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锋
第一课被“踢”上讲台
2003年1月,梁芳作为国防大学优秀硕士毕业生留校任教。在国防大学的历史上,从来都是男人的天地,加上“战争让女人走开”的惯性思维,梁芳被分到战略教研部军事战略教研室这个消息,一下成了“开先河”的重磅新闻。
很多人对女同志讲战略存在质疑。出生于山东青岛军人之家的梁芳,从小就不服输。她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干出个样来,否则对不起那么多人对我的期望。”梁芳拼了命地备自己的第一课。可是留校一年多,她一直没得到讲课的机会。
“我下周出国,请你替我给师长们讲一节海军战略课。”一位同事对梁芳说。她明白,这次试讲要是行,自己会继续留在军事战略部,否则就会被派到大学生教研室,将来没准儿转业什么的,因为没有人看好女同志讲战略。梁芳跑图书馆查资料,下部队调研……努力备好这一课。开讲前两天,梁芳连续失眠,想到讲台下的师长们全是大校以上军衔,而她才是中校,并且没上过讲台,又加上别人对她这么多的非议,心情特别不好,非常紧张。
雪上加霜的是,梁芳那几天肚子间歇性疼痛,一疼起来连坐都坐不住。医生说:“你必须打止疼针、输液、吃药,静心休养。”梁芳疼得不行,给导师打电话:“这个课我不能上了,麻烦您让别人替我吧。”谁料素来和蔼可亲的导师说:“梁芳,你不要怪老师心狠,我也知道你痛苦,但是这次你要克服所有的困难,必须站到讲台上!”听到电话里的嘟嘟盲音,梁芳硬是把泪水咽到了肚子里。她清楚,如果自己不上,大家会认为她根本没有本事站到讲台上。连续打了两天针,第三天,梁芳如期走上讲台。讲完后,台下一片掌声。后来,梁芳和导师开玩笑:“我的第一堂课是被您‘踢’上讲台的。”此后,大家都觉得梁芳能讲课,而且讲得还不错。当年,梁芳就被评为副教授,在学术成果等各方面遥遥领先。当时,留校第二年就评副教授,在国防大学是史无前例的。
单位决定让梁芳讲《海军战略》。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家人和她开玩笑说:“你这辈子嫁给工作了。”
通过试讲,梁芳又站在了讲台上。一次给师以上的指挥员们上课时,按照惯例,上课前值班员要给她敬礼、报告。报告完了,这位第一次听她讲课的值班员又转过身来说:“我这辈子没给丫头片子敬过礼。”梁芳心想:“值班员身为师长,带着数千人,哪给女老师敬过礼啊。人家带兵打仗的,哪能服气你?”
没想到,梁芳讲完课,这位师长主动走上讲台与她探讨问题,还与梁芳成了好朋友。这件事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与鼓舞:“学员怎样才能服气你?全靠你的课。你的课是怎么来的呢?是经过你的刻苦、勤奋、调研、思考,再加上你很好地表达来的。”
丑小鸭展翅飞翔
母亲心疼梁芳,来北京看她。看到各方面条件都挺好,梁芳本来想母亲应该高兴才对,老人却哭了。梁芳问:“妈妈,您为什么哭啊?”母亲说:“你看你们夫妻俩工作在两个地方,晚上一关灯,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妈心疼。”这么多年,梁芳练就了一种心态,无论在外面承受多大的压力都自己扛着。一次看《动物世界》,一只豹子被狮子咬了一口,受伤之后,豹子回到山洞,趴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舔它的伤口,舔那些血迹。第二天,豹子照样出去觅食,否则它就不能生存。梁芳觉得,这只豹子就是自己,“你受再多的苦,没人替你说,你只有自己扛,只有把自己的伤口舔干净,第二天你还得接着该干嘛干嘛。”
梁芳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两点一线。回顾这些年取得的一点点成绩,她感触比较深的是,只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学得更多、走得更远。刚毕业留校是最艰难的时候,不奋斗就站不住脚。她曾在家里的小黑板上写下二战前丘吉尔向国民发表战争动员时的一段话:“你们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用一个词来答复:胜利。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不管多么恐怖也要去争取胜利,不管道路多么遥远和艰难,也要去争取胜利,因为没有胜利就没有生存。”家人看到后说,写个激励词都这么刀光剑影,也太吓人了!这在当时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没有成功就无法在人才济济的国防大学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再难也要坚持,因为只有坚持才能达到理想的目标。
国防大学不像基础院校,它传递的是大战略、大思维、大思路,层次非常高。梁芳教授的内容主要就是教大家如何思考一些国际性问题,培养战略思维。这种战略思维一旦建立起来,一生都会受益。后来,梁芳教过那么多将军,还有省长、部长,很多人都与她成为了朋友,并邀请她去讲课。2008年,梁芳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在国防大学硕士毕业后,梁芳的科研成果进入喷发期,名声越来越大。
