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福利获得的城市农民工幸福感研究
——以河南875个样本为例

2015-10-09 03:21孙远太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郑州450001
西北人口 2015年3期
关键词:社会福利社会保险福利

孙远太(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郑州450001)

基于福利获得的城市农民工幸福感研究
——以河南875个样本为例

孙远太
(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郑州450001)

基于福利是否影响幸福这一问题,通过对河南省875份城市农民工生活状况问卷的分析,描述了城市农民工的福利获得状况,分析了福利获得对其幸福感的影响。研究发现,当前城市农民工依然处于福利缺失状态,这种福利缺失影响着他们的幸福感。基于福利获得提升城市农民工的幸福感,就要以改革户籍制度消除社会福利分割,以推动整体性治理破解社会福利碎片化,以重塑社会认同推进农民工市民化。

农民工;福利获得;幸福感

一、问题的提出

我国正在推进保基本、全覆盖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不断提升城乡居民的社会福利水平。但是,作为城乡二元社会结构特殊产物的农民工群体,重新遭遇城市内部的新二元结构,因而在福利获得过程中依然受到歧视[1]。尽管中央层面和地方层面都对农民工的社会福利问题进行了规定,但农民工的福利获得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其更依赖于农民工的权利认知及其维权能力[2]。基于社会权利的贫困,进城的农民工常常处于福利缺失状态,福利水平提升缓慢。

风靡一时的央视“你幸福吗”调查,触动了国人的心弦,人们开始思考物质生活富裕基础上的幸福感问题。其实,在媒体对此关注之前,学者们围绕幸福感问题已经进行了相关研究。这之中没有忽视城市沉默的群体——农民工的幸福感问题。一些研究机构曾进行关于农民工“生存感受”的调查,选出他们认为“最幸福的城市”以及“最不幸福的城市”。

有关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因素也受到关注。在既有的研究中,学者们从人力资本、社会支持、家庭因素,以及代际特征等方面来分析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因素[3]。此外,也有研究发现农民工的成就动机[4]、权益维护[5]等因素对其幸福感有影响。这些研究为提升城市农民工幸福感提供了有益的政策启示。

新型城镇化过程中,国家将人的城镇化置于核心地位,有序推进城市农民工市民化。现实状况是在新二元结构中城市农民工并没有享受到城市居民的同等福利待遇。这客观上体现为农民工福利获得的困境,主观上也可能会对其幸福感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延续对“福利影响幸福吗”这一问题的关注,探讨在走向全民保障型国家的过程中,城市农民工的福利获得状况及其对幸福感的影响。问卷所使用的数据是社会管理河南省协同创新中心于2014年1月在河南进行的城市农民工社会生活状况调查。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900份,回收879份,有效问卷875份,有效率97.2%。

二、城市农民工福利获得的基本状况

福利获得作为一个概念具有双重内涵,既可以理解为福利的可获得性,也可以理解为获得福利的过程。福利的可获得性,就是福利服务需求者能够获得所需服务的可能性。获得福利的过程,就是一个社会成员基于其权利资格而得到福利服务。不同于市场经济中基于交易的商品获得,福利获得的基础是社会权利。现有研究多从社会保险方面来分析农民工的社会福利获得状况,但社会福利不仅包括社会保险,还涵盖农民工在劳动过程中所享有的工作福利。

(一)城市农民工的社会保险获得

享有社会保险是公民基本权利的表现,也是维护城市农民工劳动权益的基本手段。在当前我国实现城乡社会保障体系全覆盖的过程中,从全国范围来看农民工五大保险的覆盖率仍然很低。统计显示,养老保险的覆盖率只有23%,工伤保险覆盖率47%,基本医疗保险31%,失业保险20%,生育保险14.5%,远远低于城镇职工的参保率[6]。

我们的调查数据也显示,这部分群体的社会保险参与依然以户籍地的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和农村居民养老保险为主。城市农民工享有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比例达到78.2%,享有农村居民养老保险的比例低一些,但也超过了三分之一,远远高于这部分群体在城市享有的养老保险比例。城市农民工享有失业保险的比例仅为14.1%,享有工伤保险的比例为29.4%。这部分群体在城市工作和生活的保障性较低,一旦他们陷入失业的境地,来自制度化的保障缺失。(具体见表1)

