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义黑白插图写意特征探析*

安宝江AN Baojiang北京印刷学院，北京102600（Beijing Institute of Graphic Communication School，102600 Beijing）

张守义黑白插图写意特征探析*

安宝江AN Baojiang
北京印刷学院，北京102600（Beijing Institute of Graphic Communication School，102600 Beijing）

对于文艺类插图中的写意类型的分析，以张守义的黑白封面插图设计为对象，探讨其艺术特征与表现方法。对于这种写意特征，从作品形式语言和插图表现的写意性两个方面进行解析。形式语言分析，指在造型时采用线描或水墨的简练形式突出对象的主要特征；插图的写意性特征指所创造形象的典型性及其与文学作品内涵特质的内在相合。正是这两个方面的因素，使张守义创造出富有韵味的写意特征封面插图。

写意；张守义；插图；黑白画

一、引言

插图不同于一般绘画，是基于文字作品的形象化语言再创造，对于文艺类插图而言更是如此。在文艺类插图的这种再创造中，写意性的内涵表现相对于情节性的写实表现，对于插图家来说有着更高的要求。

张守义的黑白画插图，以其写意性特征，成为与写实性插图表现相对的一种典型类型。对于张守义插图设计中的这种写意性特征，本文从作品形式和插图表现两个角度进行分析。

二、形式语言的写意性

相对于科技类插图，文艺类插图更需要插图家发挥绘画在表现时的形象性特征。这种形象化的表现，根据表现侧重的不同，可划分为对文学作品的具体情节内容进行表现和对文学作品的内涵意义表现这两种。在侧重内涵表达的插图类型中，张守义的作品以其对文学作品表现的写意性特征而为人们所关注。

1.张守义插图作品的分类

以表现形式为依据，张守义的插图作品大致可以分为3类：一是以大块黑白颜色造型，这种特点的插图占张守义作品的大部分。二是以单线条勾勒传神轮廓，这样的作品也有相当的数量，多见于报刊杂志。三是采用中国水墨的方式，这一类型的作品最少。

相对于多种颜色的绘画表现，这种以黑白两种颜色作为造型手段的艺术形式被统称为黑白画，在书籍艺术设计中被广泛应用。在中国，自鲁迅倡导“新兴木刻运动”以来，黑白画艺术成为一种革命的形式，木刻版画曾是它的主要载体。1949年后，版画较多采用套色印刷的表现方式，黑白两色的形式较少，黑白画创作主要是以纸和笔为工具实现的。

2.张守义各类插图作品的写意性特征

下面，分别对这3种表现方式所具有的写意性特征进行分析。

（1）以大块黑白颜色造型的插图作品最多，也最能展现张守义的个人风格。从形式上看，这种个人风格的形成与张守义在表现时所用的工具直接相关。与其他黑白画家不同，张守义是以毛笔进行绘画的，通过简练的笔触，他寥寥数笔，就点染出一个写意的形象，营造出一种传神的意境。虽然用的是毛笔，但他用毛笔是因为表现时的粗细自由，在表现线面意象时可以随心所意，墨为纯色，基本没有浓淡的设色分别。而在正统水墨国画的表现中，笔法、墨法从表象上说，就是对墨色浓淡的综合运用。

张守义画中的一条粗线或者只是一个轮廓的勾画，但也可能是表现立体阴影的一个面或一个逆光的剪影。如在《罗曼·罗兰像》插图中，其用于人物鼻子的墨线，表现的实际是立体光影效果。而《悲惨世界》插图，则是逆光式剪影表现。还有的是在大块墨色中对空白的利用，有时甚至是对半采用，如《复活》插图。

