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输出时代正在到来

2015-09-10 07:22:44韩雪
中国民商 2015年3期
关键词:企业

韩雪

有证据表明,2014年是从“中国制造”到“中国资本”的转折之年。

这一年,中国对外投资总量首次超出外资引入总量,成为了资本净输出国。这一年,阿里巴巴在纽交所上市,其IPO规模几乎占到了美国全年IPO总量的一半;安邦保险集团以19.5亿美元的价格从希尔顿集团手中收购了全球传奇式酒店——华尔道夫酒店,震惊同业;同样在对外投资或者并购上有所建树的还有以安邦保险、万达集团、五矿集团、国家电网、联想集团、东风汽车、中粮集团等为代表的数百家中国企业。

经济学人智库更在APEC北京峰会召开前几日对外发布了《中国海外投资指数报告》,预测2017年中国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净投资国,其海外直接投资规模将达到2640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

然而在这些声势浩大的投资和并购背后,中国资本和中国企业投资海外的风险和挑战也愈加严峻。这一年,中国企业和中资参与项目在多个国家遭遇了所在国调查、当地民众示威抗议,甚至酿成了多起暴力冲突事件,其中就包括广受国际社会关注的越南反华冲突和中企承建河内轻轨项目频发事故、伊拉克再次内乱企业撤离、缅甸“皎漂—昆明”铁路项目失手和莱比塘铜矿项目冲突升级、墨西哥高铁项目被取消、秘鲁中企项目遭排污调查、尼加拉瓜大运河项目遭遇示威抗议等等。更有学者提出,从量化数据研究来看,越是政府治理差的高冲突国家,中国企业投资越多。矛盾频发的海外投资项目,不但有可能损害国家形象,更易使投资企业的人员、资产和机构面临巨大安全威胁。

从“中国制造”到“中国资本”,这是中国对世界经济贡献的重要转折。在此条件下,如何在支持中国企业和资本继续“走出去”,让中国与世界各国间的合作更紧密、让中国企业在全球经济中更具影响力的同时,又能让中国企业和资本尽快摆脱海外投资成少败多、多不盈利的普遍困境,认清多变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以及文化宗教冲突带来的投资风险,正确对待企业社会责任带来的严峻挑战,这都将是未来中国实现“资本强国”之梦的关键。

一、中国资本登上国际舞台

中国为正在到来的资本输出时代积极布局,推动中国资本和中国企业走出去,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产业布局,对于中国从经济大国成为经济强国来说,才是更为重要的关键

2015年初,商务部公布数据称,2014年我国共实现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1160亿美元,同比增长15.5%,其中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首次突破千亿美元大关,达到1029亿美元,同比增长14.1%,金融类131.1亿美元,同比增长27.5%。如果考虑到我国企业在国(境)外利润再投资和通过第三地的投资,实际上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金额约为1400亿美元规模。同期,中国实际使用外资约为1196亿美元,同比增长1.7%,总量低于对外投资规模,这意味着中国首次成为了资本净输出国。

事实上,2014年能成为这样一个重要转折点也并非没有预见。

2001年底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次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为27亿美元,然而短短的13年后这个数字增长了约52倍,速度之快、总量之大令人震惊。2013年,中国吸引外商直接投资达到1180亿美元,同年国内直接对外投资达到1078亿美元,几乎与之持平。因而2014年后这一数据实现反超,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特别是在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后,中央将“走出去”作为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重要举措,明确提出要“扩大企业和个人对外投资,确立企业和个人对外投资主体地位”。在这样的政策引导下,2014年4月国家发改委发布了《境外投资项目核准和备案管理办法》,对一般境外投资项目实行备案制;5月国家发改委又发布了境外投资项目申请报告示范大纲、境外投资项目备案申报文件和申请表格式,以及境外收购或竞标项目信息报告报送函和信息报告格式等。10月8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再次修订政府核准的投资项目目录。在新公布的《政府核准的投资项目目录(2014年)》中,新的政府核准投资目录对境外投资项目大幅松绑。除了少数另有规定外,对外直接投资一律实行备案制,这不仅进一步减少了对企业海外投资的行政干预,更增强了企业“走出去”投资的自主性,投资行为的市场化导向更为明确。这些都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对外投资将拥有更好的国内环境和政策支持。

与此同时,2014年11月在北京举办的APEC峰会上,中国政府继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等倡议后,明确提出将出资400亿美元成立丝路基金,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资源开发、产业合作以及金融合作等与互联互通的项目提供投融资支持。