表1 城市农民工的社会保险参保情况

(二)城市农民工的工作福利获得

长期以来,进城的农民工受限于二元劳动力市场分割,一般进入城市的二级劳动力市场就业[7]。工资水平低、劳动条件差、工作时间长、劳动权益缺乏保障成为这一就业群体的基本特征。城市农民工在就业中,除了基本工资外,几乎不享受任何其他福利。近年来由于从“民工潮”到“民工荒”的时代转型,以及加强以改善民生为基础的社会建设,国家致力于逐步解决农民工问题,城市农民工的福利状况有了改善。

调查显示,不享有任何工作福利的农民工仅占4.4%,大部分农民工(83%)享有1到2项工作福利。在列出的五种工作福利中,城市农民工享有最多的是餐补或工作餐(38.3%),享有最少的是交通费补贴(13.5%)。(具体见表2)

表2 城市农民工的工作福利获得情况

三、福利获得对城市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

(一)城市农民工幸福感状况

关于幸福感的测量,一般都是关注主观幸福感,即让被访者自评幸福状况。不同于以往单维度的测量,在问卷设计中,我们使用三个题目来测量城市农民工的幸福感,即“您对自己目前幸福状况的总体评价”、“与老家未外出人员相比的幸福状况”以及“与打工所在地城市居民相比的幸福状况”。

首先,城市农民工幸福状况总体评价不高。在被调查的农民工中,仅有6.6%的人认为目前自己的生活“非常幸福”;有34.1%的人认为目前自己的生活“比较幸福”;认为自己目前生活“一般”的有45.7%。城市农民工认为自己生活幸福的比例没有超过半数,这说明城市农民工对幸福的感受度并不高。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大部分城市农民工介于幸福与不幸福之间。这一点与其他学者的发现相类似。

其次,城市农民工相对于未外出人员的幸福感优势不明显。以往的研究认为,城市农民工在“推—拉”因素的影响下,基于个体的理性进入城市就业和生活,其幸福感可能会相对于未外出人员有明显的优势。调查数据显示,相对老家未外出人员,仅有8.6%的人认为目前生活“非常幸福”,有35.1%的人认为目前生活“比较幸福”,两者相加并没有超过半数。48.5%的被访者认为自己目前的生活属于 “一般”,即介于幸福与不幸福之间的状态。这是因为近年来国家大力推进新农村建设,促进城乡统筹发展,农民的收入水平不断提升,基本公共服务体系也逐渐向农村全覆盖,因而留在农村的农民幸福感也在逐步增加。

最后,城市农民工相对于城市居民的幸福感较低。与上面的分析形成对比的是,城市农民工相对于城市居民,其幸福感处于劣势状态。调查数据显示,相对于城市居民,有5.5%的人认为目前状况“非常不幸福”,有25.8%的人认为目前状况 “不太幸福”,两者相加超过了认为自己幸福的人数(25.3%)。这表明在新二元结构的约束下,城市农民工的社会融入依然障碍重重,他们无论是社会权利保障,还是社会主观认同,都难以与城市居民相比较,因而造成他们幸福感的相对降低。

(二)城市农民工福利获得与幸福感分析

为了深入分析农民工的福利获得对其幸福感的影响,我们通过构建线性回归模型展开分析。

1.社会保险与幸福感

我们以农民工的幸福感为因变量,以其社会保险的参与情况为自变量,首先分析社会保险获得对幸福感的影响。

表3 城市农民工社会保险与幸福感的回归分析

农民工参加医疗保险情况影响着其幸福感。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对农民工的三种幸福感都有影响。回归系数显示,享有城镇医疗保险不仅能提高农民工的总体幸福感,还有助于提高其相对于城市居民的幸福感。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对农民工的幸福感有负向影响。从显著性水平看,农村合作医疗保险降低农民工相对于城市居民的幸福感水平。

农民工参加养老保险对其幸福感的影响较小。回归模型显示,如果农民工参加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其相对于城市居民的幸福感提升;如果农民工参加农村居民养老保险,其相对于未外出人员的幸福感提升。

