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鲁尔区工业城市更新过程中的景观转化以波鸿城西公园为例

林乐乐

1 前言

自20世纪50、60年代以来，依赖煤矿和钢铁等基础生产资料的德国鲁尔工业区经历了剧烈的经济结构转变。自此，鲁尔区开始积极寻找城市更新的途径，1989年鲁尔区举办了埃姆舍国际建筑展（IBA Emscher），并依托这一平台，开启了埃姆舍景观公园项目（IBA Emscher Landscape Park），作为工业城市更新过程中的景观转化项目，具有探索性与创新性，波鸿城西公园便是其中一项。随着这些项目日渐成熟，德国学者归纳总结实践经验，提出景观转化的概念，对项目进行评价。

2 景观转化概念

2012年波鸿鲁尔大学地理系在与多特蒙德大学城市规划系在鲁尔区城市更新问题的合作研究中，基于鲁尔区城市更新背景提出了景观转化的概念。哈拉德·捷普（Harald Zepp）教授与乌塔·霍恩（Uta Hohn）教授认为，它不仅是城市棕地最广泛而有效的转化方式，作为德国鲁尔工业区城市更新的重要策略，更深层的目的在于能够为城市发展带来可持续的积极影响，旨在通过环境治理、生态恢复、棕地改造、产业振兴、文化形象重塑等方法，结合区域层面的埃姆舍景观公园项目，使荒芜萧条的工业区重新焕发生机。

1 城市景观转化的多维度视角

2 过去的工厂面貌图

3 如今的景观公园

4 城西历史图像：第一排显示村庄时期工厂建立交通发展住宅发展；第二排显示工厂与工人住宅战后重建工厂倒闭改造前的棕地。

该概念针对城市发展这一综合性问题，因此强调不同维度上的转化，具体包括地理、生态、美学、历史、经济、社会、政策等（图1）[1]。同时，它也关注于不同尺度的改变，在微观上强调对于原有基地文脉的传承、地形地貌的处理以及棕地的生态修复；在宏观上则表现为推动城市更新，引导城市可持续发展。

3 实例研究——波鸿城西公园

3.1 波鸿城西公园简介

波鸿城西公园位于波鸿市中心区西侧，是由一座钢铁厂转化而来的工业遗址景观公园（图2-3）[2]。1989年该工业废弃地被地方土地基金会（Grundstücksfonds）收购，整合进入埃姆舍景观公园项目。城西公园项目包括土地75hm2，首期38hm2于1999年完成并对外开放，周边项目相继于2006年完工。该项目获得了德国城市土地综合开放与建筑文化大奖（the National en Preisfürintegrierte Stadtentwicklung und Baukultur）[3]。

3.2 波鸿城西公园的历史背景

1842年，波鸿钢铁厂在中心城区西部建立，1985年钢铁厂正式宣布倒闭，只留下东侧的局部厂房还在进行小规模生产。随着工厂的倒闭，大部分的厂房和设施被拆除，钢铁厂变为一处堆满建筑废料，杂草丛生的废弃地，直到1989年公园项目启动。

与产生于中世纪的中心城区不同，波鸿城西因工业文明而兴，又因工业产业调整而衰（图4）[4]，这些历史图像记录了从19世纪中期到公园项目启动前城西的百年变迁。和鲁尔区工业城市萌发兴盛的普遍模式一样，短时间内，这里从农田遍布到工厂拔地而起，从荒无人烟到工人住区兴盛，城市面貌、肌理和密度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并且出于工业运输的需求，铁路和公路交通迅速发展起来，而后又经历了战后重建。然而自1968年至1989年工厂停工后的20多年间，周边的发展也停滞下来，呈现出一幅封闭的孤岛景象，城西地区也成为波鸿市最为落后的区域之一，基础设施差，人口问题突出，具体表现为：老人比例高、儿童及失业人口多，以及非德籍移民人口占总人口的25%以上[5]。

历史是场所精神、集体记忆和社区认同感的来源之一，研究历史的线索，对于今日的城市发展规划具有重要意义。波鸿城西与钢铁厂共历兴衰，在这样一处极具历史精神的场地上，如何在公园的设计中保留场所记忆变的尤为关键。

3.3 微观景观转化手段

经历多次讨论，最终方案由城西公园设计小组（Arbeitsgemeinschaft Westpark）提出[2]，形成了今日的格局。该方案很好的体现了城市更新过程中景观转化多方位的综合考虑，下文将通过一些举例来证明。

5 桥梁设计图

6 台阶设计

7 水系统图

8 工业荒野图

9 “斗兽场”展示柜

10-12 百年会堂（Jahrhunderthalle）

3.3.1 地形高差的处理

工厂建立之初便形成了特殊的地形高差，外围高出城市路面标高20m，主要厂房坐落于高地内部的谷地中，这样的人工地形在后来的公园中得以保留，成为城西公园的空间特色之一，使得空间在保留场所记忆的同时又富有趣味。

