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地主”

程桂东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我国古代的大诗人陶渊明隐居生活的真实写照。白城有个小白领叫阿边，也一直有个田园梦想，那就是能有块土地，随心所欲地种点蔬菜。用时下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哥种的不是菜，是寂寞。阿边觉得这是排遣工作压力的一个好法子。但城里寸土寸金，连找点花盆种花的泥土都难，上哪找地种菜去？

阿边老家在农村，当然有土地，而且父亲也来了白城，跟他一起生活，家里的近十亩土地全部丢荒长草，阿边要是想经营自己的田园梦想，这么多的土地随便他耕种。但他老家离白城三百多公里，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等阿边退休后再回去归隐了。

这年夏天，阿边的朋友夏刚一家准备移民澳大利亚，他托阿边帮忙照看一下房子。阿边很爽快地答应了。

夏刚家的房子位于老城区，是栋两层的小楼。夏刚带着阿边在老房子四处看了看，上到楼顶，阿边的眼睛一下亮了：夏刚家的楼顶上居然有块土地，用砖头围着，面积也不小，差不多有两个房间大呢，上面还稀稀疏疏挂着几根枯黄的黄瓜藤。

看到阿边的表情，夏刚告诉阿边，这是他用车到乡下把泥土运回来，再一袋一袋搬上楼，铺成一小块菜地的。以前一直都种着菜，只不过近来忙着移民的事情才丢荒的。

夏刚笑道：“怎么样？没想到我夏刚虽然身处都市，却是个‘地主，家有土地吧？虽然身处都市的喧嚣中，但我一直渴望有一片农田的宁静，所以我在自家的楼顶上造出了这一小块地来。你不是想找地种菜吗？城里哪来的土地？我走了后，你喜欢就过来种，反正这老房子我也不准备出租了，只要老城区不拆迁，你想种多久就种多久。”

阿边乐坏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做梦都想能有块地种种菜什么的，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夏刚一家登上开往澳大利亚的飞机后，阿边就忙着赶到夏刚家的楼顶种菜来了。他拔掉枯黄的黄瓜藤，然后把地翻了一遍，最后分好垄，撒下了种子。

种子很快生根发芽，并绽放出几片嫩绿的叶片来。在阿边的精心照料下，菜的长势很好，一茬茬地往上蹿个头。瞧，油菜开花了，韭菜抽了薹，豌豆挂了荚，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有时候阿边累了，就会搬张躺椅在菜地旁边躺下，心里感觉无比安逸舒适。这一小块土地，不仅仅是菜园子，它还是一块精神家园，能让人收获闲适和从容。

然而，这样的幸福日子阿边并没能过多久。

不久后的一天，夏刚回来了。因为白城老城区改建工程马上开始，而他的老房子首当其冲是第一批拆迁对象，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配合改建，签合同进行拆迁的。阿边一阵默然，想不到，他刚刚得以实现的田园梦，居然这么快就破碎了，而且破碎得如此彻底。

不久，拆迁队就开进了老城区。一辆大型挖掘机轰鸣着，把夏刚的老房子给扒了。阿边无比伤感地看着夏刚家的老房子轰然倒地，带着楼顶那一小块土地，还有他种下的、没有拔净的几茎翠绿的青菜……

就这样，阿边又恢复了以前那紧张且充满压力的日子。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这天，阿边经过文化广场，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观看着什么。他好奇地挤上去一看，原来是斗地主邀请大赛的广告，上面写着：“你喜欢玩斗地主吗？你的技艺高超吗？那就来参加我们的斗地主挑战赛吧！如果你赢了，你就是真正的地主，将获得黄龙镇良茂村一亩土地的两年免费耕种权，种花种果种菜随你，经营自己的开心农场。怎么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心动不如行动！不想错过的话，那就快快加入吧！”

看完公告的内容，阿边顿时心花怒放，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黄龙镇离白市也就二十多公里，尽管不比老城区夏刚家近，但这点距离并不算远，开车的话也就二十来分钟，而且那可是真正的田园风光呢，面积也比夏刚家的楼顶大多了，想种啥就种啥，周末或是节假日去体验一下劳动的乐趣，那是多惬意的事情啊！

