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安
在我的想法中,《文化人的“死与生”》一书既是独立的,但也算得上《文化名人的最后时光》的延续。“最后时光”之后就是“死亡”,而我要阐述的是,作为文化的载体,文化人其实可以“死而复生”。生与死,向来分为两种:一种是肉体的生与死,一种是精神的生与死。本书显然侧重于后者。一方面,作为个体的文化人从文化中获取精神力量,从而完成学问的储备、人格的锻造,进而服务于社会,并将对以后的社会造成影响;另一方面,作为集体(可以为小集体,也可以是国家乃至整个人类)中的文化人,又存在着承前启后的责任,在知识的传播中,在精神的感召下,在师友间的互相影响中,文化得以永远延续下去……
本书依然采取典型事例的讲述,通过回顾一些文化人的往事,为读者提供借鉴与思考:真正的文化人应该怎样面对文化,面对困难,面对生死。全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部分,讲述十几位文化人的个体言行,这些人有的在大陆,有的在台湾,所处的环境不同,经历也迥然不同,但精神其实是相通的。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根,就是悠久的中国文化!还写了一个外国记者,也与中国有关,便收了进来。下卷部分,讲述一些亲朋师友间的交往,以及同道中人对于文化的承继与传播。这部分内容也许更能体现“死”与“生”的关系与内涵。
清华校长梅贻琦在抗战最艰苦的时候说:“此时使人有长夜漫漫之感,但我们相信不久就要天明风停。”在民国,梅贻琦是可以与蔡元培齐名的大学校长。他不仅被称为清华大学的“终身校长”,带领清华在短时期内成为中国第一流的大学;而且他领导着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合大学,在极艰苦的条件下创造了无数的奇迹。梅贻琦因此受到清华、西南联大师生们的衷心拥戴;他的高贵品德影响着周围的人,被誉为圣贤;他的光辉事迹亦广为传播,受到世人的推崇。
社会学家费孝通总结人生经验时说:“人可以通过社会而不死。”闻听此言,我不由地想起费孝通生前说过这样的话:“那么我能为下一代做些什么呢?我可以让他们知道,在我这一代,我们的自我认识、自觉性达到了什么水平。我将通过我的头脑留下一些东西给后来的人们。那就是文化。文化是寄寓在个人的头脑里的。个人的头脑会死亡,但是通过社会,个人头脑里的东西会积累起来,成为公共的财富。每一个人必须有助于文化的绵续和增积。因此人可以通过社会而不死的。”诚哉斯言!
顾颉刚人品极好,不遗余力地推荐重用人才,钱穆就是因顾颉刚的推荐,成为大学老师,进而更上层楼,成为国学大师。多年后,顾颉刚又热心帮助钱穆的侄子钱伟长“弃文学理”,于是又出现了一位科学家、教育家。钱穆、钱伟长之所以成为举世瞩目的大家,主要由于他们自身的努力,但如果没有顾颉刚这样的伯乐,不知道钱穆、钱伟长会有怎样的人生轨迹?
国学家钱穆晚年做一对联:“尘事无常,性命终得老去;天道好还,人文幸得绵延。”
名家们的这些话,也正是本书所要阐述的核心思想。
“自强不息”,是中国文化的核心精神之一,激励我们要努力提高自己。但我想,“生生不息”也许更为深刻,符合宇宙规律,又切合人的生命规律。也许我们有时会虚弱或软弱,但我们总要生发出精神和力量,推动着自己和社会向前发展;也许我们的生命终归是脆弱的,是要死亡的,但我们总要将我们的精神延续并发扬下去,如此,我们与宇宙精神相合,自由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