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
【摘要】陈虻是中国电视业界的一位知名人物,他的思想影响了很多电视从业者。本文试图对他的思想形成、发展和操作过程做一个简略探讨,以期能给予电视从业者些许助益。
【关键词】陈虻人文教化凝聚力
一、陈虻新闻思想的出发点
在电视新闻这个行业内,陈虻(1961-2008)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除了像崔永元、白岩松、水均益、柴静等这些经常活跃在屏幕上,为大众所熟知的央视名嘴以外,声名能盖过陈虻的幕后英雄屈指可数。陈虻的名声来源于他的思想,江湖盛传有“陈虻语录”,很多编导以节目能被陈虻指点而感到庆幸。
陈虻究竟何许人?他的思想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上世纪世纪90年代初,毕业于哈工大光学专业的陈虻进入央视,他先后在《人物述林》、《观察与思考》等栏目组做记者。1993年7月加盟《东方时空》,出任《生活空间》制片人。广为人知的“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这句广告语就是他提出来的。2001年1月,陈虻担任新闻评论部副主任,主管《实话实说》、《新闻调查》,2001年10月主管《东方时空》,并兼任该栏目总制片人。2008年1月,陈虻担任新闻中心社会专题部副主任,直到胃癌发作去世。
仔细考察陈虻的从业经历可知,他的思想主要是在出任《生活空间》制片人之后慢慢形成的。
众所周知,1993年央视《东方时空》的诞生是中国电视的一次大的转折。在这之前,一批有着强烈新闻理想的人普遍认为,中国电视必须有所改变。中央电视台副台长孙玉胜在《十年》一书中说,《东方时空》诞生之前的电视语态“假大空”,观点生硬,充满了说教意味。陈丹青在一篇文章(见《七十年代》)里称它“非人腔调”、“声势虚张”。陈虻则说这是“强奸式”报道。孙玉胜认为《东方时空》的诞生是一种改变,而陈虻管这叫“出发”。的确,陈虻思想正是从这里出发的。
除了传统电视语态需要改变,具体说来,陈虻觉得,以前的电视关注的都是官员、名人,普通老百姓被挡在了镜头之外,对事件的报道缺乏人文关怀。
陈虻没有告诉我们,当年孙玉胜看中他,把他调入《东方时空》的理由。但是,柴静描述了当时陈虻对她面试的情形。
如果你来做新闻,你最关注的是什么?陈虻问。
我最关注新闻中的人。柴静答。
面试之后,柴静猜测,怕就是她的这句回答打动了陈虻。
陈虻说,把新闻仅仅当做事件来看,你只会从政府看待社会问题的角度来看待事件。那么,每一个事件,你都会得出一个既定的结论。甚至在拍摄之前,你已经有了观点。
“人是一个信息的接受体和发射体,它汇集了所有的东西。你关注人的时候,好像你是放弃了对社会的关注,但实际上你在认认真真地关注人的时候,你就在关注整个社会。”
通过关注人来实现对社会的关注,通过关注人来达到人文教化的目的。这就是陈虻思想最初的出发点。后来,他又把人文教化的目标改成了记录历史:为未来留下一部由小人物构成的历史。
二、陈虻新闻思想的落脚点
陈虻到《东方时空》有三个岗位可以选择:一个是总制片,管理《东方时空》的所有栏目;一个是做经理,筹备一家公司,为《东方时空》制播分离提前做准备;还有一个,就是到《生活空间》栏目做制片人。陈虻选择了最后一个。
后来,他反复提到在央视这次前所未有的变动中,体制变革起着至为关键的作用。制片人有了用人权,他就可以把有能力的人请来。陈虻招人之随意,令受聘者都无法接受。面试不是关门闭户、正襟危坐,学历、年龄、经历、理念、待遇、要求等等一连串的追问。而是在央视梅地亚厅,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他翘着二郎腿,我也翘着”(柴静《看见》)的一次随意谈话。并且,主要是陈虻在说,受聘者只负责听。签约,也是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随意写几行字。
陈虻说,我们只有改变体制,才能最终改变我们的产品。注意,这里他说的是“最终”。改变的过程并不轻松,因为即使有了新体制,旧观念的束缚力依然强大。
“比如你有用人权,可以把有能力的人请来,但是你却设立了一个学历的门槛,比如我们有奖金激励的机制,但是你还是平均主义思想,所以说有了新的体制不等于就有了新的大脑。”
有了新的大脑,新的体制就可以了吗?当然还不行,你还得把它们内化成产品质量,让观众认可。
在任何一个团队,队员的整体素质都不可能一样,即便大家的水平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个体之间的差异依然明显。甲的特长是调查,乙的特长是记录,丙的特长可能是认识事物的角度。怎么实现栏目的品牌化和节目内容的统一?分配机制又如何理顺?
