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伤(组诗)

2015-09-14 00:00:00荣荣
北京文学 2015年5期

爱人谣

我的爱人在东张西望 他的

心分成三瓣

每一瓣都是一颗没有落定的

尘埃

我无法阻止我的爱人东张西望

我跟着我的鞋去见我的爱人

我跟着我的路去见我的爱人

我跟着我的忧伤去见我的爱人

我笑不出来的时候 见到了

爱人

我哭不出来的时候 见到了

爱人

我醉得摇晃的时候 见到了

爱人

他在别处淌着圆润的泪水

我也在别处淌着圆润的泪水

一条河床能暗藏起多少潜流

我的爱人一直在东张西望

没人知道我身体里插满了刀剑

没人知道我只是等待着青草

由青转黄

是否

我是否也有这样的愿望

像栽入深潭的云彩 不再回头

我是否也能跟上自己的内心

摆脱飞舞的裙子

甚至来不及选择奔跑的姿势

我是否也能像她一样

将一份迷醉随意流露着

让更多的人看到我内心那条

汹涌不够泛滥也不够的憋不

住的江河

水袖

那年小红越过矮墙

她的水袖挂破在刺槐树下

那年梅娘嚼着槟榔 她的水袖

扯得山高水长之后 断了音讯

现在是她们集体亮出的水袖

仿佛要先她们一步找到极乐

之地

我如此清白又坎坷的情路啊

至今我的水袖仍深藏于肌肤

仍没撞到一片容我试探深浅

的月光

嘘 轻一点

嘘 轻点轻点

别惊动他们 他们就要步入

寂静

这是庄严时分 举起的脚也

要在尘土里落定

这时 他们打开的胸膛将有

月光

自由出入 天开地阔

每一种快乐都是向外推送的

波浪

每一种快乐都能跑到天边

然后有曼妙的幸福悠然地回传

这时 寂静是伟大的引领

而他们是将被深植的心灵果核

蝶恋

“我能与你一起飞吗?”

“或者,能偶尔栖息于你的翅膀?”

他没有言语 宽大的羽翼小

心地围拢

像在呵护一份柔弱的心跳

“爱,也是仁慈的光芒。”

“不为表演,只想让自己的心

欢喜地看见。”

两只倾心的蝴蝶 让天空辽阔

也让美飞舞着 成为天地间

的一种事物

回转

一个疾步如飞的人

他的欢喜落在山那边了

一个憋不住火焰的人

他的泪水也会燃烧

一个被阻止的人 无法寻找

因被遮挡而消失的道路

看上去总有些事与愿违

层层叠叠的苦难如此悲壮

趁还没深陷 可以停下来吗?

他呼喊着 试着要将自己喊

回来

表演

总有误区 那些被言语所隐

藏的

那些辞不达意的肢体

或者欲说还休 再三缄默时分

就像他吞吞吐吐的抱怨:

“你总是中途离开……”

但每次她都以为跑完了全程

害怕天亮了 他会像鱼一样

游开

就像那些人想刻意回避的情绪

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

他们隆重的表演突然惊吓到

了自己

在案

东晋永和年间的化蝶事件

案发地在宁波高桥

涉案地上虞 杭州

关键词是士族 平民 封建

抗争

最后才是两只蝴蝶 无枝可栖

其实那年从上虞出发

祝英台的身子已开始轻盈

呼应着书窗外那树烂漫的桃花

而憨厚的梁山伯起先是一只

笨鹅

趋附于之乎者也的草料

日同桌 晚同床

三年后才开始失重

那时他已将英台送出很远

有十八里吧 那时的一里

抵得上现在的十万八千里

但他的速度更快

他用一把忧郁的刀

剔净肉 剔净骨头

他说飞就要飞了——

“小九妹,你相信爱情比天大么?

我准备了两对翅膀……”

至今

这个不起眼的女子

至今仍在这里强颜欢笑

若无其事地看他来回

至今仍在人前行色匆匆

偶尔低头看表 仿佛有人等候

她常常是沉静的 这些时候

她总是被

过去的悲伤追上并笼罩

她曾是他惊天动地之爱的秘

密主角

现在 她努力消解它们

像岁月消解多余的欲望和梦想

留下更多自嘲的力量

时间

他准时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仿佛为她浩瀚的悲伤添一份

慰藉

或者并不是他 只是一个幻

化物

在孤寂的舞台秘密行进着

一种不幸若能够诠释就能够

化解

一种不幸若能够持续就必将

终结

眼下 她的悲痛已近尾声

她的欲绝也近似圆满

不用左顾右盼 大幕就要合上

他们都将隐去 曲折迂回处

的一个转身

虚化

那么多人!每一个都闪着

自以为耀眼的光芒

每一个都有许多方向

每一个身后都跟着许多条大道

还有更多的争吵和结论

声音像是潭底一次次搅起的

泥沙

他们更诧异于我这卑微之人

的孑然独行

带着如此微弱的声音和光亮

诧异于泪水铺就的小路

竟是我从心所欲的那一条

脸谱

他们偶尔露出的惊悚表情

被抓住被固定了

从此被关在这张脸谱里

像旷野之鸟被收入笼中

叫声也被一次次曲解

其他的发音全是言不由衷

“我们不是这样的。也不是那

样的。”

但谁去分辨他们已被遮蔽的

谁说他们还在挣扎 当挣扎也被遮蔽

那看不见的 就是不存在的

责任编辑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