但是，地形特色也为交通的组织带来了挑战。设计团队化弊为利，设计了多处形态各异的桥梁、高架及台阶（图5-6），巧妙的将各个空间、活动场地、文化场馆以及商业办公区连接起来，并很好地处理了与外界交通的联系，如公园道路与城市的自行车道系统相连接。

3.3.2 工业遗址的改建

核心区的厂房、炼钢炉以及水塔被保留了下来，组成如今的景观水系统（图7）[4]，高耸的水塔配合灯光设计成为城市的新地标。铁路轨道和钢筋混凝土等建筑废渣配合自生林，形成了别具特色的工业荒野区（图8）[4]。高达16m的挡土墙结构克洛森（Colosseum）①，被改造成为艺术雕塑的陈列柜，展示了波鸿艺术家弗里德里希·格拉塞尔（Friedrich Gräsel）以钢铁为元素而创作的艺术品（图9）[4]。

百年会堂更是被人称道的工业遗产改造的成功案例。工业时代，波鸿工会邀请建筑师亨力奇·舒马彻（Heinrich Schumacher）最初设计了该会堂，作为杜塞尔多夫工商业博览会的会馆，建筑师考虑到博览会后期能够继续作为厂房利用，将其设计成为厂房结构，后来被搬往波鸿投入生产，作为生产铁钟的厂房，后停产。公园项目启动后，鲁尔三年展（Ruhrtriennale）的改造方案脱颖而出[2]，工业会堂由此成为了文化会堂。

如今，百年会堂承办的大型音乐会与艺术展，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和文化爱好者。10年间，百年会堂这一文化平台发展已日渐成熟，市民和游客，均可以在其官网查询近期的文化活动及演出信息，而非演出时间段，则作为餐厅使用。百年会堂的百年历程为其作为文化舞台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不仅是有形的文化载体，更被视为一盏明灯，照亮未来区域复兴的道路（图10-12）[2]。

3.3.3 生态修复手段

钢铁厂留下的土地非常贫瘠，不利于植物生长，需要通过生态修复手段对棕地进行恢复。生态修复的主要方法是覆土再植，在漫长的时间内，通过物理隔离、植物吸收等手段，对土壤进行净化改良（图13）[6]的自生植物便是其中的一种类型。其次引入桦树、刺槐、柳树等本土先锋植物。并且为了增加景观之美，还引入了生命力极强的醉鱼草，春天一到，浅紫色的花穗不仅丰富了公园的色彩，还满园添香（图14）[6]。再次是用于净化雨水的湿地植物，成片植于百年会堂前的方形水池中，不仅净化地表径流，还可以为戏水的野鸭等水鸟提供栖息地。

13 长于废弃建筑表面的藤蔓图

14 春季开花的醉鱼草

15 工业遗产文化之路图

16 区域绿地系统

在植物初步形成规模后，也引来了众多野生动物，这在德国的绿地空间极为常见。除了昆虫和鸟类，还有一些小型哺乳动物也栖息在丛林中，如兔子和松鼠。

3.4 宏观定位与联系

在宏观上，波鸿城西公园是区域埃姆舍景观公园的组成部分，服务于区域合作框架。同时，针对波鸿市西部计划（Innenstadt West Bochum）的地方需求，城西公园有效促进了周边环境品质的提升及社区的发展。

3.4.1 埃姆舍景观公园项目

举办国际建筑展（IBA）是德国城市更兴的重要规划手段，每届IBA都会针对各自城市更新过程中所面临的问题，进行实践与理论的探索与创新，距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7]。埃姆舍景观公园是鲁尔区年举办IBA的实践成果。借此机会，鲁尔区得以通过区域合作的方式，整体治理环境，修复河流生态，整合绿地，转化经济结构，以改变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其环境、资源、经济、人口等方面的衰退面貌。

表1 波鸿城西公园景观转化多维度总结

因此在区域层面，波鸿城西公园在鲁尔区的城市更新与景观转化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作为24个埃姆舍景观公园之一，它是工业遗产文化之路（Route Industriekultur）的站点之一，并联合组成网状的区域绿地系统（图15-16）[8]。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欧洲文化年在鲁尔区举行，百年会堂是其中的一站。

3.4.2 波鸿城市西部计划

在地方层面，波鸿市西部计划是针对中心城区西部，亦是城西公园周边社区的城市发展规划，主要由格里森布鲁赫（Griesenbruch）、史塔豪森（Stahlhausen）和高德哈姆（Goldhamme）3个社区组成[4]。这3个社区与市中心在区位和交通上都联系紧密，但却由于历史原因，发展滞后，社会问题突出。史塔豪森（Stahlhausen）社区是鲁尔区历史最悠久的工人住宅区之一，其规划及建筑风格都代表了德国当时典型的工人住宅区，规整的街道，整齐划一的住宅立面和比例，在二战中被毁又经历重建，是波鸿市半个世纪的见证者和记录者。因此波鸿市决心以城西公园为开端，大力整治与提升西部社区环境，振兴产业和经济，加强其与中心城区的联系。

