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变成巨人，踏着力气，踩着梦”

王跃

6月23日金曲奖落幕后，人们揶揄台湾歌坛近十年来的发展速度就像龟兔赛跑里的那只打盹儿的兔子，连隔壁跑道的乌龟都能超越它。张学友、陈奕迅、周杰伦、莫文蔚、张惠妹、蔡依林……单从出席名单来看和十年前的嘉宾阵容几乎没有半毛钱的差别。反观内地流行乐坛呢？无疑就是那只乌龟，虽然时有新人崭露头角，却远谈不上繁荣。2012年开始的音乐选秀热持续至今，有一大拨好声音发掘，但大多数只热闹了一会就渐渐消失了。

乐坛从来不乏好声音，最缺的是脍炙人口的好歌曲。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藉着《中国好歌曲》这样的选秀节目，一群90后新生代音乐唱作人进入大众视野，他们在创作的PK中甚至打败了赵牧阳、马条等音乐老炮儿。他们很年轻，音乐是他们与世界对话，叩开成人之门的方式。他们也很幸运，在创作的天地里，尚未面对生存压力也无需顾虑他人的眼光，因此天真得以完好地保存。他们的音乐打破了条条框框，新鲜有趣，天马行空，充满了新的力量。作为导师的刘欢曾这样评价，“他们的作品大部分不是精心制作过的，音乐很自发，从另一个角度讲又很自由，没有任何约束。他们只考虑我这首歌怎么好听，怎么是我想要的，这点是我觉得最可贵的。期待他们为中国流行乐坛带来一些不一样。”

听苏运莹唱“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我会变成巨人，踏着力气，踩着梦。”你会看到90后创作人身上非常可贵的一点——热爱自由。

苏运莹今年24岁，去年刚从北京现代音乐学院毕业。在第二季《中国好歌曲》的舞台上，她以一曲浪漫而激荡的《野子》带给人美妙的体验——歌的内容关于勇气、坚定和希望，旋律跌宕自由，听着这一句，你很难想到下一句是什么样，因为它没有规律可循，给人接连不断的惊喜。听她唱歌时，蔡健雅的一只手始终放在胸口，脸上流露着激动和怜爱的神情。刘欢评价她，“在一个千人已经踩烂了的路上，她又做出来一个不同的东西，我个人觉得这特别难得。”

音乐是苏运莹性格的一面镜子，她把自己的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归因于从小在海边长大。她是个黎族姑娘，家在海南三亚的一个小镇上。小时候，她常和小朋友一起骑车去看海，在那里唱歌、跳舞、画画、丢沙子……所以性格里有“大海的感觉”。

上大学时，周围一直有同学在写歌，总有人问她怎么不试着写写呢？她通常会任性地说一句“不想写”。她觉得很多事情都急不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只要那个点到了它自然就会出来。“到大四那个时间点，‘砰——’突然就觉得是不是该给我的这些小旋律小想法小文字找个家。”苏运莹把手握成了拳头说，她就是这样把零散的想法收集起来的。“有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字，一个词，一个句子，或者突然拍了一张照片，或者吃东西的时候，肚子饿的时候，我就会把它记下来。”

春天里的一天，沙尘暴肆虐。苏运莹站在窗边，窗外风在咆哮，满天灰尘，人的裙子在飞，丝巾在飞，头发也在飞，假睫毛或许也在天上飞。望着眼前的景象，她想，“可是为什么人没有被刮起来，树也没有被刮走呢？”后来她恍然大悟：因为人有脚，树有根。于是写下了《野子》，“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你看我在勇敢地去挥手啊。”

自由是苏运莹的音乐态度也是她骨子里的性格。对于她，“自由好像吃到一颗糖，很甜蜜。这种甜蜜会在心里开花结果，长枝芽。”

90后创作人一面拥抱自由，一面为驰骋的想象力谱曲。来自江西的21岁女孩裸儿在《会飞的野马》里把自己想象成一匹野马，“我要往那儿飞，那儿好像住着有趣的神仙，我要往那儿飞，来吧我已经离开地球表面。”中间还夹着一段即兴的“神仙语”。“飞呀飞呀飞呀……”裸儿充满仙气儿的声音肆意地挥洒，人们似乎要随她飘起来了。