失业保险和工伤保险是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与就业的重要制度性保障。回归模型显示,失业保险对农民工的总体幸福感及其相对于城市居民的幸福感都有正向作用,但工伤保险对农民工的幸福感没有显著影响。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是两种主要的社会保险形式。农民工的参保依然以户籍地为主,即参加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和农村居民养老保险。这对其幸福感有着不同的影响。农村居民养老保险在覆盖面依然有限的情况下,那些参保者多为一些经济条件好的农村居民,因而其幸福感也相对较高。但是,农村合作医疗保险对幸福感的负面效应显现,参加农村合作医疗保险的农民工,其相对于城市人的幸福感降低。

2.工作福利与幸福感

工作福利与城市农民工的工作状况息息相关。在分析社会保险影响的基础上,我们进一步分析工作福利对农民工幸福感的影响。

表4 城市农民工工作福利与幸福感的回归分析

总体幸福感的回归模型显示,除了技术或业务培训外,其他四项指标的影响都达到显著性水平。具体而言,享有带薪休假、住房补贴、交通费等工作福利都有助于提升城市农民工的总体幸福感,但享有餐补或工作餐则会降低他们的幸福感。可能的原因是,餐补或工作餐表明农民工主要在工作场所用餐,使其无法与家人有更多的时间相聚,因而其幸福感降低。

相对于老家人幸福感的回归模型中,带薪休假和住房补贴的影响达到显著性水平。这可能是因为带薪休假和住房补贴意味着城市人的生活方式,是那些在老家未外出人员所无法享受的,因而提升了其幸福感。相对于城市人幸福感的回归模型中,带薪休假、住房补贴和交通费的影响达到显著性水平。因此,为城市农民工提供带薪休假和住房补贴有助于提升他们相对于老家人与城市人的幸福感,提供交通费有助于提升他们相对于城市人的幸福感。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项工作福利的技术或业务培训对幸福感的影响没有出现。这可能是因为农民工认为培训与工作相关,并不把其作为福利,有或无对其生活影响不大。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基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幸福感成为多学科关注的领域,幸福城市也被一些地方政府提上议事日程。在幸福城市建设中,作为城市建设者的农民工群体不应被忽视。不同于以往从农民工个体特征和社会支持来分析其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本文利用城市农民工生活状况的调查数据,分析城市农民工的福利获得对其幸福感的影响。研究发现,在党和政府致力于改善民生建设全民保障型国家中,城市农民工的福利状况依然不容乐观,其社会福利处于缺失状态。城市农民工福利获得状况进而对其幸福感发生影响,城市农民工的社会保险和工作福利获得能够提升他们的幸福感。但数据也显示,享有户籍地的医疗保险也在一定程度上会降低他们的幸福感。因此,如何在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实现社会权利的公正,消除城市农民工福利获得的壁垒,将关系到城市农民工的幸福感。

第一,基于户籍制度改革消除城乡社会福利分割。作为一种社会控制手段,户籍在我国不仅仅是一个标签,关键的是依附于户籍的权利和福利。城市农民工的福利缺失,其本质是由户籍所造成的社会权利贫困[8]。我国在全面深化改革过程中已经完善户籍制度改革的顶层设计,确立了建立城乡统一的户口登记制度的改革目标。户籍制度改革必然是一个利益调整和再分配的过程,我们需要警惕在户籍改革政策实施过程中,一些地方政府以改革的名义设定新的壁垒。因此,户籍制度改革应该坚持在分类的基础上彻底推进。分类是区分大中城市和小城市,而彻底是消除户籍所附着的社会福利。对于分类而言,应该在中小城市率先打破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对辖区人口统一登记为居民户口,同时建立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分担机制,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向城市农民工全覆盖;对于一些暂时不具备改革条件的大城市,尽快完善居住证制度,以居住证作为福利获得的基础。与此同时,弱化户籍制度的福利功能,建立以社会权利为基础,以公民身份为纽带的福利获得机制。

