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嫁女

2015-09-10 07:22
新民周刊 2015年17期
关键词:韩剧大姐家族

怎样的戏剧才是具有商业力量的呢?问题丢出来,想必引来答案一箩筐——要有明星压阵,要有娱乐价值,要有品牌效应——都对,但也不是最核心,最关键的“一语中的”。你问我,我会说:不是一张一张票售出,而是一卖就由六至八张起跳的“群体销售效应”。

为什么我会如此实际?因为,最近我的舞台剧《恨嫁家族》在北京上演,中场休息时,我发现好多女士进出化妆间,她们坐在剧院里不觉得影只形单,可是出现在走道上时,不知道是否受上半场的戏剧效应影响,娉娉婷婷但也若有所思,我看在眼里恍然大悟——如果一出戏剧吸引的是“独行侠”,它的票房要有好成绩,路程必然是那八千里路云和月。

2014年初我之所以会想到创作《恨嫁家族》,主要是想投放一枚“不是粉红色炸弹(喜帖)”——有多“黑色”,如“黑色电影”可以日后再作定论。但是,至少它不因为有着“嫁”字招牌,就只能是以“大龄”、“剩女”标签招徕观众。反而,是那“恨”字如何借“嫁”字偷渡,才是主题所在。

“恨嫁”,本来在广东俚语里,解作“对别人嫁得出去的羡慕嫉妒恨”。这种恨,也就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恨,当然不只用在女性对婚姻的憧憬上。连很想很想吃一个苹果,也可以被审时度势地以“恨”字形容。怎么说?有一次我在飞机上便深切体会求之不得如何转化成微妙的心理活动:不过是一个苹果,然而,当一个经济舱乘客路过商务舱,一眼瞄见它尊贵地被放在一只篮子里,与其他貌似分外新鲜的水果互相辉映,它就活脱脱代表一种“恨”:字面上是对它垂涎欲滴,其实,它引起的并非食欲,却是对身份地位的渴求。

《恨嫁家族》讲述很年轻便“嫁入豪门”的母亲,连续生下四个女儿后被丈夫抛弃。大女儿从懂事开始,已是在罪咎感的压力下逐步把性格扭曲成控制欲大于一切,而上天又不仁慈地赋予她比三个妹妹优秀的条件,加上母亲在父亲离家出走后,难辨真疯假疯,她的责任,便由大女儿来承担。也就是本来的大姐,变相兼任父亲、大哥和家族事业的“霸道总裁”。以致在三段与前男友、公司高层职员、比她小十岁的新郎的亲密关系中,她也受了长期必须自我保护的影响,无法放下对权力、对经济效益的莫名执著——即便情感不是交易,她依然“舍我其谁”地把每一刻活成身穿铠甲手执戟戈的斗士勇战沙场。

破碎家庭的责任承受者,往往不是出走的男人,倒是留守的女人,与生俱来便要独力承担的她,能不咬牙切齿吗?身为现代女性再光鲜亮丽,毕竟,真要拥有自由还不如争取成就上的被认同。与她各走极端的四妹,表面上半点野心全无,但以闪电结婚逃离家庭,却又常常单人匹马回到娘家炫耀幸福的她,何尝不是把“嫁得好”当成事业?是以戏的高潮,是两姐妹的殊途同归:四妹“恨”丈夫铁不成钢,几乎错手杀人。大姐,哭倒在身兼母职的管家怀里,终于承认:“对不起,我不是男生。”——自我中心与没有自我是一体两面,都怪今日的女性常常陷于人格分裂:内心强大得足以照顾别人,与此同时,也是神经脆弱得自己也成立不了自己。恨人,抑或恨自己,便是在内外夹攻下,令很多的大姐们找不到情感出路。

看过《恨嫁家族》的观众在微博上的留言倒教我如梦初醒:舞台上看韩剧。熟悉该种流行文化语境的他们,不把剧中的家庭比作《雷雨》和《家春秋》,我觉得是一种“时代进步”。即使被形容以“洒狗血”作为对韩剧不以为然,它在大众眼中还是属于今天而不是湮远年代的,致使《恨嫁家族》的“韩剧味”便别有洞天:语言可以是“电视”的,语境则是舞台的;台词和故事情节虽然似曾相识,但把它们重置在另一片空间中(无布景的偌大裸台上),滥俗元素经过过滤,观众如是有了距离所生的思想空间。

那么,乐于思考的女观众何不效法如当年Sex And City,与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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