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中国股市负责

葛守昆

谁对中国股市负责

葛守昆

中国只是在上个世纪末期才开始发行股票，有了股市。最初的股市，不是因为市场经济的发展与成熟，而是邓小平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概念。邓的意思，可以试，不行就关掉。可是，究竟股份上市发行股票需要什么样的前提条件，领导不可能都是行家。然而，政策制定者、相关研究机构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就是仗着胆子大，加上部分既得利益，中国的股市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仓促上阵的。

其实，企业上市发行股票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并非与市场经济同步。这在历史上如此，理论和实践上也都有个探索摸索的过程。与封建专制经济相比，市场经济一方面尊重人的利己权利，另一方面规范了人的行为，在权利和责任之间形成对称制衡的关系。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部分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企业生产经营的规模扩张遇到了资本不足的矛盾，需要在间接融资与直接融资之间进行比较。直接融资即股份上市的好处是融资成本低，无需还本付息，这跟向银行贷款有很大区别。不过，直接融资有很多必须遵守的约束条件。（1）企业成了社会化的企业，接受广泛的监督，包括经营者管理层持有的公司股票、收入分配情况；（2）资本所有权有清晰的边界，遵循同股同权的原则，持大股者拥有企业的控制权；（3）企业的生产经营信息必须公开可查，遇有重大事件即时公布；（4）坚持利润分红，鼓励投资者参与利润分配；（5）设计一整套完善的惩罚法规，严肃对违规行为的查处。因此，企业在是否选择上市问题上会非常谨慎，要充分评估企业易主、失去控制权的可能风险。所以，在市场经济国家，真正上市的企业并不多，许多百年老店都非上市企业。

对照中国股市，可以发现问题多多，先天不足与后天失调严重存在。第一，国有企业在改革不到位情况下急促上市。在本来意义上，国有企业上市应该是国有企业改革的结果，而非是国有企业改革的开始。更为重要的，是真正的国有企业不能上市，所谓可以能够上市的国有企业，只能是指那些原先曾经是国有企业，但改革目标是退出国有经济行列、改制为非国有企业的企业，这样的企业才能成为上市企业。因为，带行政和战略垄断的国有企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场竞争主体，这类企业经营的盈亏往往带有政策性经营的特点，不是市场竞争的结果。只有那些属于带竞争性的国有企业，虽然目前是国有企业，但不宜作为国有企业存在，需要改制成为非国有企业以后，上市发行股票。然而，从实践来看，许多不该上市的也上市了，应该上市的，国有资本至今仍未有序退出，甚至仍然国有控股。撇开不该上市的不谈，就是应该上市的，大多没有经过严格的改制，也没有完成改制，不生不熟、吃着夹生饭。

第二，国家成为大股东，产权不清晰、职责不明老问题始终存在。许多国有企业上市多年，可是国家仍然是大股东，处于控股地位。实际上，这就模糊了国家的角色定位。国家既作为管理者，又作为所有者，既是管理主体，又是竞争主体、市场主体，怎么体现管理的全民性？又怎么体现与非国有上市公司竞争的公平性？只会造成整个经济秩序的严重混乱。再说，现在那些还没有上市的国有企业，也在安排准备上市，这些企业究竟是否具备上市发行股票的标准？

第三，典型的官商不分、官商结合。许多国有上市公司既是行政性大公司，又是在市场上竞争的企业，必然官商不分。有些国有上市公司，既从市场上牟利，又从财政获得补贴，利益关系始终没有理顺。有些公司领导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行政领导。

▲为什么有些媒体为牛市推波助澜，可是一旦出现断崖式溃退，又默不作声？这些都反映了中国股市的监管不到位、失位、缺位甚至越位的情形。这种状况不改变，过去、今天发生的股灾后面一定还会继续，并且可能加重图/新华社

第四，虚假上市加把关不严。这些年来，各级地方政府都把企业上市融资作为壮大地方资本实力的重要手段，睁一眼、闭一眼默认企业做假，伪装上市。一些企业，不仅是国有企业，包括一些民营企业，由于没办法把握未来，同样加入了上市圈钱的行列。结果，大量企业通过弄虚作假，做假账，夸大收入利润，隐瞒存在问题，通过行贿骗取上市资格。而一些腐败官员，则利用权力受贿，将不符合上市标准的企业造假上市。降低了中国股市的质量，加大了中国股市的风险。

第五，炒买炒卖甚于分配得益。在本来意义上，股民投资股市，主要是看重上市企业的投资价值，从上市企业的利润中分红，至于通过买进卖出搏取差价，那在其次。可是在中国股市，许多人投资股市，几乎唯一的目的，就是通过股票买卖从中获益。事实上，20多年来，很少有投资者真正能从股票分红中得到好处。

第六，股民正当权益没有充分保证。股价上下波动，股民有赚有赔，这是正常现象。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的股市，大多数投资者特别是中小股民，投资长期处于亏损状态，成为利益受害者，这个股市就是很大问题，说明中小投资者的权益没有得到充分保障，必须认真检讨和反思。

第七，发展股市的思路有偏差。一个国家为什么发展股市？自然是企业融资的要求，也是经济增长的需要。而这又必须以平等的竞争和有序的监管为充分条件，做不到平等的竞争和严格的管控，可能有股市不如无股市。从中国股市的情况看，由于缺少股市必须的市场经济基础，基本上处于先上市、后规范的状态，规范滞后于上市。有些问题属于经验不足，有些问题则属于人为灾难。为什么上市企业不愿意分配红利？为什么弄虚作假屡禁不止？为什么一些所谓战略投资者不是稳定股市的因素，相反是股市动荡的元凶？为什么有些媒体为牛市推波助澜，可是一旦出现断崖式溃退，又默不作声？这些都反映了中国股市的监管不到位、失位、缺位甚至越位的情形。这种状况不改变，过去、今天发生的股灾后面一定还会继续，并且可能加重。

其实，股市涨跌寻常事，大涨大跌也难避免。问题在于，企业上市是否坚持严格的标准，不该上市的企业是否被禁止上市；上市以后，公司机构行为是否有明确的规范并辅之以严厉的惩罚措施，特别是大多数投资者权益有基本的保障，能够从股市中获益。说到底，一个健康的股市必须通过改革的深化达到行为的规范，真正有人为股市负责。否则，股市没有希望！

作者为江苏省社科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