这种类似“留白”技法，是张守义出于对构成艺术中黑白协调对比的考虑［1］44。

小学生处于低龄时期，却具有一定的好胜心。将竞赛元素融入合作学习过程中，可以让学生在团结与竞争的双重作用下参与到教学活动之中。而语文学科的竞赛活动有许多种，教师可以结合实际的教学内容来选定竞赛内容和竞赛形式，让学生在小组竞赛过程中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激发自身的潜能，并且体验合作学习的快乐，增加对语文学习与知识探索的兴趣。比如在《精彩的马戏》的教学中，教师就可以引导学生分成几个小组，然后各自选择一种动物进行马戏的表演，比一比谁的更精彩。学生在亲自表演的过程中，可以更好地理解课文内容，并领悟马戏这一表演的精粹，与文本真正深入地进行交流，从而高效地理解与掌握文本内容。

对比同时期其他黑白画插图家如高燕、雷德祖等人的作品，可以看出这两种类型的异同。高燕、雷德祖都是以现代绘画训练为基础，在表现时对情节性内容的要求使画面追求对细部的刻画。

而张守义的插图不需要表现具体情节内容，在表达光影时不过多花费笔墨，也不需要放过多的精力于细部刻画，所以可以用简练的方式表现形体、动作，从而实现写意的目的。从形式上看，这样的表现方式与剪影画有类似之处，但剪影表现的是即时性和情节性特征，张守义的形象侧重于本质相对的稳定性，由此而写意。《燃灯者》封面设计（见图1），就是张守义的这一类作品。

图1　《燃灯者》封面①67

（2）以单线条勾勒传神轮廓即以细线勾勒梗概的插图作品，在杂志中多见。这种用线法在欧美插图史上屡见不鲜，中国传统画法中也有白描的形式，但它之成为张守义个人风格的作品，同样是由于他在形象塑造时对人物本质的侧重，从而与肖像相区分，如他的作品《茶花女》插图（见图2）。

图2 《茶花女》封面②

（3）采用中国水墨的方式，在用墨上有浓淡层次划分的插图作品，其背景是水墨国画的当代发展。以《列夫·托尔斯泰像》为例，画面语言是浓淡笔墨，勾画眼眶、鼻子的浓墨是暗部阴影；头发、胡须的暗部以淡墨表现；额及头顶，尤其是脸颊上的几处“留白”实际是高光（见图3）。

图3　《列夫·托尔斯泰像》插图①100

对于如何改造传统中国画，1949年以后，中央美术学院与浙江美术学院分别形成了南北光影素描和结构素描两种方式。在这基础上发展出的现代水墨国画，无论是纯墨还是浓淡相间的墨色运用，在水墨形式背后的是光影素描训练的作用，这是与中国传统绘画最为核心的区分。

对于这种基础所带来的影响，同样是写意人物，将张守义的作品《列夫·托尔斯泰像》与南宋画家梁楷的减笔写意画《李白行吟图》、《泼墨仙人图》等相对照，我们就可以看出：梁楷以写意的减省表现李白行吟举止中的洒脱风度，而张守义则通过略掉细节的写意面容渲染列夫·托尔斯泰思想的深邃。

同样是“留白”，梁楷是“以无当有”的意境营造，张守义以“计白当黑”实现光影表现。所以，两相对比，二者虽然同为写意表现，实为中西迥异、古今殊途的两个体系。

综上所述，对于采用黑白画的方式和以毛笔、墨作为绘画工具，张守义是从塑造强有力的艺术形象的角度出发的。随着版画逐渐退出了黑白画表现的主流，纸笔的黑白画表现方式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一些老版画家们认为单纯的纸笔太容易操作了，不像版画那样需要用刀花费很大功夫去制作，所以，流于油滑是个很危险的倾向。

对此，张守义从工具特性的角度出发进行规避，“为的是追求有力的线。作画时不打底稿，墨线自然有力。画中的线有时无力，再用白粉涂改线条制作线的力度，以白粉代刀。纸上积粉过厚，易脱落，后改用剪刀剪三角形纸片贴在无力的线上，用纸代刀，制作有力的线。近年来又多用宣纸作画，用浓墨着纸代刀制作有力的线”［1］283。

