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叛
我这一生只进入过两个地方的地下室。一个是我漂泊在成都的时候借住的破败小区,另一个就是我新买的别墅赠送的地下储物间。
把家里用不上的东西往地下储物间里搬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之间就闪现了当年在成都的日子。那段日子太贫穷了,贫穷得有些不真实,像上辈子一样。连衣食住行都满足不了,我们喝自来水,用花坛里的水洗脸洗澡,我们像老鼠一样住在潮湿的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天到晚都点着蜡烛。
那段日子又是那么快乐,我们拿着从垃圾桶里捡来的自喷漆,把房子涂得五颜六色,我们拿着凳子、盆子当乐器,日夜歌唱。我们无所事事,逃票坐上长途公交从第一站到最后一站,又从最后一站坐回来。我们一无所有,但整个城市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游乐场。
我坐在别墅的地下室里,怀念那时候跟我混在一起的朋友。我们曾经承诺彼此,苟富贵勿相忘,一旦有一天彼此发达了,一定要聚集在一起喝酒。
然而在漫長的时间面前,承诺变得不堪一击,我拿出手机,通讯录里早已没有当年任何一个朋友的电话。我拥有了一座奇大无比的房子,却比当年住在三平米的地下室里更加孤独。原来物质真的不能让人生变得更美好,在拥有了当年我想要的一切之后,我才发现当年贫穷的我们,并非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