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遂涛
早上起来,刘素娥照镜子,眼圈黑黑的,又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还住在旧房子里,好像是清晨,她还年轻,起床,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不由一声尖叫,然而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她出去找把铁锨,将地上的死老鼠一个个铲起来——这个活本应是张建兴干的,但在梦里由她亲自做了——铲了一大锨,还没铲完。她本想将死老鼠倒进沤粪池,突然想到村里陈秉义家收死老鼠,就将它撂在了墙根处。她连着铲了三四锨,终于铲完。放下铁锨的时候,她心中充满了得意,看来这次买耗子药买对了。耗子药是几天前赶集时买的,一个外地人,骑着一辆破永久车,车头挂着一只塞满了东西显得鼓鼓囊囊的老鼠皮。她本不想多买,那个外地人嘴实在能说,把药效夸到了天上,说得她心动了,想到家里老鼠多,就多买了几包存着,想着反正也多花不了几毛钱。
最近她一直做这个梦,不知何故。她给建兴讲,建兴没有兴趣听,脸上明显露着不耐烦。她发了一通脾气,索性就不讲了。她后来自己想,猜可能是这几晚住在临时搭盖的棚子里,又听到了老鼠扑腾的声音。早晚放药把你们都药死。刘素娥想,心底流过一丝得意的笑。
因为没睡好,心情就格外烦躁,一个早上都是在打骂声中度过的。她骂张建兴,骂两个孩子,还骂婆婆。除了孩子哼唧了两声,其他被骂的人都不作声,仿佛没有听到,任由她一个人骂得满街都是回声。吃完饭喂猪时,她用棍子敲猪的头,骂它光吃食不长膘,留着啥用,不如直接杀吃了。婆婆正坐在旁边洗衣服,听了脸色酱紫,但是仍没有吭声。
上午工地仍没来人,建兴昨晚去叫了,都说会来,但都没来。建兴知道还是钱的事。房子已经建到一半,没钱了,很多东西都赊欠着。钱不够就开始盖房,仍是刘素娥的主意,建兴一开始就不同意,怕的就是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但是他拗不过妻子。他知道刘素娥坚持盖房是为了跟大哥大嫂赌气,但她没想想大哥一年四季在外地打工,存下了钱。自己凭什么盖?这话他不敢讲,这是他的软肋。刘素娥骂他骂得最多的就是窝囊废,没出息——看看你哥!其实他哥也不容易,建兴知道,他曾跟他哥出去打过一段时间工,也是在一个工地,虽然钱不少,但活重,他身子瘦弱力气小,干不了。干了不到半年受不了就爬扯回来了。为了这事,刘素娥差点跟他离婚。
刘素娥说她其实一开始就不该跟他。这话可能没错。她是个大本事的人,与张建兴刚好相反。按说她应该生为男人。建兴那被她活活气死的爹生前多次说过这样的话,俺这儿媳妇不简单,俺家建兴这辈子少不了要受她辖制。建兴他爹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主要是因为当时换表记谈礼金时是刘素娥自己出来跟他谈的。在他的经验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别人家,非被他笑掉大牙,可出在自己家,他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当时他就觉得这门亲事不能成,这个媳妇不是他们家建兴能够使唤得了的。但是回来跟建兴说,建兴却不吭气,他就知道坏了,这个傻小子没见过世面,见到的第一个姑娘就把他的心迷住了。
其实张建兴并不是被刘素娥迷住了,而是那时他格外想结婚,跟他同龄的有的都有孩子了,他却仍是光棍一条。他知道自家的条件,说个满意的媳妇并不容易,既然对方不反对,他就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反对。然而等到成亲那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从来没有听说过,迎接新媳妇的车已经到家门口了,新媳妇却不上车,非要再多送一台洗衣机。那时洗衣机还金贵,一开始没谈到这个,现在突然张口要,迎亲的人都感觉很气愤。僵持了有一段时间,迎亲的都是本家的,鼓噪着说没遇到这样的人,不行就不娶回去算了。这当然是气话,也是看热闹的人说的话。建兴他爹虽然气愤,但想到已经送出去的彩礼,再想想如果因为一台洗衣机新媳妇娶不回来,传出去得多丢人,就急急凑了一笔钱,去镇上将洗衣机买回来了。