从表现形式上来说，被称作“西卢埃特（Silhouette）”的剪影画，与张守义的插图也有着相当的可对照性。剪影画的这种形式，以及它以外型轮廓表现取胜这种特质，都是与张守义追求以形体表现内在的方式有着密切关系的。

三、插图表现的写意性

以上是从绘画形式而言的表现形式写意性特征，但作为插图，其意义更在于与抽象文学内容的结合。在形象的塑造上，张守义的插图多以背影出现的方式，多用人物动作造型而较少进行脸部的细部刻画（见图4）。这是张守义对插图的印刷艺术特征进行总结后，所形成的表现范式。

图4　张守义封面设计稿③

张守义认为，不同于雕塑、壁画，甚至油画，因为它们都有着相当大的展现空间，而插图最终只是印在一本小开本的书上，全身人物的脸的面积最大也不超过杏核大小，所以这样用脸部的细部刻画进行人物表现就有相当的难度［1］53。而以人物的身体、肢体动作这样的“粗线条”造型，来暗示人物的内心、情感和所流露出的意念，就要好得多。“中国画这一造型艺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它对物象外形的描写以及精神的刻划，主要是以简练的线条来表现的。它是从形象的结构出发，而不是以简练的线条来表现的。它是从形象的主要结构出发，而不是像西画那样从物象所感受到的一定光暗形成的黑白调子出发。因此二者在表现方法上虽说所强调的重点不同，但所达到艺术真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正因为中国画描写对象是运用简练的线条，并从具体物象的结构出发这一特点，就更需要对物象有充分的分析能力。对一切物象做到知其然而又知其所以然，方能‘意在笔先’，有思想地运用笔墨去刻划物象，写出物象的精神面貌。”［2］

对于这种造型方式的优势，从格式塔心理学理论来说，“这种形象的若隐若现和模模糊糊，并不意味着我们对这些事物没有充分把握，也不是由于心灵只把握到一个完整事物的一部分，这种模糊的形态并不代表一个真实的事物，而是代表着一种‘质’的东西。”［3］译者前言30这是从创作者角度来说的。而在观者看来，写意插图由于其非写实性，那么“每当视域中出现的图形不太完美，甚至有缺陷的时候，这种将其‘组织’的‘需要’便大大增加”［3］译者前言6。也就是说，这是需要观看者在观看插图作品时去调动自己的参与热情的。如果造型表现不强烈的话，那这幅插图的作用实际上就起不到了。

“创作中有一个外在的主题，还有一个内在的主题——副主题，这副主题才是画家真正要述说的内在精神。”［4］不仅能领略到文学作者的寓意，而且还能将插图作者的思想加入到思考的对象里面，这时，插图所起到的作用，就不仅仅是一个对文学作品内容的形象再现了。读者和作者藉由这幅插图，又进行了另一个层次的交流，读者已经不再是一个信息的接受者，而也具有了创造、发送信息的地位。所谓“在对现代艺术的欣赏中（尤其绘画），其发展的趋势是越来越多地依靠观赏者的直觉去发现其审美价值，从而使观赏者也成为绘画的实质性作者之一”［3］译者前言23，就是这样一种相似的效应。

对于张守义的这种黑白画插图表现的特征，笔者以《春明外史》的扉页插图为例来予以分析（见图5）。

图5　《春明外史》扉页插图④

《春明外史》是“鸳鸯蝴蝶派”派作家张恨水的名作之一，以民国时北京的一位报社编辑的生活为线索，对当时社会进行了多面的表现。该书扉页插图为3个人物形象，分别是低头的乞丐、花枝招展的姑娘和牵着小狗的少妇。

在获悉该小说内容之前，读者对于这样3个人物形象的感觉是比较有趣味，这时插图所具有的意义，还只是插图家一方的。而在看过该书部分内容后，大概知道了其人物、故事情节，读者对这3个人物形象的认识，就会开始由插图家向读者转移，画面形象与小说内容、人物开始产生关联。