“互联互通”不仅仅包括交通、能源、通信等基础设施的联通,也包括贸易、投资和金融等相互畅通和便利化的联通。以此为目的之一,中国牵头并积极促使《筹建亚投行备忘录》的签署,包括中国、印度、新加坡等在内的21个首批意向创始成员国的财长和授权代表已经签约,共同决定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是中国第二次主办APEC会议,上一次还是2001年在上海召开的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也是那一年底,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因此,中国在本次APEC会议上的表态,以及近期先后与韩国、澳大利亚、美国、欧洲等国家和地区关于自贸区、自由贸易协定和投资协定等内容的谈判,引起了广泛关注,也被认为将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提供强大的支持和更有利的国际环境。

近年来,高铁项目几乎成为中国国家领导人外访时必提的合作。仅是2014年,中国企业参与的境外铁路建设项目就有348个,比2013年增加113个;累计签订合同额247亿美元,同比增长超过3倍,铁路设备出口已覆盖六大洲80多个国家和地区,极大地带动了中国产能和技术向外输出。

同时,人民币国际化也在海外快速扩展,目前人民币已被英国央行接纳为储备货币,与欧洲央行、澳大利亚也在讨论类似的计划。未来总量巨大的外汇储备也可以用于抵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基建投资上的资金缺口,以缓解国内产能过剩和国际收支双顺差的压力。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陈雨露在国际金融论坛(IFF)2014全球年会上对此清晰表态,未来两年中国对外投资额将超过利用外资额,逐渐进入资本输出时代。人民币国际化的重点不是将中国的贸易顺差变为逆差,而是完成中国从贸易大国向强国转变,继续走好“贸易顺差+资本净流出”的人民币国际化路径。

这些国内外的重重布局,都表明中国政府正在积极推动中国资本登上国际舞台,为正在到来的资本输出时代做准备。

事实上,中国追求的并不是一个“资本大国”的称号以及数据上的完美。就像被誉为“超级推销员”的李克强总理今年1月5日在广东考察时说的那样,中国装备走出去不仅能转移消化国内富余优质产能,更能让中国企业到海外市场接受严苛检验,促进中国制造升级换代。

从“中国制造”到“中国资本”,是中国对世界经济贡献的重要转折。对适应新常态、全面深化改革的中国来说,扩大对外投资宏观上有助于国内产业升级、消化过剩产能,推进国际金融市场上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微观上有利于企业在参与国际分工中向价值链更高端的环节攀升,寻找全球机会实现资本的保值增值。

“国际经验一再表明,一国经济的影响力最重要的不是向全球输出多少产品,而是向全球输出多少资本,并通过这些资本深刻影响全球的经济规则和贸易格局。”经济学家马光远说。

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距离成为“资本大国”还有着不小的距离。目前虽然资本输出的增速和流量很快,但中国在海外资本的存量只有6600亿美元,占世界的2.5%,只相当于美国的10%。目前国内经济正在经历快速增长结束后痛苦而漫长的减速和转型。在这种情况下,推动中国资本和中国企业走出去,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产业布局,对于中国从经济大国成为经济强国来说,才是更为重要的关键。

二、民企是资本出海的重要力量

在国内经济增长放缓和成本上升等因素的作用下,民营企业为主的国内企业积极探索海外市场、寻找技术和品牌、购买知名企业股权的热情攀升,更有意愿参与到跨国企业的循环之中,学习和适应全球公司的经营、管理和文化理念

巨额中国资本出海的最重要形式之一就是企业并购。

事实上,2014年全球并购交易都进入了一个新的活跃期,交易总额较上年度激增47%,达到3.34万亿美元。因处于历史低位的借款利率、活跃的资本市场和抬高的股价,催生了可能重塑行业格局的大额交易,尤其是在制药、科技和媒体行业。这一年里,超大规模的并购案频繁发生。

对于中国来说,仅是大陆地区的企业海外并购交易数量,环比就增长近四成,创出了历史新高。据不久前普华永道发布的《2014中国地区企业并购回顾与2015年前瞻》报告显示,2014年中国大陆企业海外并购数量达272宗,较2013年的200宗增长了36%。虽然缺乏巨型交易的发生,但2014年中国大陆企业海外并购交易金额仍达到了569亿美元,仅次于2012年669亿美元的历史峰值。

