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的瓜菜能放心吗？

冯华　赵永平

对话人：

农业部农产品质量安全中心副主任 顾宝根

中国农科院植保所研究员 刘新刚

河北永清县农业局信息站主任 王永江

河北永清县永清镇北岔口村菜农 张建岩

不打农药行不行？

病虫害不防治损失近四成。合理用药不影响质量安全，蔬菜水果抽检合格率96%以上

河北永清县蔬菜种植面积36万亩，是供应京津的菜篮子基地之一，这里的菜农打不打药，怎么用药？

张建岩：我家有5个大棚，2个棚种黄瓜，3个棚种甜瓜。相对露地种植，大棚瓜菜虫害少，主要是打杀菌剂预防病害。拿春茬黄瓜说，年前12月份种上，因为施了菌肥，到2月进入坐果期才开始打药。我用的杀菌剂是易保、百菌清、多菌灵等，每10天左右打一次，再加上杀螨剂，从种到收打四五次药就行，采摘前10天左右必须停药。这几天黄瓜拉秧后种冬瓜，冬瓜抗病，基本可以不打药。但每年到8、9月病虫害高发期必须闷棚，啥也不种给棚高温杀菌，为来年做好准备。

王永江：像张建岩这样的在永清算普通农户，经过二三十年摸索推广，菜农基本掌握了蔬菜安全生产技术。一靠物理防治，比如大棚种植前闷棚、熏棚杀菌，施菌肥、错季、倒茬防病。二靠安全用药，比如张建岩大棚里用的几种农药都属于微毒，到产品上市前能分解掉的。

我们吃的瓜菜是否浑身是“药”？

顾宝根：这一说法是不准确的。在农作物生长的过程中，受气候等多种因素影响，必然会发生病虫害，需要用农药防治才能保产量。从理论上讲，用了药后就会有残留，但有残留并不意味着不安全，只要在国家标准范围内，就是安全放心的。

不打农药行不行？

张建岩：如果蔬菜不打药，一旦发病根本治不过来。前几年村民的黄瓜得了“跑马干”，是一种灰霉病，不到3天，一个棚里的叶子就全掉光了，啥收成都没了。

刘新刚：目前农药仍是世界各国包括发达国家农业生产不可缺少的生产资料。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测算，如果不进行病虫害防治，作物损失率高达37%。

市场上的瓜菜质量放心吗？

顾宝根：农产品质量安全是天大的事。监测数据显示，近几年全国蔬菜、水果抽检合格率稳定在96%以上，且呈逐年上升态势。总体上讲，我国的农产品质量是可靠的，消费安全是有保障的。

农药残留标准安全吗？

现多为仿生农药，毒性降低、风险可控。一些农药风险与食盐相当，国家标准留出足够安全空间

有人一提起农药就色变，农药是不是“毒药”？

顾宝根：农药有毒是大家的普遍认识。但现在农药与过去农药已大不相同。一是农药的化学成分和结构有了很大变化，过去多为含氯和砷以及有机磷农药，现在多为仿生农药，毒性大大降低；二是药剂的作用机理也不同，过去多为神经毒剂，影响神经系统，容易引起人中毒。现在有影响昆虫能量代谢、物质合成的新农药，对人影响很小；三是效果好用量少。目前我国含有高毒农药成分的产品比例不到2%，低毒和微毒农药产品达75%以上。总的趋势是农药的毒性在降低，使用量在减少，安全风险在降低。

刘新刚：根据我国《农药管理条例》，农药毒性共有5个级别：微毒、低毒、中等毒、高毒、剧毒。我们做个比较，大家每天吃的食盐，动物实验的致死中量（LD50）为3750毫克/公斤，而不少农药的LD50大于5000毫克/公斤，LD50数据越大，毒性越小，因此这些农药的安全风险与食盐相当，不能说农药就是毒药的代名词。

农药残留标准是怎么制定的？

顾宝根：农药残留标准是根据农药的毒性、农产品中农药的残留量、我们的食物消费结构等，利用风险评估技术计算得出的安全值。在制定标准时，以最大可能的风险为基础，也就是以一个人一生天天吃某种农产品和可能吃的最大量来计算。在此基础上，考虑到物种差异以及孕妇和儿童的安全，再增加100倍的安全系数，因此标准是十分严格的，而且有很大的保险系数。所以，农产品中的农药残留只要在国家标准范围内，就是安全的。我国目前已制定了3650个农药残留标准，涉及387种农药、284种（类）食品，覆盖了蔬菜、水果、谷物等几乎所有主要农产品。