裸儿从小喜爱音乐。她上小学三年级时，MP3正流行，第一次戴上耳机，音乐触碰耳膜流淌进耳朵那一刹那的神奇力量让她至今难忘。大学她考上了作曲系，但学的却是古典音乐创作，令她的兴趣日渐黯淡。为了重燃对作曲的热情，她开始学习吉他，尝试写流行歌。

裸儿写的第一首歌叫《有这么一只羊》，那是好歌曲校园行比赛前，在朋友的撺掇下，花了一个中午创作出来的。她以一只羊的口吻述说自己当时的状态，“有点无奈，又有点渴望，想让自己变好，但又不知道目标在哪儿。”

她喜欢给小动物们写歌，为它们赋予人的性格。曾经的她是小羊，渴望飞翔却迷茫胆怯，后来参加了一些比赛获得了认可，她就变成了野马，有了方向，要带着野心去奔跑。在“好歌曲”的限时创作环节里，她的歌曲《呐喊》里面有鱼还有鸟。她说，“我是那种可以和动物交流的，可能是森林里的一种小精灵吧。”

在裸儿眼里，音乐就是生活，生活里的一切都可以是音乐。“除了小动物，颜色也可以是音乐，鸟叫是一种音乐，刮风也可以是一种情绪的音乐。我会很自然地把它们联结在一起，把美妙的画面唱出来。”

与两位初试创作就得到认可的女孩儿不同，羽田的音乐之路走得有点坎坷。羽田九岁时随父母移居到加拿大，中学时参加了全球华人新秀歌唱比赛拿了冠军后，他开始写一些现在被他认为“很土的旋律和很土的词”。第一首完整的创作被爱情的缪斯激发，是写给喜欢的女孩儿的，之后他的创作如泉水一样汩汩而出。有点孤僻的羽田进行创作时从写歌到录制全部在自己的卧室里搞定，“因为我朋友很少，做音乐可以让我宣泄感情。所以很多歌都只放在电脑里不会给别人听。直到大约2012年，才慢慢地发出去。”

2012年国内的音乐选秀节目正如火如荼，从多伦多大学心理学毕业后的羽田选择回国投入到选秀大军中。可结果总不尽如人意，因为唱歌比赛都要翻唱经典，他找不到一首真正适合他的歌，之后的两年里他陷入了抑郁，“很多时候就自己躺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2014年末，已心灰意冷的羽田接到《中国好歌曲》的邀请，这一次终于可以唱自己的歌了。他一曲深情的《让你幸福》让导师们湿了眼睛，这首歌是写给为养家而放弃音乐梦的父亲的。

在坚持做音乐的路上，羽田的出发点来自勇气，“我希望传递给年轻人那份敢于做自己的勇气。尤其是那些受到歧视的群体，比如残障或是性取向不同的人，愿他们能勇敢地快乐地接受自己、做自己。”

还记得你写的第一首歌吗？

第一首歌叫《心事》，因为暗恋一个男孩嘛，歌词是“窗外的树落，任意了阳光的方向，雨下时树落，任意了雨滴的方向，那他的心呢，我能任意得了吗？而我的心呢，我能任意得了吗？”有点小小惆怅的感觉，但是又很开心，可以喜欢这么一个人。

对你影响比较大的歌手是谁？

最爱林俊杰，算是梦中情人那种。最近我很欣赏台湾的音乐人乱弹阿翔，我觉得他的音乐很棒，尤其是他的声音。虽然唱歌的人很多，唱得好的人也很多，但是有温度的声音就是会让人感觉不一样。他有故事要告诉你，他要告诉你他就是这样子的，或者他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或者他看到的画面，或者是他心里面的小圈圈。

你自己的音乐创作呢？

我希望我的音乐给别人是有回味的，不是那种乍一听就觉得“啊，她就是唱这个。”我希望他们能听好多遍：“啊，原来她在唱这个。”

