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怡
左:Reaksa与被收养的小孩右:在孤兒院床上大闹的小孩
佛教、西哈努克、高棉的微笑、战乱、贫穷,旅游者给柬埔寨贴上了形形色色的标签。在2015年最热的时节,我来到了暹粒,参加一个孤儿院(暹粒乡村儿童机构,简称CCO)的义教项目。
从飞机上俯瞰这个千年前曾经鼎盛一时的高棉帝国,看到的却是一片潦倒与破败。周达观在《真腊风土记》里记载了当时国主出入的情景,“其后则是国主,立于象上,手持宝剑……大凡出入,必迎小金塔,金佛在其前,观者皆当跪地顶礼,名为三罢。”往日气势蓬勃的架势,如今已成云烟。
出了机场,看到几个黝黑的高棉人冲我手舞足蹈,领头的是孤儿院院长的儿子Reaksa。暗淡的灯光下,只能看清雪白的名牌和泛黄的牙齿。从机场到孤儿院的路上,东南亚的热浪裹着微风迎面而来,四周荒芜,只有几盏寂寥的路灯,当然,还有悬挂在头顶的灿烂星河。到了孤儿院,十几个赤脚的小孩子从房子里冲出来,一下抱住我,不断向我问好。
这些孩子大多是孤儿,有的双亲因为病痛、战乱过世了;有的是被Reaksa从柬埔寨与泰国的边境捡回来的;有的老家在偏远的山区;有的从前靠着寺庙中的僧人每天分发的贡品苟活,在浑浊不堪的河流中洗澡,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由于资金短缺,当年建立这个孤儿院的外国人,一声不吭地扔下40个孩子走了。当时正在泰国留学的Reaksa听到消息后,毅然回到暹粒,开始帮着他的母亲变卖家产维持孤儿院的运作。
Reaksa是90后,看上去却三十有余,也许是童年的经历在他脸上印下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就像一张粗糙的黑牛皮。他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7岁那年,父母离异后,军人父亲把他抢走了,带到边境附近的一个村庄。父亲并没有把他带上枪林弹雨的前线,而是把他留给了邻居照顾。“他们有一顿没一顿的,(对我)又打又骂。我经常吃不饱,每天还要赶水牛和羊。”一年后,Reaksa终于受不住每天的劳役,他想上学,想回到母亲的怀抱,于是逃到了附近的寺庙。僧人们听了他的故事后,用一年时间凑够了15美金,托付货车司机把他带回暹粒。
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在通讯艰难的年代,Reaksa无法告知妈妈他回家了。一个多月后,母亲回来了。原来这两年,母亲没有一刻停止过搜索他的踪迹。“我和妈妈终于拥抱了。”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大男孩,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那一刻我才明白是什么驱使他砸锅卖铁也要救助孤儿院的孩子了。其实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柬埔寨发生。
去往孤儿院的一条直路上,有三四家儿童机构,多数是外国团体筹建的,极少有像CCO这样依靠本地人筹集资金运作的。Reaksa说,有时候他们也会接受一些外国慈善组织的资助,而每月的开支就如同一个无底洞,他每天都烦恼着该怎么筹集更多的资金。为此,他发起了收费的义教项目,提供义工们食宿,多余的收入用来缓解孤儿院的资金紧张,但目前主要还是依赖母亲卖地的钱。
然而,质疑的声音沓来踵至。有西方团体认为Reaksa在利用孩子们赚钱。“我也很想有自己的事业,我很想开一家旅行社,这是我的自由。我用自己的钱,但是他们一直在干涉。”Reaksa无奈地表示。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权选择做慈善的方式,为何要用质疑阻碍一位聪明的年轻人发展自己的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