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忠
天越来越热,我想把头发剪短一些。
下班路过那家理发店时,已是傍晚时分。
“帅哥,理发啊?”刚进店门,一个长发披肩、长相俏丽、趿着松糕拖鞋的少妇迎上来,微笑着问。
我也报以微笑,点头算是默认了。
店内装修和陈设非常简陋,除了一面壁镜、一把能升降的靠背椅外,几乎没有其他设备,甚至连理发工具都没看到。
再看那少妇,身材丰满,衣着单薄,穿的好像是一件睡衣,低低的深V字领口,让人不忍直视,红色的文胸透过乳白色面料若隐若现。我赶紧把头扭向一边,又看见一道粉红色帷幔把小店一分为二。帷幔没拉严,能看到里面有一张尺寸比单人床稍大一点的双人床,被褥凌乱地摊在床上。小店真安静,再没有其他顾客。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那种做违法生意的所谓理发店吧?听闻现在有的小店打着“美容美发”或“足疗按摩”的幌子,专做那种龌龊的营生……我不敢再想下去,准备脚底抹油——快溜。
“帅哥,你先坐一会儿。我不会理发,我老公不在家……”少妇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进去了。她笑容妩媚,眼神迷离,离我越来越近,能真切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洗发液或香水的味道。我真受不了了,直觉告诉我,今天走错门了。
“狐狸精,想诱惑我,没门!”我心中暗想。这明显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我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扭头就要走。
“帅哥,别着急走啊,我给你倒杯水。”“狐狸精”在后边喊着。我哪敢喝水,万一放了“蒙汗药”,俺这一百多斤的身板还不任她宰割呀?
这时,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快步推门进来,手里分明还拿着一个工具箱。
这下完了,遇上团伙了,“倒水”肯定是暗号。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哥们,千万别冲动,我只是来理发的。”我强装镇定,退到了屋里。
“大哥,坐吧。我是理发师,刚才给一位大爷上门理发去了,让您久等了!”青年男子倒是彬彬有礼。说着,他把工具箱放在几案上,打开,把理发工具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整齐,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戴上一副套袖。随后,理发专用围裙啪地一抖,娴熟地帮我围上。我正愣着呢,他又说道:“媳妇,快过来帮个忙。”我的心又紧了一下。“先记个账,不然一会儿忘了。”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说。那少妇拿出一个软皮本,翻了几页,停下来。男子接着说:“24杠3杠12,李大爷,9月16日。”
少妇刷刷地记着,我的脑子又飞速旋转起来——这是不是“天王盖地虎”之类的暗语?这是什么“账”?怎么也没有金额?青年男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道:“这小本子记的是我们社区残疾人和年纪大的老人的地址,每隔一个月左右,我就上门给他们理一次发,都是免费的。只简单做个记录,空闲时翻开看看,下次大约什么时候理发。如果店里不忙,我就过去。”
啊?!敢情人家记的是:24栋3单元12号……我就纳闷了,这年头,大家都忙着赚钱,咋还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哥们儿,上门服务,还不收钱?常言说赔本赚吆喝,你图个啥?”我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但越发糊涂了。这青年男子打开了话匣子,一边给我理发,一边讲述自己的故事。
原来,这青年男子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进城打工学会了理发这门手艺,就自己盘了这个小店,还娶了个漂亮媳妇。媳妇是个打工妹,因怀孕初期有强烈的妊娠反应,就请假在家休息。为了节省开支,吃住都在小店里。小两口的床是一个单人床加一块木板拼凑而成。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很幸福。免费替行动不便的老人理发,是积德行善,也是为了回报社会……
听了青年男子的讲述,我的脸红了起来,因为我的以貌取人,差点造成了误会。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