阿边当即报名参加斗地主大赛。

一个星期后，斗地主大赛如期举行，阿边满怀信心地出发了。到了文化广场后，阿边不由得吃了一惊，文化广场上人头攒动，都是前来斗地主赢土地的参赛者！

想不到一个斗地主大赛居然吸引来了这么多的人。这次斗地主大赛分十组进行，每一组决出一个冠军。阿边抖擞精神，投入了斗地主比赛中。比赛紧张有序地进行着，阿边的积分自第一局起就牢牢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预赛结束，休息了半个小时后，进入了下一轮的复赛。复赛的竞争激烈多了，阿边一开始还比较顺利，连赢了三局。没想到接下来的比赛却风云突变，阿边连连输了几场，最后无奈出局。

阿边发出一声叹息：田园梦又一次破灭了。不就是找块地种种菜吗，咋就这么难呢？

决赛还没开始，阿边也没心情看了，早早回到家里。晕晕沉沉睡了一觉，阿边的老父亲却敲开了他的卧室门，然后啪的一声把一张纸往阿边面前一拍，说：“你把合同签了吧。”

阿边吃了一惊，疑惑地问：“合同？什么合同？”

父亲得意地说：“你今天不是去文化广场参加斗地主比赛吗？我也去了，这就是斗地主大赛赢家的奖品——黄龙镇良茂村一亩土地的两年耕种权。你只要在合同上签了字，这两年时间里，这块土地就属于你了，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怎么种就怎么种。”

阿边大吃一惊，从来没见父亲玩过斗地主，没想到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居然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斗地主大赛上赢得土地的耕种权！

父亲哈哈一笑：“什么高手呀，我参加斗地主不假，但在预赛就被淘汰出局了。”

阿边糊涂了，父亲既然已经在预赛就出局了，怎么还能赢得土地耕种权？父亲告诉阿边，这块土地并不是他在斗地主大赛上赢的，而是用老家的一亩土地跟别人交换的。原来，这次的斗地主大赛的组织者是黄龙镇良茂村的几个老村民，其中一个叫老林头的，有一个儿子在河城工作，也跟阿边一样，想找块地种菜却一直不能如愿。阿边的老家离河城的距离也不远，当即阿边的父亲和老林头一拍即合，老林头拿一块土地给阿边耕种，而阿边的父亲则在老家拿出一块土地给老林头的儿子。

阿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块地是这样得来的呀。父亲说：“你把合同签了，有空我们也回河城一趟，举行一次土地招租会。”

阿边又糊涂了：什么土地招租会？父亲告诉阿边，老林头他们之所以搞这次的斗地主比赛，是因为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一代已经不肯种地了，个个进城打工挣钱，田地全都丢荒长草。他们觉得心疼，于是想出这么个点子来，通过斗地主比赛的形式，吸引城里人到乡下去把土地重新种起来。

说到这里，父亲叹息一声说道：“我们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了，对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哩。现在的情况是，农村里有地的不想耕种，而像你们在城里生活没有土地的人呢，却想着找块地来种。有人耕种的土地是活的，而没人耕种的土地呢，则变成了死田。对于我们这些老农民来说，现在老了，没法下地耕种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所有的死田都能够活过来。我也不想搞什么斗地主这么复杂的玩意了，就来个直接的土地招租会，把闲置的土地免费租给想种地的城里人种，让咱家的土地再次长出庄稼来。”

阿边在心里琢磨开了：搞土地招租会的话，一是可以满足父亲这类老人的愿望，让土地得以长出庄稼；二是可以满足更多像自己这样的城里人，实现有别于城市的喧嚣热闹的田园梦想。这明显双赢的举措，何乐而不为呢？

他兴奋地对父亲说：“好，我们就回河城一趟，搞一次土地招租会。不仅是咱家，我们还得把乡亲们都发动起来，让咱们村的每一块土地都重新活转过来，重现生机……”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