行走的乞丐，也许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乞丐，而只是一个偶尔走在街上进食的苦力人。他低头，弯臂，在吃着什么东西，趿拉着的鞋子，这些都显示了他的生活节奏和生活状态。他吃东西的形象，加上蝇虫飞舞的鱼骨头，一个浑噩无所求的形象即可以定位下来。

衣衫飘展的姑娘腕上有镯，这展示了她的经济实力，头上所戴的大花形成一个“亮点”，可以明确她并非养在深闺。上身传统女装和下身西式裙子的组合以及发式，则将这个人物形象的年代大致确定了下来。联想书中的情节，这个人物可基本定位为青楼女子。其端直的身形，似乎说明了她的本性和插图家对她所赋予的情感，“为了不失贞洁，走路都非常稳重，不回头张望，也不左右顾盼，而是直视前方”［1］43。

身穿紧身旗袍的妇人，上半身是倾斜的。这一造型，除了表现出一个少妇形象外，其倾斜的身形所暗示的走路方式，也暴露了她的内心。“走路或站着时身子歪歪扭扭，全身八道弯，从她们的动作上显示出人物的生活放荡，内心空虚。”［1］43妇人所牵的宠物狗，不仅是对这个妇人个人形象的衬托，它引人联想这个妇人的社会身份和平素的生活方式。

读者在熟悉该小说内容之后，这3个人物形象从与小说内容相关联，进一步向与小说人物相对应方面扩展，从而实现了独立的个体画面形象向小说抽象内容的形象化转化的过程。形式意义上的绘画，因此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插图。

四、结语

对于张守义这种写意特征的插图作品，也还要从其可能出现的不足去认识。因为张守义的插图作品大部分是封面插图，这就要求以一副画面对整本书的内容进行表现，所以，以写意化的形式表现是其独到之处，也是在这种限制下所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

突出封面插图是特定书籍装帧观念下的产物，而随着装帧理念的变迁，为具体书籍内容绘制的插图，一直是插图表现的主要领域。而与具体的故事情节相结合时，写意的形式，往往并不能有效地展现该书的强烈的戏剧性和丰富的情节。

总之，写实性和写意性插图使作品具有了两方面的特征：一方面，写意形象的类型化，使其具有相当程度的普适性，即如果另有一个类似的造型需要，那么这个插图也约略可以引用，而非局限于某一特定对象。另一方面，读者在获悉该文学作品的内容之后再看这些作品，对该插图的认识能够更加深入。因此，一方面表现出不明确的特征，另一方面又有着深长的意味，这也正是写意的特质。

注释

①图1、图3来源：张守义.我的设计生活：张守义［M］.北京：中国旅游出版社，2007.

②图2来源：小仲马.茶花女［M］.王振孙，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2：封面.

③图4来源：张守义图册：张守义作品［EB/OL］.（上载 日 期不详）［2015-11-03］.http://baike. baidu.com/pic/%E5%BC%A0%E5%AE%88%E4%B9%89 /73027/7926153/279759ee3d6d55fb1d79c75b6f 224f4a20a4dd14？fr=lemma#aid=7926153&pic=5 8ee3d6d55fbb2fbf394e96f4d4a20a44623dc14.

④图5来源：张恨水.春明外史［M］.北京：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扉页.

［］［］

［1］张守义.装帧的话与画［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

［2］蒋兆和.蒋兆和论艺术：增订本［M］.2版.刘曦林，编.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16.

［3］鲁道夫·阿恩海姆.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M］.滕守尧，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4］陈雅丹.插图札记［J］.装饰，1996（6）：26 -28.

（责任编辑孙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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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2

Adoi：10.3963/j.issn.2095-0705.2015.06.009（0054-06）

2015-11-24

北京印刷学院博士启动基金项目（27170115005/027）。

安宝江，博士，北京印刷学院设计艺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