你的歌词都很抽象，组合很大胆，这样的语言是怎样来的？

我相信相信的力量，相信的话就会有灵魂的存在，有灵魂才能感染到别人。我觉得字不应该被死死地框住，比如觉得它是个名词、形容词，你就要这样用。我相信字是有生命的，把它跟另一个字组合到一起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你对语言的这种感觉何时有的？

从小吧，我从小就喜欢“字”这个字，我很喜欢在字里游泳，觉得字很神奇。我喜欢看没有字的画册，自己想象，然后把所有的知识和脑海里的字拼在一起来解读它。

你创作的方式也很特别？

就是自己哼一哼，一般会以画线条或记词的方式把旋律记在纸上，比如这里需要拉长，我就弄一个符号，自己的歌多唱几遍应该不会忘。

以前成长的过程中有过困难吗？

比较没有什么困难，但是我觉得上大学的时候，四年我基本都在舞房度过的，没有怎么练歌，因为喜欢跳舞。之所以做的歌那么个人化那么自由也跟跳舞有关吧，因为跳舞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听着音乐想怎么把它表达就怎么表达。

有憧憬过十年后自己会在做什么吗？

我应该会在花的中间唱歌吧。也不是要开一家花店，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花，摆一排，脚下踩着滑板鞋，哈哈。

你还在上大三就签约了唱片公司，学业怎么办？

我觉得毕业证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它就是一个证而已嘛。学音乐的人去签唱片公司肯定是看作品，我觉得学东西最重要。毕业证想要的话，晚一点也没什么。

喜欢听什么音乐？

小时候就欣赏王菲、孙燕姿、陈绮贞啊。长大了就越听越广了，印度的、俄罗斯的，那种异域风情的，一听就有他们味道的歌曲，非常喜欢。

你的创作状态比较随性，灵感都来自哪？

可能今天心情很好，画了一幅很漂亮的画，灵感就会来了。

举个例子？

《野马》这首歌的高潮部分就是因为我养了一只狗。它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狗，在家里很文静，一出去就狂跑。有一次和朋友去踢足球，我不会踢，旁边有一个大草坪，我就带着狗玩，狗就跟疯了一样拼命地跑，我就追着它。就这样人与自然、动物开心地相处就给了我灵感。

你还很喜欢画画？

嗯，就随便画画。其实我只喜欢能把它变美的东西，我就把它变美啊。我还喜欢自己做东西，比如裤子上、包上都自己画点东西，或贴点东西上去，让它变成属于自己的。

你觉得画画和音乐有怎样的联系？

音乐可以唱出色彩。悲伤欢快都是有颜色的也有旋律，唱歌也有线条，它们是连在一起的。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颜色？

透明的，什么颜色都可以成为我自己的一种颜色。

你自己是个有勇气的人吗？

不是，所以我要写音乐。但我的音乐是有勇气的。

你说自己朋友很少，为什么呢？

我的兴趣爱好比较少，只有音乐和打游戏，比较宅。我觉得我性格不是很正常的，就是别人对我的第一印象大部分都是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拽。但其实我只是比较内向，不善于敞开胸怀去欢迎别人。

大学为什么选择学心理学？

我从小是一个精神上很敏感的人，喜欢观察别人在做什么，探索别人的动机，我对发生在身边的事都记得比较牢。我就觉得心理学是一个可以开阔我这方面天赋的专业。

你都在什么状态下写歌？

心情好或不好时都会写。内容肯定是跟感情有关的，我是一个被感情和想象力操控的人。除了爱情之外，还会写亲情，以及关于社会价值观的思考，比如关于金钱的。

你最喜欢的歌手是谁？

国内歌手里比较欣赏陶喆、王力宏和林俊杰。还有一个乐队叫Rascal Flatts，是流行乡村，在创作上给我的影响比较大。

对未来的自己有哪些期待？

希望成为一个更加大气的人，现在正在从男孩变成男人的过程中。

你觉得90后音乐人与前辈比有哪些特点？

我觉得年轻的一代有新的力量，虽然我们可能稚嫩了一点，但我们的天真是他们所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