这还不算,新媳妇到家,当晚又跟张建兴干了一仗,当着众多客人的面与张建兴对骂。张建兴那时还年轻气盛,也还没真正领教刘素娥的厉害,再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一句还一句地与刘素娥对骂,直到他爹闻声而至。建兴他爹过来一看,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气得浑身哆嗦,但是到最后他却狠狠给了张建兴一个耳光。就是这个耳光让事态暂时平息了,围观的人都在劝解,建兴他爹似乎止住了怒气,但仍骂张建兴是个没用的东西。张建兴被爹打得眼泪直冒,心里充满了委屈。刘素娥明白那一巴掌的含义,转身趴倒在床上,哭天抢地,说张家人欺负她。围观的人却直笑。
那天晚上刘素娥就要回娘家,虽然建兴他爹他娘一百个不高兴,仍千方百计把她劝住了。然而第二天早上她还是回家了,一回去就不肯回来。建兴没有告诉他爹,他爹知道了骂他,建兴回嘴:“这样的婆娘不要也就罢了。”建兴他爹骂他:“你早些时干啥吃去了,现在明白了。”建兴羞愧得无话可说,只得在爹的支使下,硬着头皮去叫了几次,每次都被羞辱得灰溜溜回来。建兴他爹听完仰天长叹,恨自家多灾多难。就在他也发狠准备让张建兴放弃时,刘素娥不知道怎么想明白了,突然在一个晚上由人通知让张建兴把自己请回来了。回来后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该怎样怎样,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建兴他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打算再追究,他猜想应该是她娘家有什么明白人说服了她,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刘素娥她娘。
建兴他爹见过刘素娥她娘几次,从说话上,觉得这个亲家母还算是通事理的人,只是不知怎么会养出这样不讲道理的闺女。刘素娥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就嫁在邻村,听人说也不是个善茬。建兴他爹劝建兴看好老婆,少让她跟她姐来往,据他推测,刘素娥受她那两个姐姐的影响可能比受她妈的影响还要大些。但是张建兴哪里有能力管住刘素娥的腿。
上午又去叫了叫,总算有几个工人答应下午来。刘素娥一肚子怒气,她不是生工人的气,是生张建兴,连带着也生建兴他哥他嫂的。建兴在城里打工不行,就又跑回了村子,今天在这里干一点,明天在那里干一点,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两个孩子跟着他,像是要饭的。而大哥建国家的房子眼看着就竖了起来,还学着时兴,建了两层,下层四间,上层两间。上层那两间并不住人,放了麦子。麦子收完,直接背到房顶晾晒,晒干装袋,就直接放到了隔壁两间粮仓,看着惹人艳羡。房子的外墙也贴了白色的瓷砖,门楼建得跟二楼房顶差不多同高了,也贴着红色的瓷砖。大门是两扇铁门,完全打开,可以容汽车进出。那段时间,街人在她面前张口闭口都是建国家的房子多气派,问她进去看过没,屋里那摆设,也是按城里人的。她不接口,脸色难看,可街上的人似乎总视而不见,仍唠叨个没完。她觉得他们是成心气她。同样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建国就盖得起房子,建兴就仍得住那破旧的老房子?
刘素娥觉得自从建国家的房子盖起,建国媳妇的小尾巴就翘到天上了。见到她,总让她往家里坐。往家里坐什么呀,不过就是炫耀罢了。不过那还是以前的事,两个人还说话,自从闹了几次别扭,现在见面就跟仇人似的,连说话都不说了。刚才路过建国家门口,建国媳妇正坐在门口喂孩子吃饭,孩子不吃,手里却拿着一根棒棒糖。见到她,脸一别,像没看到。她也装做没看到,要走,手里牵的儿子看到了建国儿子手里的棒棒糖,突然要,刘素娥看到建国媳妇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嘲笑,但是她仍拉扯着儿子要喂饭,就像根本没听到建兴儿子的话一样。刘素娥心里一阵发狠,啪,一耳光就打在儿子脸上:
要什么要,不怕毒死你!
