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
一
记得那年在长安旧地,古城墙,大雁塔,兴庆宫,花萼相辉楼,遍地的秦砖汉瓦,令人遐想汉唐气象。风从潼关那边吹过来,吹皱了洒满月光的渭水,由此一路向西,向着八百里秦川的悠悠古道,咸阳,鄠县,马嵬坡,盩厔,武功,扶风,岐山过了是凤翔,即使是秦岭深深处,空气里也飘洒着唐诗的清香。得到的是这样的一个认识:中华文明古远而悠长。后来到了河南安阳,那情景就更让人震撼了。殷墟遗址,妇好墓,新建的一座宫殿,美丽而英武的妇好是武丁的爱妃,那陈列的几只玉笄,尚留存着她鬓间悠远的香泽。那是甲骨文的故乡,小屯,一个小小的村落,四十亩的地面,遍布大大小小的深坑,无字的、刻了字的甲骨成堆地堆积在一起。“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那些公元前至少一千五百年前的古文字,刻写的是惊心动魄的时代风云。
我曾行走在安阳的淇河岸边,望着那从远古流淌至今的河水,耳边响起的是至少三千多年前、至今依然青春的歌唱:“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诗经·淇奥》)。那歌谣幽幽地传递着中华文化的悠长旷远的声音,这个伟大的文化传统是从母亲河黄河孕育、展开而流传至今的。华夏文明的发源地在中原,中原腹地有华夏母亲的心跳。
此刻说到我的家乡福建,福建地处东南海滨,古为蛮荒之地,开发较晚。福建文物之盛当然比不过中原,但福建的文化之脉同样悠远地接续于中原。都说,我们的祖先来自山西洪洞县的那棵大槐树下,也许竟是。犹记前些年曾托友人寻根问祖,问到了一个叫做“杭城试馆”的地方(其实那“杭”是“航”之误),据说我的出生地距此不远,当时瞎猜:杭城?杭州?上杭?后来得知,是航城,航行的航。历史就由此推到了三国的吴,我的祖籍长乐旧称吴航,长乐滨海,是吴国孙权制造战船的地方。航城试馆,长乐子弟来省城应试居住的旅馆。猜想,应试子弟中也许就有谢姓的远祖。
从来中原多战乱,三国之后,晋室东迁,史称衣冠南渡,文化中心逐渐东移南下,八闽大地于是蒙得泽惠。记忆中秦淮河畔乌衣巷口的芳草野花,叙说着当年王、谢两大家族的显赫,是一个证明。上面讲的今日的长乐、昔日的吴航成为当时南方的造船中心,也是一例。但无可讳言,文化重心仍在北方,汉赋唐诗,华清歌舞,也还在以古长安为中心的地域展开。那时的潼关烽烟,骊山鼙鼓,马嵬风波,也都还在遥远的地方进行。福建依然还是僻远静谧的一隅。
二
说句有点昧心的话,福建的文化繁荣还是得益于当年的动荡时势,这里讲的主要是宋代。当年北宋为避日益逼近的外族威胁,自汴梁迁都于临安,即今日的杭州。此地乃是人间天上,锦绣繁华之地。尽管君王乐不思蜀,偏安一隅,但文化中心向南偏移却是战乱造成的事实。福建和浙江是邻省,福州和杭州距离也不远,人员往来频繁,彼此是互为影响的。宋室南迁,以迄于元、明,一些重要的文学家、学者和诗人,与福建的关系密切,来往频繁。陆游、辛弃疾、曾巩等(李纲是福建人,自不在话下),均有写福建的诗文。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于熙宁十年出任福州知州,有诗赞过当地风光:“雨过横塘水满堤,乱山高下路东西。一番桃李花开尽,唯有青青草色齐。”1至于冯梦龙更是在寿宁任职多年,他的“三言”写作与此攸关。这些南下东进的文人,他们的到临有力地促进了内地与福建的文化交流。
在泉州古城,城边上有一座洛阳桥,那是南迁的官民为了寄托往日的记忆而取的名字。洛阳桥头有宋代书法家蔡襄的题字。蔡襄,福建仙游人。他的书法正楷端重沉着,行书温淳婉媚,为宋四家之一。泉州旧时遍植刺桐,古代西亚商人行旅多以刺桐记泉州,《马可波罗行纪》亦以此名之。刺桐港是当时世界重要的港口,也是当年国际交流的中心城市,不仅是物资交流,更重要的是文化交流,泉州当年就是一座国际化的城市。
