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好
选举
◎张正好
快进院门时,车灯一扫,我看到家门前杏树下有个人影。他一只手抬起,遮着脸,怕光。
回来了!我刚下车,他冲过来打招呼。这时我认出,他是本村的刘一手。
你兄弟二子跟我说过了,选举时我不会坏你事的。我知道他的来意,应付了一句就往家走。
你在村里有地位,帮我说句话吧!他跟在我后面,一只手将一个装着长方形东西的方便袋塞向我。
这是什么东西?我明知故问。他的混子兄弟二子,早跟我说了,帮他拉票当村长,送我一条中华烟。
小意思,香烟。他说。
我就开了个小厂,有什么地位,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说。都是本村人,我知道他除了打架赌博就是放高利贷。
十票!你与你兄弟三家的票,就够了!他凑近我耳边,我闻到一股烟臭。从他二十年前上小学抽烟到现在,已有二十多年的烟龄。
好吧!帮你一次,烟就不用了。只是提个醒,刘一手,以后我去村里办事,方便点!说完我用手拂去他递过来的烟。
那是那是,需要公章,尽管来村里盖!他说完高兴地将烟揣在我怀里,跑了。
没有悬念。
一边是根红苗正,当过三十年村长的吴老旺的小儿子——上届村长吴福田,头阔脸方,天生官相,腰粗肚圆,大话连篇,除了把乡里的干部领导马屁拍得好,就是在村里把那位有点姿色的妇女主任安抚得好。妇女主任离婚多年,本招花惹草破坏了几户好家庭,等吴福田一上台,好了,彻底安抚。一次妇女主任给一男村民发避孕工具,打了句趣,说,多拿点,你这副好身架,一夜没几个哪行啊。吴福田刚好从办公室外面进来,二话没说,抓住妇女主任手上的盒子扔到后窗外。还说,年纪轻轻,多想发家致富,别一门心思只知打炮,炮打得再多,能打到粮食,打到钞票吗?
这话后来成了笑谈,男村民们当着吴福田的面,不敢正眼瞧妇女主任。妇女主任也学乖了,吴福田不出远差,都不敢在村里与男村民搭话。
另一边是纵横村中多年,酒量最大,打架最狠,赌博最辣,逼债最凶的痞子,在我们这也叫二吊蛋,刘一手。他本名叫刘义秀,因为力气大,下手毒,一只手抓起块砖就拍得人家满脸是血,所以没有人敢与他斗,都背地里叫他刘一手。
二人村中口碑相当!都是村民望而生畏,不敢当面顶的主。本来是一下难以分出伯仲的。但是我知道,吴福田村中混的不错,但要谈到钱,与刘一手还是不能比的。何况平时吴福田做威做福惯了,有钱也不愿低声下气去给村民送东西。
没有悬念,刘一手当上了村长。
我早知道,二人水平相当,但刘一手准备了五十条中华烟。当然,去了送我的那条,是四十九条。
刘小手当上村长,我意料之中,但我并不高兴。
老婆看了出来,说那你为何帮他
我说,除了刘一手,谁能让吴福田选举时不敢造假?吴福田老子时就与政府领导关系铁,与村里的党员生产队长都是把兄弟。一到选举时,队长捧着选票箱,挨家挨户,说,选吴村长啊,以后他不会亏你的。吴福田亏待的人是太多了,大到救济款挪用,小到村里抗旱工具的私用,大家都知道。但是当着队长的面,谁敢不投他的票,何况这箱子只是形式,到村委会里,当着乡干部与村民代表几人当面打开,结果是什么,还要说吗
让混子当村长,你是助纣为虐!老婆指责我。
他当不了!说完我拨通了手机。
喂,请帮我查下县人大与组织部的电话!你要干啥?老婆问。
举报。我开始拨号,就是刚查到的那两个号码。
刘一手被查了,镇里组织部长宣布,重新选举。
刘一手又出现在我门口的杏树下。
来拿烟?我笑着说。
当我什么人啊!没当上村长就不能孝敬你烟啊!他说。
那来干嘛?我问。
我想带兄弟们选你当村长。
我当不了,何况你不干了还有吴福田。我说。
那狗日的举报了我还想当村长?我刚去过他家,他说不是他举报的。我说如果真不是他举报,就别当候选人,他同意了。
有可能真不是他举报的呢?我说。
不是他会是谁?他问。
想一下,你村中有哪些仇人。我说。
村东胡亮,我打过,轻伤,赔了两万,他不仅不告我,还现在跟我混。村西李四,跟我抢承包村鱼塘,我扔几瓶农药到他鱼塘里,鱼全死了,他跪着求我,村鱼塘不跟我抢,只要我不再害他自家的两亩塘。村南张三,村北许五,我都打过,他们报过案,都被我那当派出所长的表哥调解好了,现在他们跟着我开赌场,一晚看场费就五六百。
这倒是,你这么仁义,哪会有人恨你。我赞道。
如愿以偿,没人与我争,我成了村长。
老婆看我顾虑重重,说,后悔当刘一手的傀儡了。
呵呵,我一声冷笑,打开了电脑。
你要干嘛?老婆问。
刘一手说的话我都录了音,现在传上网,别说他,他那所长表哥自身都难保了!打黑除恶,一窝端!
(责任编辑 陈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