建国媳妇一听,脸色一变,站起身拉起儿子进家去了。两个大红门在刘素娥面前咣当关上,像是在跟她示威。
牛什么牛!刘素娥往地上吐唾沫,顺手又给了哭哭啼啼的儿子一巴掌。
建国媳妇跟刘素娥不说话,归根到底还是在房子上,但闹到最后却是因为建兴他爹的死。建国的新房子盖好,就从老房子搬了出去,留下那两间老房空着,建兴他爹跟建国商量,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建兴先住。建国没说二话,媳妇其实并不愿意,但最后也退让了。建兴他爹就把这个意思跟建兴说了,建兴自然高兴,谁知回头跟素娥说,素娥却一下子把脸拉了下来,骂他,你也就配住人家不要的破房子,人家把痰吐到你脸上你还笑呢。把建兴骂得晕头晕脑,不明白素娥为啥会不高兴。建国没盖新房子时,素娥一直谋算着人家那两间房子,现在人家让他们住,她却又不高兴了。
虽然不高兴,仍住进去了,毕竟现实条件摆着。住进去,明显宽敞了许多,但素娥的心仍憋屈着。她张口闭口就是破房子,仿佛对这房子多嫌恶似的。但是因为这房子,刘素娥的心变大了,她想把建兴他爹他娘也逼出去,在这六间房的地基上盖新房子。这话她不能跟建兴说,建兴肯定不会同意,她就骂,天天把两个老人骂得跟小孩子一样。两个老人就在建国面前诉苦,建国孝顺,说要不你们搬到我家来住吧,反正房子也住不完。建国媳妇听了不乐意了,说凭什么,他们住那两间房还是我们的,就上门去要。两家人就干起来了。干完也就罢了,刘素娥发了狠,在院子中间砌了一道墙,把建兴他爹他娘还有建国的房子都砌在了里面,连个路都不留。建兴他爹一看,当即一口气憋晕了过去,救过后就病怏怏的了,拖了一年多,终于死掉了。
两家人的仇就这样结下来了。
建兴他爹死后,刘素娥就催促着张建兴盖新房。张建兴很作难,说着好听,怎么盖?盖房不是过家家,去哪里找钱?一千两千找找人还可以借来,这几万块去哪里借?就算有人有,凭他们这样的为人,也没人肯借给他们。
但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就开始准备盖了。村里人都传言说建兴盖房子的钱是刘素娥讹诈来的。说是刘素娥在县城被一辆汽车擦了一下,她就躺倒在地上不起来,非要人家给她看。那是个城里人,有钱,送她去了医院,一检查,啥事都没有。她不行,非说受了内伤,万一将来伤了残了,非要人家赔钱。人家也同意了,掏了两千块钱给她。她不接,嫌少。后来就天天抱着小儿子去人家家里吃住,该吃饭了,人家做完饭她先盛,晚上睡觉就睡到人家床上。更恶心的是,还故意让儿子尿到人家的床上,让人家去洗。这样了一段时间,那家人受不了了,叫警察来也解决不了,只得掏钱解决了事。具体掏了多少钱,说法不一,但总之不少,要不她哪里来钱盖房。关于这个说法,刘素娥气得在街上跳着脚骂,诅咒那些嚼舌根的,全家不得好死。
我们的钱就不是钱?我这都是跟我姐借的。刘素娥跟一个平时来往较多的妇女说。那个妇女听了,笑笑,但并不相信。
钱终究还是不够,盖到一半就没钱了。刘素娥让张建兴去借。张建兴转了一圈没借到。刘素娥骂他,你是不是男人,连个钱都借不到?话题就又转到建国身上。说来说去,还是建国夫妻俩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他们,这下没钱了,可不被他们笑掉大牙。建国媳妇见到她,确实笑过几次,眉眼里带着嘲笑。刚才被孩子那一吵,更要被她笑到屁眼里,说起来似乎是连个棒棒糖都买不起!
想到这些,刘素娥就气。还没到家看到婆婆正出门,见到她就又躲回去了,心里就更气。看婆婆那鬼鬼祟祟的样,就知道是要去建国家。婆婆偏心,不就是建国从城里回来给她买了个电热毯吗?一直挂在嘴上。那次公公死后,墙就拆了。婆婆不敢走,仍住在旧屋里。旧房拆掉建新房,也没敢过去跟建国一家住,也住在棚里,有共患难的意思。建兴看不过去,劝她也不听,只一个劲儿抹泪。就这样刘素娥仍有闲话,说的意思是棚子这么小,也没个眼色,不知道让个位置。婆婆听到了,跟建兴诉苦,说,我这是左右不是人呀。建兴听了不吭声,只一个劲抽烟。娶过媳妇才几年呀,孩子还那么小,建兴仿佛就老了,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脸也皱了,身上的衣服穿得破破烂烂的,远看,就像个小老头,实际上算起来,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
建兴他娘知道说这些给孩子听只会给他添堵,啥事也解决不了。不想跟他讲,但又忍不住会讲。她说,再不说,就把你娘憋死了。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偷偷跟建兴说。
下午总算来了几个工人,正在忙,突然街上小脚的刘三奶奶气喘吁吁跑来了,一跑一颠,几次差点崴倒。跑到近处,她仰脸冲着站在脚手架上的建兴说,建兴,你娘呢?建兴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吧,你哥家的黑蛋出事了!建兴停住手里的活,弯下腰问,出啥事了?