泉州城里至今尚完好地保留着穆罕默德两位弟子三贤、四贤的墓茔,这城市各个角落遍布着寺庙和教堂。在世界各重要的宗教中,不仅是佛教和道教盛行,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也都盛行,彼此和平相处,互相尊重。泉州开元寺,建于武则天时代的垂拱三年。庙宇辉煌,法相庄严,大雄宝殿两侧,石柱上镌刻着朱熹撰的联句:
此地古称佛国
满街都是圣人
对联系弘一法师所书,笔力婉秀而遒劲。撰联者与书写者,一位朱熹,一位李叔同,都是与福建缘分很深的学者大师。泉州开元寺的古旧辉煌,加上这副对联的撰联者和书写者,印证了历史中的福建文化昌荣的恢弘气象。南宋偏安江南一隅,虽然彼时家国多艰,然文化的血脉还是顽健地留存并发展着。以临安为中心,沿富春江、钱塘江一线、环太湖三角洲,在中原文明的基础上融入了江南文化明媚浪漫的因素,延续并繁衍了中华文明以达于极致。
记得还有一首诗,作者是南宋诗人吕祖谦,该诗描述了当时八闽大地动人的文化景观。吕祖谦家世显赫,先祖吕蒙正、吕夷简、吕公弼、吕公著都当过当朝宰相,吕祖谦的父亲吕大器曾在福州任职,吕祖谦本人随父在闽求学,他是南宋孝宗时代杰出的思想家和历史学家。他这首诗,题为《送朱叔赐赴闽中幕府》,以朴素的语言称颂当日闽中的学术风气,在他的笔下,当时、后来,甚至现在,这里总是书香盈巷,书声琅琅:
路逢十客九青衿,
半是同袍旧弟兄。
最忆市桥灯火静,
巷南巷北读书声。
由此可见八闽当时文事之盛。在中国文化领域,福建真的没辜负这片锦山绣水,它有力地承继并拓展了悠久的华夏文明。地理环境的特殊也间接促成了文化的繁荣。福建境内西北环山,东南滨海,山是秀丽,水是柔婉,亦有雄奇,亦有湍急,四季苍绿竟也是花开四季,构成一幅四时多姿多彩的活画图。山地交通不便,因此方言复杂,为了沟通,普通话流行,无论妇孺均能使用,这也间接促进了福建教育的发达,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高考,福建考生的成绩令全国为之瞩目。都说福建人善应试,其实乃是教育普及的结果。山间少良田,海边多风沙,福建人为此走南洋谋生者多,这也促进了涵容多种文化的宽广胸怀和外向型性格的形成,福建人从来多奇思,出奇才,不保守。
三
这种局面延续到近代。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割地赔款,屈辱的中国被迫打开国门,签订南京条约,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城市辟为通商口岸。五口通商中福建占有两地。外国使节、商人和传教士的到来,带来了与中国传统文明迥异的西方文明,客观上扩大了国人的心胸和视野,福建人对包括基督教在内的“舶来品”并不拒绝,不仅接受,且涵容之,扩展之,最终反过来丰富了自身,从而有力地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融汇。以泉州为例,它在东西方文化的广泛交流中不仅保全了一座东方的“佛国”,而且成功地完成了作为当年世界多种文化互惠互容的典型。“满街都是圣人”,这圣人不仅是信佛的人,而且是泛指有文化的读书人,是学有专攻的学问人。
其实早在先辈下南洋谋生开始,福建人就开始了这种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早先出洋的那些人,他们以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当地的开发和建设贡献力量,促进了与原住民的融合。我有幸访问过遥远的沙捞越,那里有一座叫做诗巫的城市,就是福建乡亲一手建起的“新福州”——乡亲们几乎把一座完整的福州城搬到了加里曼丹的海天之间。福建人在海外挣了钱回家盖房,盖的房子,便是他们喜欢的外国洋房的模样,现在厦门的鼓浪屿,就是这样一座“搬来的”建筑博物馆。
