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
每每聊起艺术,总要从作品中解读出一二。谈至深处,又觉艺术之宏大无形,不可言说便成了共识。
黄孙增聊天就不爱聊作品。跟随着艺术的指引一路走来,他走得艰辛。这种孤独、焦虑和迷茫如实地反映到他的绘画作品当中,那些天空,那些树林,那些氤氲当中的人物就是他的生活。为什么不聊画画?因为“生活比作品更真实。”
在路上
从走出大学校园,七八年的时间中黄孙增一直在艺术的道路上探索。艺术创作并没有让他的生活变的更好,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这要从他毕业那年说起。
黄孙增毕业的时候正是当代艺术市场火热的年头。2007年,当毕业生还在为找工作投简历,黄孙增就顺利地被画廊选中、签约,得到了一间长江畔的江景画室。晴川阁旁,江水、垂柳、亭榭、古木,优雅的环境使他为之自豪——我早上都是被货轮的汽笛声叫醒的。2007年的武汉,专注于青年当代艺术的画廊甚少,能获得这样的机会也是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得志的青春洋溢在画布上,那时他的作品尺幅巨大,人物夸张自然,即使是描述作品说出“孤独和迷茫”的时候也显得理直气壮,亮丽的色彩和不羁的造型展示出青年的活力。
然而市场是无情的。随着2008年金融风暴席卷全球,画廊的供给并没有提供长久的支持。随后,黄孙增带着作品资料投奔北京的朋友。北京的情况并不比武汉更好,青年艺术家市场受到经济形势的极大影响,黄孙增正好赶上这一拨。他穿梭于北京、武汉、南宁之间,给艺术家做助手,带高考班,接活画壁画……而一直没有放弃手中的画笔,又或者,所有他做的一切,都是为画画的理想而做出的妥协。
不聊画画
一直在路上,时光却催促着人成长。一路死磕的黄孙增一直把持着一个世界观,那就是“为艺术而艺术”。他强烈地保护着艺术在心目中的神圣纯洁,不能接受交际、圈子对纯洁艺术的玷污。如今的他的作品虽然受到一些机构和活动的邀请,他仍然对以什么身份介入艺术市场而游移不定。如今他离开嘈杂的文化中心回到南宁,用平和的心态重新面对画布。即使置身广西,黄孙增也很少与当地的艺术圈交流。他说:“我很怕一旦加入到某一个圈子里去就会被影响。”所以你什么时候见到黄孙增,他几乎不聊画画,说上两句也是一笔带过。画画对于黄孙增来说太严肃,是一个不可触碰到的领地。
奔波辗转,越来越多具体的问题困扰着而立之年的黄孙增。性格嬉皮调侃的黄孙增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他从来不跟别人好好谈论艺术,说到画画也只是简短地带过。他说“画画本身并不重要,我画的都是我生活的感觉,我的生活是什么样我的画面就是什么样的。”很多艺术家如此描述自己的生活和作品的关系,而身体力行地将艺术从生活中剥离出来,搁置在心中的神坛之上,这样的艺术家并不多见。
画如其人
黄孙增一幅典型的广西人长相。与我们印象中广西浓烈的色彩和阔叶植物为主的画面感不同的是,黄孙增的作品中多了些北方的经验。画如其人,其实是他生活状态的反映。
当生活沉淀下来,那些浮躁的荷尔蒙渐渐退去,一个人就总会变得内敛和深沉,黄孙增的作品就是这种特质的典型反映。从画廊签约到四处奔波,他的画面随着生活的经历而变化。他的近作是一套画在纸上的丙烯作品,尺幅小巧,颜料稀薄,但从一层一层颜色的叠加、罩染的技术上,我们仍能察觉他在这个过程中的认真反复。
不管是“同时非地”系列的纸上作品还是大尺幅的油画风景,黄孙增的作品当中流露出的首先是对艺术的尊敬。从金字塔式的经典样式到构图取巧的林间小路,这些图像向我们展示着一个艺术家对生活的敏感。特别是纸上作品毛笔将不同湿度的颜料在纸上碰撞、覆盖、摩擦,制造出一种朦胧氤氲的效果。如果说关于人文风景的作品不能完全呈现出黄孙增对于自然的敏感,或者不能完全反映出他对生活境遇的感受,那么关于天空的三联画则用最朴素的图像展示了一个最独特的黄孙增。描绘天空的艺术家很多,或表现蓝天的纯净,或表现云朵的细腻,或寄托对太空的向往,而黄孙增,则用反复的笔触和丰富的色彩变化借以天空的意向描述了一种关于心境的天空。黄孙增笔下的蓝天朦胧氤氲,云朵边缘的不明朗似乎是空气中的湿度混淆了视线,特殊的画面提示了南方的自然环境,而这图像本身却暗示着艺术家对于明朗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天空是黄孙增作品中非常重要的元素。除了天空三联画之外,他关于风景的作品中总会出现大片的天空。独特的视角暗示着一颗充盈着艺术理想的文艺之心。
“残酷青春”的概念伴随着艺术市场的火热,在黄孙增大学时光中深深地影响了他。当尹朝阳俯视广场,何森画身边女孩儿的时候,黄孙增将目光收回到自己身上,一个青年的形象反复出现在他的画面上,百无聊赖,彷徨不知去向。当他将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与其他青年艺术家放眼望去都是都市的丛林不同,黄孙增来到郊区,45度角仰望天空,视线里除了自然风景,很大一部分是空旷的天空。然而,这些画面并不单调,完整的色块上充满了变化,这是颜料在反复罩染的过程中呈现出来的温润质地。
如果要从画面上看出黄孙增对艺术的虔敬诚恳,那么,这些细节中便蕴含着他创作的心境。黄孙增不是市场明星,但他绝对是一个严肃的艺术家。回过头来看看他不谈艺术的怪癖,也难为了一个不善交际的人去混迹于声色场合。为什么不聊画画?因为作品只在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