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与伦敦

黄培昭

1849年8月，卡尔·马克思历经颠沛流离，来到英国首都伦敦。在这里，他度过了整个壮年和老年时期，最后长眠于此；在这里，他著书立说，完成了《资本论》这部震古烁今的不朽巨作；在这里，他指导著名的第一国际，成为当之无愧的革命领袖和革命运动的灵魂人物。一些评论家将伦敦称为马克思的“第二故乡”，并不为过。

“如果他不是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就一定是在当铺。”

马克思在伦敦生活的34年间，生活异常拮据，甚至穷困潦倒。因交不起房租，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搬家。遗憾的是，马克思曾经居住过的许多地方或在二战中被炸毁，或被拆除重建，加之年代久远，一些故居早已不见了旧日踪影。只有马克思在迪恩街28号的住处还保留至今，虽然那里现在已改成一家意大利餐厅，但对寻找马克思在伦敦故居的人来说，这里仍不失为一处合适的凭吊之地。

马克思写给友人和亲戚的许多信件中，落款都是这个迪恩街28号。迪恩街28号距离中国城很近，是有名的繁华地段，但在19世纪，那里还很萧条。迪恩街28号是一幢三层楼房，马克思一家7口住在顶层的两个房间，在这里度过了5个多的年头。由于气候寒冷、食品匮乏，马克思有3个孩子先后在这里夭折。当年一位警察曾这样描述：“马克思住在伦敦一个最糟糕、因而也是房租最便宜的地区。他有两个简陋房间，临街的那间是客厅，后面那间是卧室。在这一整套住房里没有一件家具是干干净净的和牢固的。”

英国《泰晤士报》曾报道说，新发现的马克思手稿显示，马克思生活得极其窘迫。手稿上，详尽地描写了他去当铺筹钱的场面，反复对收到来自肉商、鞋匠和装订工人的账单的抱怨，以及对牛奶、煤、面包、药，甚至苦艾酒价格的抱怨。马克思在一封给恩格斯的信中写道，他现在状况很糟，有12镑的家庭花销要支付，但他收到的钱大大减少了。

在另一封给恩格斯的信中，马克思写道，一周之前，他已经不能出门了，因为他的大衣在当铺里，不能吃肉，因为没钱。他的妻子病了，小珍妮也病了，但他不能叫医生，因为没钱付药费。过去的8到10天里，他和家人只能靠面包和土豆维持生命。

《泰晤士报》还报道说，有一次，马克思曾为了想用一块银子换钱而被捕。这块银子是他来自德国贵族家庭的妻子燕妮家里的。警察不相信马克思这个来自德国的难民是通过合法途径得到这块银子的，他因此在看守所里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才被释放。

弗朗西斯·惠恩在1999年为马克思写的传记中写道：“当时马克思已经完全不支了。如果他不是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就一定是在当铺。”

然而，饥寒交迫、食不果腹的生活不但没有打垮马克思，相反，马克思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迸发出强大而无坚不摧的革命毅力。看书、研究、写作、演讲……马克思每一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为共产主义事业而顽强地奋斗着。

“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

伦敦城北，有一大片名叫海格特的墓地，那便是马克思的长眠之地。进门前行，或大或小、或豪华或破败的各种墓赫然入目，几百米处路分两岔，沿着左侧的路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长方形大理石墓碑，一个每位共产党员心中都再熟悉不过的伟人青铜像清晰地映入眼帘，那便是马克思墓。难怪，进门时，当我问怎么找到马克思墓时，工作人员说，进去就知道了，很醒目，很好找。的确，马克思的墓碑比附近比比皆是的其他墓碑要高大得多，气派得多，安放在墓碑上方的马克思青铜头像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

光滑、肃穆的墓碑上，镌刻着马克思的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以及《共产党宣言》的最后一句话“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除了马克思，这里还埋葬着他的亲人，碑文上写着，有先于马克思去世的夫人燕妮、大女儿和他的外孙。马克思去世后，这里又安葬了他的二女儿和二女婿。

海格特墓地的工作人员介绍说，马克思1883年3月14日死于支气管炎和胸膜炎，被葬于此。不过，当时马克思的墓在距离现墓不远处一个偏僻、简陋的角落，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后来，英国共产党在包括中国在内的有关国家共产党捐助下，为马克思建了现在这座宏伟气派的新墓，以永远缅怀这位伟大的革命导师。我注意到，在被铁栅栏保护起来的马克思墓前面，还摆放着一束束鲜艳的玫瑰，显然，有人刚刚来过。这时，又有几拨人先后到来，他们有的伫立静默，有的挥手致敬，有的献上鲜花，有的细细低语，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对心中伟人的景仰、爱戴和怀念之情。

“马克思是一位天才的革命家，是世界上最遭嫉恨和最受污蔑的人，但他的英名和他的事业，人类将永远不会忘记。”这是恩格斯在墓前悼词中对马克思的评价。令人扼腕的是，当时参加这位伟人葬礼的只有区区11人，而今天，马克思墓成了无数人朝拜的圣地，马克思不朽理论的光芒，更是历久弥新，从幽暗如晦的历史深处一直照亮到当今，它曾是风雨如磐时代革命者和仁人志士们的指路灯塔，今天仍在焕发出时代的朝气和活力，一如既往地给予当下的社会以指引、光亮和导航。

驻足伟人墓前，凝望着他青铜头像上微皱的眉头与深邃的眼神，我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而献身；那时我们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满腔的热情、崇高的理想和强烈的革命事业心，成就了马克思的伟大。

“他的很多思想现在看来都非常现代也很新鲜。”

1999年，英国剑桥大学评选“千年第一思想家”，马克思位居第一。同年，英国广播公司开展的同名投票活动，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2002年，路透社举行“千年伟人”评选，马克思以一分之差略逊于爱因斯坦。2005年，英国广播公司在举行的“古今最伟大哲学家”评选中，马克思再居榜首。

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与英国资本主义息息相关。英国的古典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之一。

在伦敦期间，马克思相继撰写和发表了一系列革命著作，并首次提出“无产阶级革命必须打碎旧国家机器”以及“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等论点，而这些论点，许多是在演讲中得到的灵感，并随后得到进一步丰富和完善。比如，他在演说中，第一次使用了“无产阶级专政”这样的概念，并写到了日后的著作中。

马克思思想魅力何在？《卡尔·马克思传》的作者弗朗西斯·惠恩认为，马克思位列“千年思想家”榜首当之无愧，“他的很多思想现在看来都非常现代也很新鲜。也许这些思想现在比他当年写作时更能引起共鸣。例如关于全球化的论述，关于技术变化的速度以及这种变化对社会的影响，社会关系等等。”

剑桥大学政治学教授加里斯特·琼斯说：“如果你读《共产党宣言》，你不得不承认它是一个很有力、很了不起的文件。虽然出版于1848年，但我们现在经常谈到的全球化、裁员、跨国公司（国际公司）、世界经济朝这个或那个方向发展，所有这些内容书中都能找到，它有令人惊讶的现实意义，任何其他文献都没有这个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