刘三奶奶说,黑蛋犯病了,嘴里吐沫子,你嫂子吓得成啥……
刘三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建兴一耸身就跳下了脚手架。刘素娥拉他没拉住,叫他,你干啥去,不盖房了?建兴犹豫了一下,说,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跟着刘三奶奶就去了。
刘素娥想喝住他,想了想,却没说话。等到他远去,却一脚把一个装水泥的搪瓷盆子踢到了地上,盆子在地上的砖瓦间转了半天,才咣啷一声躺下。
等了半晌,建兴才回来,脸色黑黑的,回来转了一圈又要出去。刘素娥叫住他,咋样?建兴像是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回应,死了。
咋死的?
不知道。
刘素娥没再问,仿佛早料到了。我早说过他们家早晚得绝后。刘素娥突然说。张建兴听了没有言语,但是等她再张口时,他突然发疯了一样地冲她喊道,闭上你那×嘴吧。刘素娥一下子呆住了,等她明白过来,大吼一声就冲张建兴扑了过去,双手胡乱扑打,张建兴手忙脚乱地应对,终于还是被刘素娥抓出了几道血痕。
那天晚上刘素娥没有做饭,孩子也不管。到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洗罢脸就骑车出门了。张建兴看到,拦住她,问你去哪儿?刘素娥让他让开,说你他妈少管。张建兴让开了条路,眼睁睁看着刘素娥骑远。
刘素娥是要回娘家。走到半路,想了想拐到了邻村的姐姐家。到门口,看到姐正要出门,姐看到素娥了,说,我正要去叫你,你倒跑来了。刘素娥问什么事?姐说咱妈快不行了。刘素娥哼了一声,说好几次都说快不行了,最后不还是没事?姐说,这次怕是真不行了,咱大哥刚刚给我打的电话。
两个人就骑车去了娘家。推开门,看到爹正在院里忙活着准备后事,一个棺材迎面放在堂屋里,刚油过漆,乌黑发亮。爹看到她们俩,也没说话,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刘素娥问俺娘咋样了?爹说刚才差点过去,看来是在等你们俩,现在好点了。进屋,看到屋里都是人,围着床头。素娥和姐挤进去,看到娘正头转向里面,像是在跟谁说话。素娥问,娘这是咋了?大嫂说谁知道,这几天一直这样,是跟鬼在说话。素娥就趴过去,在娘的耳旁叫娘。娘听到了,把脸转了过来,看到是素娥,倒清醒,说,娥,你来了?又说,我跟你大娘正说你的事哩。刘素娥心里一惊,问,哪个大娘?娘说,你忘了,就是你新民哥他娘。刘素娥想起新民哥他娘已死去十几年了,是得厌食症死的,就吓了一跳,问,你跟她说啥呢?
还不是说你?
说我啥哩?
你这个死娃子呀,你咋恁心狠哩?
我咋心狠了?
咦,你想着人家都不知道?那边的人都知道了,你大娘让我给你捎话呢。
娘你胡说啥哩,她让你给我捎啥话哩?
她说她看见你头上冒着仨洞眼,都往外边流血哩……你看你这个死娃,咋恁心狠哩!
刘素娥听了浑身发冷,回头看大姐大嫂,正好姐嫂也都在看她。看她转过头,大嫂就劝她,别听咱娘胡说,没看她那是在说鬼话,你知道她刚才怎么说?
怎么说?
说你下药把你哥家的娃毒死了……
胡说!
可不是胡说嘛。她这么长时间没下过地她知道啥?大嫂说。
刘素娥没听,她的心在娘那儿。娘又把头转过去了,嘴里又说起话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压住了大嫂的声音。大嫂把话头停住了,转过头去看娘,只见娘像是和人在吵架,听了半天,听出是为素娥在吵架。只听娘说,你别血口喷人,俺素娥不是那种人,俺自己的闺女俺不知道……俺素娥是争强好胜,但俺素娥心实好,你别诬赖人……俺素娥以前杀个鸡子都不敢,她会下去那毒手……
大嫂说,你看咱娘又不知跟谁在吵架呢,这几天动不动就吵。说着过去扳娘的肩膀,扳了半天,娘才转过身。大嫂问,娘,你又跟谁吵呢,也不知道歇一会儿。
娘说,跟谁吵呢,还不是娥他老公公,那个死老头见我就跟我说是咱娥毒死了他孙子……
大姐听了,回头看素娥,说娥,不会真是你毒死的吧?
刘素娥没有回答大姐,抓住娘的手,惊恐地说,娘,你说我该咋办?
娘瞅瞅她,没吭声,突然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叫道,老鼠,老鼠……众人回首,问在哪里?再看,娘已然气绝了。
责任编辑 林东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