2009年夏,一身白军装的梁芳亮相中央七台军事频道,引起观众热烈关注。作为全军的爱心专家,她有义务宣传国防政策,解释一些国际问题。她主讲的《我国海军战略问题研究》等课程连续多年评为国防大学优质大课。作为国家海洋领域和全军首批常备外宣专家,她还担任了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北京电视台等多家媒体的军事特约评论员。梁芳说:“我在国防大学用了6年时间攻读了硕士和博士,从青涩逐步走向成熟。我总觉得要对得起军队,对得起学校对我的培养。”
爱武妆也爱红妆
梁芳爱美,以前时常逛商场,也会拉提琴、练瑜伽等。工作后,这些爱好只好搁置了。但她依然化淡妆,用普通的小装饰,恰到好处地衬托自己精致的容颜。
2014年八一建军节前夕,《解放军报》的两位年轻男记者到国防大学采访梁芳。当时,她正好下楼去洗手间了。记者接到的任务是采访国防大学女教授,由于事前没有了解,径直找到了梁芳办公室。巧的是,她电脑屏保上正好有张穿军装的照片。两个小伙子纳闷了:“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这是梁芳?那个梁教授?”在他们的印象中,女教授应该老态龙钟、腰围三尺、不修边幅、戴着高度近视眼镜才对。两人正面面相觑,与进门的梁芳碰了个正面。当确认眼前的美女就是梁芳时,他们都很吃惊:“梁教授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们还以为是老太太呢。”梁芳笑了,话题由此引入:“你们看,大家对知识分子有个很大的误区,对女性尤其是漂亮女性误解更深。谁说知识分子一定要腰围三尺、高度近视、不修边幅?我们要颠覆这种观念。现在很多知识女性是多么优雅,至少她们知道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如果一个不修边幅的女性,成天出现在大家面前,我觉得她即使有才,你可能会敬佩她的才艺或能力,但肯定不会恭维她的外表。”
梁芳告诉两位记者,看一个国家的生活水平、文明程度,主要看这个国家的女性。如果她们修饰得很精致、很优雅、举止文明,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文明的。为什么梁芳特别相信这句话呢?因为在一些发达国家,梁芳几乎找不到邋遢的女人,文明已经渗透到了她们的骨子里。她曾经在凌晨三点钟发现,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一些国家的十字路口没有一辆车,但行人依然遵章而行。梁芳经常参加外事活动,跟外国女军官交流,她们举止优雅、谈吐自如、妆扮得非常美丽得体。两位记者感慨地说:“梁教授,从您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位全新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军官,跟我们传统中的概念完全不一样了,几乎是颠覆性的。”
梁芳对父母、对家人倾注了所有的爱。她对父母特别孝顺,对哥哥姐姐包括他们的孩子,都尽所能去帮助他们。常年在外,对父母没有尽到太多的孝,梁芳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回报他们,带妈妈出去旅游,帮他们买东西、看病。有时跟妈妈散步,梁芳都想哭,她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微不足道,母亲却感到心满意足。自己应该常陪在老人身边,可是她没有太多时间。梁芳很内疚,母亲却说:“你忙,没有时间,多注意身体啊,不能这么累。你看你每天接多少电话,这个采访、那个课题的,不能这样快节奏地生活。否则,将来你的身体会垮的。”但梁芳只能口头上答应注意休息。
2015年情人节,梁芳收到了一束芬芳的玫瑰。结婚这么多年来,她和丈夫忙于各自的工作,聚少离多,彼此称为“事业和精神上的伴侣”。这次收到玫瑰,梁芳除了吃惊,更多的是惊喜。她知道,这也是家人对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做出的肯定回答。
梁芳和爱人都喜欢旅游,这是他俩最大的共同处。可是现在太忙了,无法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梁芳说,等将来他们退休了,都把工作放下,自己开车,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好好感受一下,休闲,疗养,看看书,喝喝茶,聊聊天,散散步……
2015年3月,梁芳被中宣部和全国妇联授予“全国十大最美女性”荣誉称号。7月,她飞赴东海,调研相关战略专题……接受记者采访时,梁芳感慨地说:“如果不是当初那么艰苦的环境磨练我的意志,我想我现在不会这样珍惜我的工作,也不会对国家、对军队、对事业如此热爱。我们一生的种种经历都不要忽略它,等有一天你回头再看的时候,它就是一笔财富。”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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