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要生育率，但不要难民

丽贝卡•汉森 汉森

在丹麦人民党看来，这样的福利社会只适用于高技能工作者，至于移民，他们缺乏劳工市场要求的语言能力和社会实践知识。

今秋，丹麦一家旅行社的刊登了一幅广告，鼓励夫妻在外出度假期间“为丹麦造人”。这幅广告部分映射出国家刺激低生育率的意图，因为当前人口是丹麦国内经济繁荣和维系福利制度的必要前提。“丹麦福利体制正承受着巨大压力，虽然这些年情况略有改善，新生儿的数量还是远远不够，每个丹麦人的神经都受此牵动。”广告严肃地警告丹麦人，低生育率意味着年轻人对老年人的比率呈下降态势，而就业人口不足势必拖累经济，建筑在经济之上的福利社会也就难以为继。

移民与福利经济无法相融？

与此同时，在数千英里以外的黎巴嫩，一条截然相反的丹麦广告引起热议。刊登在黎巴嫩报纸上的这条广告警醒那些潜在移民者：丹麦人正在收紧吸纳他国难民的政策。广告提醒道：“提供给新近涌入丹麦的难民们的社会效益将缩减超过50%。”至于新来的难民们，也“无权在进入丹麦的第一年里拖家带口”。

一方面，丹麦积极鼓励出生率，旨在保障她的工作人口支撑得起福利体系。另一方面，丹麦政府也警告难民们——潜在的工作者——别再过来了。

这两幅旨趣相悖的广告是丹麦国内保守主义运动高涨的缩影，该运动宣扬民族主义，并呼吁政府采取更为严格的移民政策。在2015年6月的选举中，丹麦人民党异军突起，议会席位跃升至第二。丹麦人民党在此前影响力微弱，是国内的边缘政党，它强烈反对移民和欧盟一体化的立场使得该党支持者在选举前三缄其口，不好意思坦言自己会把票投给人民党，然而投票结果却不出预测，人民党大获全胜。丹麦人民党的崛起要部分“归功于”2月14日震惊全国的枪击案，一名巴勒斯坦裔移民男子打死两人、打伤五人，丹麦自由、保守两派政治势力都受其影响，并导致一度持左倾态度的首相赫勒·托宁·施密特收紧移民条款。

不过，丹麦人民党的成功并不单靠它的反移民旗帜。在最近的选举中，人民党采取了新策略——上述两幅广告就是个中典型。其他国家的排外口号多是“移民抢去了原本属于本国公民的就业机会”、“移民改变民族文化”、“移民提升犯罪率”等，丹麦人民党还提出一个深富“丹麦国情”的论点：移民与福利经济无法相融。

新来的避难者们亟需依靠福利体系在这个国家站稳脚跟——将有越来越多的难民至少在踏上丹麦国土的最初阶段加重丹麦福利体系的负担。根据人民党的预测，即便移民们只在进入丹麦的开始一段时间里仰赖丹麦的福利，这也会压得本国的福利体系缓不过劲来，因为移民和福利根本就是互不兼容的。

丹麦人的福利建筑在“弹性安全”的理念之上，即政府以税收补贴的方式提供教育和职业培训，而丹麦的大多数工作岗位提供给高技能工人，由他们承担高税收。在丹麦人民党看来，这样的福利社会只适用于高技能工作者，至于移民，他们缺乏劳工市场要求的语言能力和社会实践知识。人民党认为移民是钻了丹麦福利体系的空子，却给不了丹麦什么回馈。人民党对福利社会的这层解读既赚取了抵制移民的保守选民们的选票，也赚取了那些试图确信福利体系依旧运转有效的自由选民们的选票。丹麦人民党一度被视作带有极端色彩的边缘小党，可现在它点到了丹麦社会的核心关切——福利，于是支持率一路攀升。

德国接纳移民应对人口缩水

同为出生率低迷的欧洲国家，德国的表现和丹麦截然相反。德国出生率之低居世界之冠（每千人/年诞生8.2个婴儿），照这个趋势，到2060年德国人口将只有今天的86%。但不同于丹麦，德国比其他欧洲国家接纳了更多难民。美国马歇尔基金驻柏林的工作人员肯纳尼评论道：“鉴于德国长时段存在的人口问题，不难看出现在她正致力于追求自己的国家利益……难民们通常都是年轻人，充满活力，他们的到来将为这个国家的经济做出贡献。”

德国采取这种方式缓解人口困境也埋下了隐患：短时间里大批人口涌入势必激发本土排外暴力行为，导致社会动荡。比如某些德国人对德国文化可能遭到“绿化”提出抗议。德国境内针对移民的侵犯事件在去年全年仅有198起，今年仅八月就高达202起，各阶层围绕移民的辩论升温，随即引发另一层思考：德意志民族是否在经历了纳粹统治后有所改变？

某小镇上有一栋德国政府供难民暂时栖身的公寓楼被人蓄意纵火，凶手自称德国右翼团体。镇上居民沃尔夫甘·海姆普尔在接受美国《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德国正在‘变深’，深色皮肤的人源源不断进入德国，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这些天每个人都把你逼向纳粹的死胡同，你不得不选边站。”

德国主持人蕾奇科近来谴责德国人加诸难民身上的语言和肢体暴力，她也坦言，德国人对本国排外主义的肆虐三缄其口，这无疑是纵容了这种倾向。此番言论一出便引发各种回应，面对激烈的抨击声，蕾奇科说道：“一些人会反驳我，‘看，我害怕那些从非洲来的坏人们污染我们的种族，但别以为我是纳粹，我不是。’”

德国吸纳移民促经济的策略能否奏效还是未知数：联合国在2001年的一份人口分布报告预测，德国将不得不每年接纳32.4万移民以应对本国的人口缩水。有些分析人士不接受此类观点，他们坚称移民无助于经济。不过德国政府清楚地意识到移民对经济的作用压倒他们可能带来的负面因素，所以和丹麦不同，德国的反移民政党尚无法掀起大波澜。

德国人的经验告诉他国，抵制移民政策不一定是解决本国人口危机以及缓解人口减少给福利制度造成的压力的好办法。然而对诸如丹麦、德国这样的国家而言，在移民问题上何去何从仍旧是一步难棋。每个国家都必须虑及驱赶难民所承担的道德风险，也必须念及政府对本国公民的责任，目前究竟是紧缩移民政策抑或欢迎他们的到来，何者才是正确的选择，它们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深刻影响着国家的人口和经济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