业迈向现代化的关键所在。

按照中国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要把中国农业做大做强，只有依靠科技创新增加附加值这一条路可走，也就是只能走加工制造这条路。所以重视加工制造才是中国农业的出路，是中国农业的未来。但是只有加工制造不能实现价值，仓储物流、批发经营、农业终端产品的营销是实现价值、实现财富的关键。这些都是农业产业链不可分割的部分。按照这样的逻辑思路去布局，经过若干年的努力，我们才能改变农业产业链破碎的格局，建立起真正的现代农业产业体系。

第三，转变农业的发展方式。转变农业发展方式，就是要由过去的要素驱动型变成创新驱动型，从而提高土地的产出率、提高劳动生产力。

首先，要下定决心推动农业学科调整。彻底打破以种养业为主体的学科结构，按照一二三产业发展要求的需要，来重塑我们的学科体系，使二产和三产成为这个学科的骨干。学科的调整，一定是以二产为主体，以三产为重要组成部分，而一产是基础，这是关键。此外，加工制造、物流、仓储、商业模式，都要成为我们重要的学科内容。

其次，创新我国农业科技活动的布局。第一要按照产业链来布局创新。农业创新要按照终端产品、原料的生产、终端产品的加工制造、仓储物流、批发等来部署创新活动。相对应的课题设计、项目设计就要有调整。这项任务很宏大，但要从我做起，从你分管的领域做起。第二要在基础研究、前沿技术研究和应用技术研究有良好的部署。第三要培养人才，要培养一支能够支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队伍。我们不但要有育种家，还要有食品科学家、物流专家、杰出的加工制造企业家。我们需要有方方面面的人才，这样才能托起我们现代农业产业链，真正的实施创新驱动战略。

四、城市化时代的农业科技创新

有史记载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农业大国，是一个乡村人口占多数的国家，这段历史终结在了2011年。这一年，中国的城市化率达到了51%，标志着我国正式进入城市化时代。新时代进程中，我国的农业科技应该怎么做？这个问题的紧迫性已经不容忽视。

第一，农业科技工作的区域。按照一二三产业融合和产业发展的理论，要想使农业成为能够保证国家粮食安全、食品安全、营养健康的产业，我国农业科技工作只能是城市和乡村两个主战场并重，所有的农科院、农业大学的主战场，一是城市一是乡村。因此，会有越来越多的农业科技工作者工作在城市，服务于城市，为城里人的营养健康、食品安全贡献力量，为农产品能够通过高效率的仓储物流进入城市贡献力量，从而保证城市居民能吃上放心的营养健康的食品。

第二，农业科技服务的对象。要服务产业，就要更多地服务企业，这一部分法人主体主要分布在城市；而要服务乡村，服务农业生产者，这一部分主体就主要集中在乡村。因此，服务于企业跟农户是并重的。甚至在市场经济理论下，按照财富创造的观点，服务企业更重要。此外，农业产业还要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所以在城市化时代，服务对象也应有很大调整。

第三，农业科技服务的方式。城市化时代，单纯的田间地头的应用示范和推广这种方法，已远远不适用于城市化时代的农业科技服务。在城市，对人的服务更多是营养健康的服务，是农产品批发经营、食品的仓储物流和终端销售等环节。服务于产业同服务于人，两者的服务方式是不一样的，我们要找到科学的服务方法。

农业知识产权至关重要，这不仅是农业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也是知识产权的评价问题，更是农业知识产权的推广和价值实现问题，还有我们的领域谋划问题。这是一个重要的科技创新的增长点，也是加快农业科技转型的关键。要下决心把知识产权搞好，一方面要用经济的眼光来看待知识产权的问题；另一方面要根据时代的需要面向整个农业产业链，面向农业产业体系，面向产业，面向社会，来思考农业的知识产权战略。

（本文由本刊记者王雯慧根据作者2015年9月23日在农业知识产权专题研究班讲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