自1990年起至今共发布了三轮规划，第一轮规划是在埃姆舍国际建筑展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关注物质层面的基础问题，这与当时鲁尔区众多城市更新的焦点一致。第二轮规划发布时，城西公园的改造已初见成效，规划更着重于挖掘场所自身的历史精神，并着眼于钢铁厂工业文化的塑造与传播。第三轮规划核心是依托百年会堂这一文化中心，在城西公园周边发展起新兴产业园区，获得经济与社会效益，服务社区与居民[4]。如今除了在物理空间上的改造，更拓展至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如积极挖掘社区文化，组织不同文化背景的儿童公益活动及职业培训等。

3.5 小结

景观转化的概念包含了一定的价值观和准则，这能够在对波鸿城西公园的定性总结上得到体现（表1）。

从表格可以看出，景观转化的概念以城市规划的综合性视角全方位的探讨了城西公园项目，超越了景观项目自身的范畴。在对问题的分析上又结合了宏观与微观，反思了区域合作给地方发展带来的影响利弊。

4 反思与展望

虽然城西公园作为城市更新过程中的景观转化项目，取得了初步的成功，具有研究学习价值。同时，在10多年的公园陆续改造、运营及发展轨迹来看，又能看出德国城市规划在规划理念和方法上的近些年来的探索历程。埃姆舍公园世界建筑展（IBA Emscher）举行的时代正值德国规划行业正在积极探索区域合作的开始，鲁尔区作为多中心的城市群（由53个中小城市构成），一直在平衡区域合作与地方规划，波鸿城西公园起始作为埃姆舍景观公园这一区域合作项目，宏观上服务于区域整体形象及系统结构优化，然而也容易在微观上忽略地方性需求和实际问题。

近些年来，德国政策制定者越来越重视公众参与的力量，它可以使得规划项目更切合实际的服务地方，并推动社会民主进程的发展。景观转化的概念提供了多元的公众参与视角，强调公开、民主、集思广益，更多的考虑到城市居民的切身利益。因此，景观转化概念也是规划过程从传统到更为灵活的规划模式的催化剂。

注释：

①译：斗兽场，因其表面的窗洞形似斗兽场而得名。

②图片来源：图2引自 http://www.jahrhunderthalle-bochum.de/en/besucher/historie/infotafeln-westpark；图3、5图引自《 城市西部发展规划》2006；图6引自http://www.jahrhunderthallebochum.de/en/besucher/historie/jahrhunderthalle-bochum；图7引自http://www. metropoleruhr.de/freizeit-sport/naturerleben/route-industrienatur/westpark-bochum.html；图8引自《埃姆舍景观公园工程报告》2005。研究课题出自2013年参与的与德国波鸿鲁尔大学区域发展与管理的交流项目。

[1] Hohn U, Zepp, H. Report of Transformation of Urban Landscape in Ruhr Area[R], 2012.

[2]BochumerVeranstaltungs-GmbH.Jahrhunderthalle Bochum[EB/OL].[2014-08-22].http://www.jahrhunderthallebochum.de/en/besucher

[3]Peter K ddermann. Baukunstnrw:the guide to architecture and innovative engineering in NRW[EB/OL].[2014-08-22].http://www.baukunst-nrw.de/en/projects/Westpark-Bochum--315.htm

[4] Herausgeber Stadt Bochum.Die Oberbürgermeisterin.BochumDokumentation der PlanungInnenstadt West[R].Stadtplanungs-und Bauordnungsamt,1991.1/2006.6/2013.7

[5] Stadtumbaubüro Westend. Stadtumbau Westend[EB/OL].[2014-08-22].http://www.bochum.de/C125708500379A31/CurrentBaseLink/W27NQBXQ844BOLDDE

[6]Informationszentrum Emscher Landschaftspark.Westpark Bochum – Groer Auftritt für die Natur[EB/OL].[2014-08-22].

http://www.metropoleruhr.de/freizeit-sport/natur-erleben/route-industrienatur/westpark-bochum.html

[7]PinchP, AdamsN. The German International Bauausstellung (IBA) and Urban Regeneration.The Routledge Companion to Urban Regeneration [M].Edited by Michael E. Leary, John McCarthy.London:Routledge,2013:230~240. 978-0-415-53904-3 (ISBN)

[8]RegionalverbandRuhr(Ed.) Emscher Landscape Park Visitor's Guide[EB/OL]. [2014-08-22].http://www.emscherlandschaftspark.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