一家一户的生产方式能守住安全标准吗？

王永江：现在种菜都是专业村甚至一个乡镇，成规模才有市场。在蔬菜生产专业村一般都组建农民合作组织，联户联保，农民互相监督。另外，县里制定了13类蔬菜的无害化生产技术操作规程，每户一册，县乡蔬菜技术人员128人、农民技术员1100多人，常年活跃在田间，推进蔬菜质量安全实现科学化、规范化。

张建岩：对菜农来说，使用高毒、剧毒农药等于断了致富路，一旦出了事你在全村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另外村里的3个农资经销店都禁了高毒农药，你想买也买不到。

顾宝根：目前我国还有12种高毒、剧毒农药允许生产、销售、使用。为何不全面禁止？是因为一些地下害虫、仓储害虫等病虫防治还离不开高毒、剧毒农药。按规定，高毒、剧毒农药不得用于蔬菜、瓜果、茶叶、中草药材。自2010年起农业部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高毒农药定点经营和可追溯管理，从源头上严格把关。

市场监管到不到位？

形成从田间到餐桌全程监管链条，3332家质检机构实现面上覆盖

从田间到餐桌，市场检测会不会“漏网”？

张建岩：我家的菜主要有3个销售渠道：一个是新苑阳光公司，走高端消费市场；一个是惠民蔬菜公司，供北京超市；一个是固定经销商。前两个渠道检测严格些，每批菜都要抽检，经销商收菜一般不检测。为了保证质量，村里的合作社也配了简单的检测设备，对村民的大棚不定期自检。

王永江：作为无公害蔬菜基地，县里建了蔬菜检测中心和6个乡级检测站，近三年检测样品2.5万个，自检覆盖率达90%以上。

顾宝根：农产品质量安全是产出来的，也是管出来的。我国已形成全程监管链条，从田间地头、猪圈鱼塘到农产品收购、储藏、运输环节等都有监管。建立健全了重点农产品和农业投入品例行监测、专项监测和监督抽查的一整套农产品质量安全监测制度。国家共投资建设了部、省、地（市）、县质量检测机构2553个，加上各地自己建设的农产品质检机构，总数达到3332家，检测人员达到3.5万人。应该说我国对于农产品质量安全监管花了很大的力气，但由于农产品生产范围广，产业链条长，难免还存在一些薄弱环节。

下一步农业部将一手抓农业标准化生产和全程管控，一手抓执法监管和专项整治。在农药监管方面，今年继续开展“农药及农药使用”专项整治行动，严厉查处生产经营违法添加高毒农药、假劣农药和套用、冒用登记证等违法行为，推行高毒农药定点经营和实名购买制度，开展农药产品电子追溯码标识试点。

农药零增长怎么实现？

扶持专业化服务组织，大规模开展统防统治，提高农药利用率，减少用药量

全国农药使用总体情况如何？

刘新刚：由于气候变化和栽培方式的改变，农作物病虫害呈多发、频发、重发态势，加之农药施用器械落后、使用技术普及不到位等原因，当前仍存在农药过量使用现象，“跑冒滴漏”问题严重。数据显示，我国农药平均利用率仅为35%左右，比发达国家低10至20个百分点。

顾宝根：科学用药、减少农药用量迫在眉睫。今年农业部制定农药使用量零增长行动方案，到2020年主要农作物农药利用率达到40%以上，重点在“控、替、精、统”上下功夫，努力实现“三减一提”：一是减少施药次数，应用农业防治、生物防治、物理防治等绿色防控技术；二是减少施药剂量，在关键时期用药、对症用药、适量用药；三是减少农药流失，开发应用现代植保机械，替代跑冒滴漏落后机械；四是提高防治效果，大规模开展专业化统防统治。

从实践来看，这一技术路线是可行的。在去年全国专业化统防统治与绿色防控融合推进示范区，一般大田作物每季减少用药1-2次，园艺作物每季减少用药3-4次，化学农药用量减少20-30%。不仅没有影响防治效果，而且还可以实现亩增产8%以上、节本增效150元以上。

绿色防控、生物农药好推广普及吗？

王永江：目前永清蔬菜生产大多是一家一户的精耕细作，离有机农业、现代农业还有差距。生物农药、绿色防控投入高，技术门槛也高，规模种植户用的多些，大多普通农民短时间还接受不了。

刘新刚：我国已登记的生物农药产品3700多个，约占整个农药产品的12%左右。与传统的化学农药相比，生物农药对人畜健康和环境相对安全。从市场价格来看，生物农药与化学农药没有显著差别。但由于生物农药存在防效相对较低、效果缓慢等缺点，农民使用积极性不高。随着农业生产规模化、统防统治服务的发展，农技培训不断深入，这个问题会逐步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