陈嘉庚就是这样成功为一位伟人,他挣了钱,省吃俭用,在家乡盖学堂,办教育,集美学村就是他的杰作。有趣的是他为自己设计的墓园——鳌园。那里的闽南石雕,镌刻的是系统的西方文明的理念和习俗,从刷牙洗脸等卫生习惯开始,应有尽有,他的“以夷为师”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在福建人宽广的胸怀中,可以有自己的信仰,也尊重他人的信仰,基督教的教堂可以在边远的山区和海滨见到。在我曾经驻防过的石城半岛,一个远离大陆的偏远荒凉的渔村,那里也有一座精致的教堂,也有一位默默传布福音的外国传教士。
最早的一批留学生中有福建人。严复早年就是赴英留学的留学生,1879年(清光绪五年)毕业于英国格林尼茨皇家海军学院。他学的是船政,后来当了北洋水师学堂的总教习。严复学贯中西,业通文理。他又是翻译家,首译《天演论》、《原富》等到中国来,在译界以倡“信、达、雅”为翻译三原则而赢得普遍的尊敬。他是首任的北京大学校长。他和林则徐一样,是封闭社会中最早睁眼向外看的中国人。像严复这样的福建人并非“罕见”,乃是一种“常见”。说到与严复同为福建闽侯人的林纾,都说他在五四运动中是保守派,但他却是比严复还早的一位翻译家,可谓是中国翻译界的第一人。他不懂外文,却通过他人的口述,翻译了一百七十余部小说,著名的《巴黎茶花女轶事》,就是他的译作。他是一个奇迹。
还有陈季同,也是一位奇人。他也是船政学堂的第一批学员,1875年,以“在学堂多年,西学最优”被船政局录用,后又与严复、马建忠、刘步蟾、林泰曾、邓世昌、萨镇冰等被派往英国学习。他精通多国语言,能以法文写作,著作有《黄裳客传奇》等多种,他的法文著作被译成英、德、意、西、丹麦等多国文字。陈季同在海外影响甚大,罗曼·罗兰的日记中曾详细记述其当时所见的美好印象2。据相关专家评述,由于陈季同的学术贡献,中国新文学的历史,为此要往前推进若干年。陈季同是早期能以外文创作文学作品的中国人,到了现代,还有林语堂,他也是除中文以外能用英文写作的中国人。
四
回到开元寺朱熹的那副对联上来,朱熹诞生于福建尤溪,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福建各地居住和游走,著述、讲学、办书院。在福建,他完成了作为中国儒学重镇的朱子学说的体系。他的祖籍虽然不是福建,却是福建大地诞生和培育的儿子。福建始终认他为乡亲、乡贤,他是福建的骄傲。福建尤溪县志载有关于朱熹的传说,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农历九月十五日,朱熹诞生,诞生地有文山、公山,是日两山同时起火,草木烬处,现出“文”、“公”二字,宣告了一代名儒“朱文公”的诞生。
史书记载,福建在唐以前还是“化外之境”,唐代五十多名闽籍进士,除个别人如欧阳詹外,大都表现平平。进入宋代,形势大变:“福建默默地积蓄了一千多年的惊人能量,突然爆发。一向受中原地区忽视的蛮荒之地,转瞬间成为文化高度繁荣的地区。在科举考试中,福建士子的出众表现,让人大惊失色。美国学者贾志扬依据全国地方志统计,两宋合计28933名进士,福建占7144名,排名第一。宋代的闽北文化极其发达,台湾学者陈正祥《中国文化地理》统计,仅浦城一县就出了122位进士,4个状元,8个宰相。”3
重要的不是这些数字,而是由于朱熹的出现,福建诞生了自己的学术思想界的领袖人物,并由此形成了自己的学派——朱子学派。这个学派的影响跨越了时空界限,不仅属于江南,而且属于全国,宋以后,它成为元、明、清以至民国的主流意识形态,支配中国社会达六七个世纪的久远时间。史传,朱熹不是横空出世的,在他之前,已有号称南剑三先生的本土学界先驱人物:将乐人杨时、沙县人罗从彦、延平人李侗。杨时曾问学于程颢、程颐,学成辞归,程颢顾座中人曰:“吾道南矣!”南剑三先生中的李侗,朱熹二十四岁时问学于他,三十三岁正式向李侗行弟子礼。与此同时,朱熹本人也成为杨时的三传弟子。道统入闽,闽学的地位骤然上升,岂是偶然?