第二,基于整体性治理破解社会福利碎片化。我国的社会福利制度是为了应对改革的社会风险而推出的,伊始就缺乏顶层设计。基于户籍制度和单位体制的分割,社会福利体系陷入碎片化困境。如农民工的医疗保险参保类型中就包括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和农村居民医疗保险。“碎片化的社会福利体制不具有可持续性,不仅再次固化和扩大了社会阶层间的不平等,而且不利于国民自由流动和国民化福利身份的形成。”[9]碎片化的社会福利体制是转型社会的特殊产物,具有过渡的性质,相互之间的不衔接决定这种体制不具有持续性。因此,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应建立基于公民身份的适度普惠型的社会福利制度。为此,优先建立健全城市农民工在务工地参保的社会保险制度,强制单位为其缴纳基本保险,同时做好社会保险关系的转续工作,防止农民工因参保而遭受的利益损失。鉴于社会福利的区域外溢性特征,中央政府应该在适度普惠型福利制度构建中承担更多的事权责任,为包括城市农民工在内的全体公民提供基本的社会福利服务。

第三,基于社会认同重塑推进农民工市民化。新型城镇化的核心是人的城镇化,把人的需求重新置于城镇化的核心位置。城市农民工不仅是“工作人”,还应把其视为“生活人”,承认其在城市安居乐业的权利,实现新老市民的和谐相处。人的城镇化的价值取向是包容、公平和共享,其外在的追求是居民的身份、权利和待遇的无差异化,内在的要求则是农民工的社会认同[10]。基于权利的福利获得重点解决的是城市农民工的无差异化市民待遇问题,而幸福感的生成更有赖于他们的自我认同。“无论社会认同有多少属性类别,也不管它们的结构形态是怎样的,它们最终都会指向福利渗透、意义系统和社会组织这三个方面。”[11]因此,提升城市农民工的幸福感首先要重视福利渗透,通过福利共享改善他们的生活和工作状况,摆脱城市边缘化生存状态。在此基础上要更加注重社会融合,推动农民工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的市民化。一方面要通过文化建设,提高农民工的城市认同感,消除不同群体之间的心理距离,形成与城市生活相适应的新文化;另一方面要注重把农民工组织起来,引导他们通过社会组织参与当地的社区生活和社区治理。

[1]王海宁,陈媛媛.城市外来入口劳动福利获得歧视分析[J].中国人口科学,2010(2):47-54.

[2]田北海,雷华.人力资本、权利意识、维权行动与福利获得[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6):78-82.

[3]叶鹏飞.农民工城市生活主观幸福感的一个实证分析[J].青年研究,2011(3):39-47.

[4]金晓彤,崔宏静.新生代农民工成就动机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探析[J].中国农村观察,2013(1):69-77.

[5]刘靖,毛学峰,熊艳艳.农民工的权益与幸福感[J].中国农村经济,2013(8):65-77.

[6]辜胜阻.新型城镇化应推动公共服务均等化[N].第一财经日报,2013-3-15(4).

[7]章元,高汉.城市二元劳动力市场对农民工的户籍与地域歧视[J].中国人口科学,2011 (5):67-74.

[8]李贵成.权利赋予与社会政策重构:解决“民工荒”的根本出路[J].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4(2):104-109.

[9]严国萍.当代中国碎片化社会福利体制的形成与突破[J].中国行政管理,2014(7):25-30.

[10]郑杭生,杨敏.走向包容、公平、共享的新型城镇化——城乡社会变迁视野下中国城镇化道路的现实考量[J].宜春学院学报,2010(10):1-10.

[11]李友梅.重塑转型期的社会认同[J].社会学研究,2007(2):183-186.

The Study on the Sense of Migrant Workers'Happiness Based on Welfare Attainment:An Analysis about 875 Examples of Henan Province

SUN Yuan-tai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Henan 450001)

Based on the issue whether welfare affects happiness,we analyzed the data which about the living conditions of migrant workers in Henan province.We described the welfare attainment of migrant workers,and analyzed how the welfare attainment affected their happiness.The study found that migrant workers are still in the welfare loss in city,which affects their happiness.If we want promote the sense of happiness of migrant workers based on welfare attainment,we should reform the household registration system to eliminate the social welfare division,promote the holistic governance to break social welfare fragmentation,shape social identity to accelerate the migrant workers'citizenry.

Migrant Workers;Welfare Attainment;Sense of Happiness

C912.64

A

1007-0672(2015)03-0043-04

2014-10-27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城市贫困阶层的再生产机制及其治理政策研究》(项目编号:13CSH016)。

孙远太,男,河南濮阳人,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政府治理与社会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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