陈虻告诉他的团队,《生活空间》得以安身立命是凭借一种态度,这个态度可以概括为“目击者”的态度,关怀的态度,人本人道的态度,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放弃所谓责任感,放弃所谓对文化的深层次思考,像朋友和亲人一样关心你的被拍摄对象。不要过于热衷讲述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否则,你就会“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这样的表述,即使在当下,在一些新闻人的眼里,依然带有“反新闻”的色彩。
陈虻在建构他的新闻理论的同时,对既往的新闻传统也进行着大刀阔斧的解构。至于这种解构该如何看待?笔者以为,对任何一种观点,每个人可能都有不同的理解。从不同的角度,或在不同的媒体生态环境里,它们都有可取可舍的地方,尤其是在眼下的中国。但起码一点,这种观点在它自己的体系里能否自洽。陈虻的一系列理论无疑是符合这个标准的。《生活空间》的品牌和风格正是建立在陈虻的新闻理论基础上的,是其团队成员一致认可的一种“态度”。
柴静等很多陈虻以前的下属都提到过,有陈虻在的评论部审片室是一道风景,很多人前去聆教,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江湖上流传的“陈虻语录”也是从这里散播出去的。陈虻审片很严厉,但他从来不告诉编导如何修改,编导想不通,宁可降低播出要求,绝不逼着编导改。按说,跟编导说清楚哪里有问题,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这样更有助于栏目风格的形成。这也是我们一般的做法。但是,陈虻却说,“如果我告诉你怎么改,你照着我的去做了,你就仅仅是工具而已了”,他说他的责任是激发出编导修改的冲动。如果“你自己想,改的就不仅仅是片子了,你改的是思想,改的是思维方法,改的是判断体系”。
这就是陈虻锻炼团队的独门秘籍。不是逼你改变,而是引导你改变。当所有的队员都有了一种共识,都建立了自己的认知坐标系,还愁节目风格不能建立吗?
至于分配机制的问题,陈虻毫不隐瞒地说,《生活空间》开播之初,也存在分配不公的抱怨。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他说,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都要硬,要把大家凝聚在一起,你得给大家一个理想。这个理想不是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更不是空洞无物的口号。你得“让每个人都相信它是值得追求的,而且追求了以后是可以实现的”。
有了上述这些体制、理念、凝聚力等方面的保障,再加上一系列技术操作层面的革新,陈虻以及他的团队所打造出的产品,很快便赢得了观众的认可。
三、如何借鉴陈虻新闻思想
陈虻,无疑是中国电视界的领军人物。他曾在很多场合,表述过这个观点:当你觉得不知道怎么做节目的时候,是节目最受观众认可的时候,当你觉得做得最顺手的时候,恰是节目走下坡路的时候。
换句话说,变,是电视节目唯一不变的宗旨。
他说,电视是个很时尚的东西,你对新生事物产生抵触情绪的时候,就是你该考虑离开这一行的时候。
在《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这本书里,类似的“陈虻语录”,还有很多。
见仁见智,每个读者都应该有自己的独立判断,笔者当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在比较了国内外的一些新闻理论和实务之后,笔者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凡把国外的一些新闻理论拿一些到国内来,把它嫁接到理论上,就是非常前沿的理论,把它用之于节目中,就是非常火的节目。例子你可以信手拈来,远的如脱口秀,近的如各种娱乐节目。
陈虻也说过,他有很多理念的火花来源于国外媒体。所以,陈虻理论,你可以说新,也可以说不新,但在国内的确很前沿,他的很多观点的确值得借鉴,尤其地市级媒体借鉴。
至于借鉴什么,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笔者认为,至关重要的是,你得弄清楚借鉴他的理论来解决什么问题。每一种理论都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因为理论构筑者在建构他的理论的时候,是带着自己的问题建构的。陈虻的问题,就是本文第一部分分析的问题。
如果不加分辨,拿来就用,不免会“错把杭州做汴州”。假如因此而导致效果欠佳,再反过头来责备这种理论,那这个理论建构者可就太冤枉了。
举个例子来说,陈虻团队所面临的“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的问题,肯定就不是我们地市级电视台所面临的问题,我们面临的问题也许是“要不要出发”,或者“往后退”的问题。
所以,观念、理论可以借鉴,但问题还得我们自己去寻找。这是我们借鉴陈虻理论,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
参考文献
①徐泓:《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②柴静:《看见》[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③张洁、梁碧波:《点燃理想的日子》[M].三联书店,2013
④孙玉胜:《十年》[M].三联书店,2003
(作者:蚌埠广播电视台编导,助理记者)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