有史册统计,当时福建官、民办书院有案可查的达百所之多4,其间不乏朱熹亲自授课、亲自题匾,或由他的亲传弟子讲学的学堂和书院。其著者如福州城门的濂江书院,有朱熹题匾“文明气象”;福州洪塘的云程书院,明林静斋讲学处,林氏五兄弟科甲联登,“兄弟两会魁,三代四进士”,被称为历代出文人官人的摇篮;福州鳌峰书院,堪称东南第一学府,康熙御赐“三山养秀”匾,乾隆御题“澜清学海”匾;闽侯竹林书院,南宋孝宗乾道年间朱熹所建,祀竹林七贤,朱熹避禁“伪学”时在此讲学,书院一时名声大噪,凡此等等。福建办学的传统由此形成大气象,这足以回答为何福建地处偏僻而该地文化水准每每领先于别处的原因。
综合起来说,首先,福建虽然地处国之东南,但受惠于历史上晋、宋两朝政治经济中心南移,得到中原文化的浸润,加上博大的海洋的吞吐涵容,在闭关锁国的长时期中,福建先民早已漂洋过海,开展了卓有成效的经济文化的国际交流,影响所及,使它一时气势恢弘,蔚成奇观。及至近代,国门开放,西洋文化大量涌入,多种文化在这里融会贯通,福建首得风气之先,出现了众多有别于内地的旷世奇才。
这方面,可圈可点者多,远的如明朝的李贽,近世如辜鸿铭。李贽,晋江人,回族。以“异端”自居,招收女弟子,猛烈抨击孔孟之道,痛斥孔子“无学无术”,也激烈批判宋明理学,认为“存天理,灭人欲”是虚伪说教。最后死于监狱,是一个奇人。辜鸿铭,福建同安人,出生于南洋。早年留学英、德、法诸国,精通包括拉丁、希腊在内的多种语言。他是第一个将《论语》、《中庸》译成英语的中国人,也是唯一拖着长辫给学生上课的北大教授。他是民国学界一道奇特的风景。此类奇才,史中屡见,邵武有严羽,崇安有柳永,他们的学问人生均具传奇性,也都是本地“特产”。
五
纵观八闽文运,每能于平凡处见奇崛,于淡泊处显神韵,气势恢弘而临危受命者若林则徐,缠绵悱恻而慷慨赴死者若林旭、林觉民,细究其因,不外上述。这篇长文的开头,我写了篇名,八个大字:“海滨邹鲁,左海风流”。意在以此概括福建的文采飞扬的非凡气势。从历史看,先南洋而接踵西洋,因江南而际会中原,加上宋以后出现的以朱熹为代表的学界翘楚,其影响绵延至今,使福建文化能置身于浩浩中华文明之中而独显其优势与魅力。本文以上所列举的那些人和事,都是闽山闽水育就的奇花异果,他们在各个时期,均能以自己的方式彰显了时代的风貌。
近年来,闽省宣传部门领导关注有特色的地域文化建设,举凡整理出版八闽文库之类的大型文献丛书,出版总数三十余卷的闽派文艺批评家的文集,召开相关的专门研讨与诗歌集会,以及出版现在这套闽派诗文总集,都是令人欣慰的可喜可贺之事。就福建而言,其文化的自成特色是事实,但闽学是否有“派”?尚是存疑待考。去岁榕城开会,此会曰闽派文艺评论家的聚会,我当时就对吾闽之文艺批评是否有“派”置疑,谓,曰闽籍即可,曰闽派则未必。但不论如何,闽江水自分水关悠悠南下,过崇安、邵武,沿途纳松溪、建溪、富屯溪诸水而汇于南平,而后经福州浩浩东流入海,又何尝不是激流一派?姑言之,信之可也。
闽省郭风、何为、蔡其矫三先生,师辈人也,素所敬仰。郭风先生为人宽厚谦和,有长者风,他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最早发表拙作的前辈,多年扶植,素未谋面。时隔三十余年后,八十年代初期,我与刘心武、李陀、孔捷生联袂访闽,郭先生亲赴义序机场迎迓,语及旧事,方感知遇恩重。何为先生文雅睿智,他的美文我十分喜欢,也影响了我,前年拜谒上杭临江楼,先生之大文在焉!诵文思人,在心中默念先生之为文为人。蔡其矫先生也是福建山水造就的一位奇才,集激情的革命者与浪漫诗人于一身,在思想禁锢的年代,敢于喊出“少女万岁”的,国中能有几人?唯独蔡先生做到了。闽派诗文集能由郭、何、蔡三先生文集领衔,自能充分展现当代福建文坛的实绩,实为至幸。
闽派诗文总集编成有日,文集编委会命撰序文于我,乡情为重,不遑轻忽!旁置冗务,溽暑伏案,日致数言,乱章叠句,方成此篇。内中涉及文史故典颇多,案边尤缺参阅资料,谬误错乱之处难免,期待方家指谬,是所至幸。
注:
1、曾巩:《福州城南》,转引自危砖黄《闽都诗文名篇》,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年6月。
2、罗曼·罗兰当时是法国巴黎高师的学生,是陈季同这场演讲的听众。他在1889年2月18日的日记中记述了当时的情景:“他身着漂亮的紫色长袍,高贵地坐在椅子上。他有一副饱满的面容,年轻而快活,面带微笑,露出漂亮的牙齿。他身体健壮,声音低沉有力又清晰明快。这是一次风趣幽默的精彩演讲,出自一个男人和高贵种族之口,非常法国化,但更有中国味。在微笑和客气的外表下,我感到他内心的轻蔑,他自知高我们一等,把法国公众视作小孩……听众情绪热烈,喝下全部迷魂汤,疯狂鼓掌。”
3、引文见2014年福州耕读书院成立大会所印发材料:《朱熹简历及其在教育方面的贡献》。
4、见《福建百家书院历史资料》。此资料主要参考金银珍、凌宇著《书院·福建》一书编制,又经福建师大徐心希及闽都民俗研究所范丽琴补充建议定稿。
责任编辑 石华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