虽然从海外并购和投资所涉总额来看,国有企业仍然是中国对外投资的主体,但民营企业海外并购的交易数量已经领先国有企业。与此同时,民营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上也表现出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和积极性,使得其在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中的占比不断增加,日益成为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重要力量。这一年,国内财务投资者和私募股权基金参与的海外并购交易活动也首次达到规模级。

从普华永道更早时候公布的数据来看,2014年上半年中国大陆民营企业海外并购的交易金额为137亿美元,相比于2013年下半年的43亿美元,环比增幅达218.6%。同时期国有企业海外并购交易金额环比增幅仅5.03%。尤其在美国市场,民营企业的投资总额占中国对美投资总额的76%,民营企业在美投资项目总数已占中国对美投资项目总数的90%。同时,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在境外并购中扬长避短、携手合作的案例也越来越多。

根据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来看,2014年中国企业海外投资已经从早些年集中于采矿等资源领域转变为对外更为广泛的涉猎多领域多行业,包括租赁和商务服务业、采矿业、批发和零售业、建筑业、制造业、房地产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等15大类。其中租赁和商务服务业372.5亿美元,采矿业193.3亿美元,批发零售业172.7亿美元,上述三个行业已经成为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领域。

同类别的投资者的海外并购也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如国有企业一如既往地将投资重点置于工业、资源和能源行业,同时也开始关注欧洲机场、电网等优质的公共事业资源;在国内经济增长放缓和成本上升因素的作用下,提升了以民营企业为主的国内企业积极探索海外市场、寻找技术和品牌、购买知名企业股权的热情,并且更有意愿参与到跨国企业的循环之中,学习和适应全球公司的经营、管理和文化理念。

同时,《中国海外投资指数》报告也从国际市场上找到了促使中国企业海外投资热潮兴起的另一原因:金融危机后欧洲的许多企业在折价出售,这也为那些渴望通过获取技术和品牌提升产业链价值的中国企业提供了机遇。

从能源行业来看,2014年最大的两起并购案分别来自矿业和电网。由中国五矿集团公司所属五矿资源有限公司牵头、国新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和中信金属有限公司共同参与的联合体(“中国五矿联合体”)以70.05亿美元收购秘鲁拉斯邦巴斯铜矿,成为中国金属矿业史上迄今为止实施的最大的境外并购。也有业内人士指出,这场并购有助于五矿资源有限公司早日进入全球中级矿业公司的前三位。国家电网公司也以21.01亿欧元(约25.4亿美元)收购意大利存贷款公司旗下能源网公司35%股权,成为其继2012年投资葡萄牙能源网公司后在欧洲的又一重要项目。

在制造业领域中,联想集团以29.1亿美元收购谷歌的摩托罗拉移动智能手机业务,并将全面接管摩托罗拉移动的产品规划,期望以此为契机进入竞争激烈的欧美市场,实现从传统PC厂商到综合性IT厂商的转型。东风汽车有限公司以10.9亿美元收购法国标致雪铁龙集团股权,此交易完成后,东风、法国政府与标致家族旗下控股公司将成为标致雪铁龙集团并列第一大股东,三方各持股约14%。

农业领域的跨国并购也有所突破,中粮集团以总价28亿美元分别收购了来宝集团旗下来宝农业公司以及荷兰粮食巨头Nidera公司各51%的股权,根据中粮对世界粮食格局的判断,Nidera和来宝加入中粮后,中粮可控制的粮食贸易量不仅可满足中国提出的适度进口需求,还可以进行第三国贸易。通过这两次并购,中粮的海外营业收入将超过国内业务。外界评价,中粮将成为可与国际四大粮商相抗衡的大粮商,中国在全球粮食市场上也将获得更大的定价权。

在服务业内,2014年最引人关注的中国公司非安邦保险集团莫属。在国内连番举牌民生银行、招商银行A股之后,更是在两个月内连续公布三起海外收购项目:10月6日宣布以19.5亿美元(约合120亿元人民币)收购美国纽约地标建筑华尔道夫酒店;10月13日,以2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5亿元)收购比利时保险公司FIDEA;12月18日,以2.19亿欧元(折合人民币约17亿元)收购德尔塔·劳埃德银行,其主动进军国际市场的意图极为明显。

当然一直居于国内财富榜前列的房地产大佬们也不甘示弱,不仅是从2013年就频繁大手笔收购欧美优质资产和各国地标性建筑的万达集团、复兴集团等公司,2014年出于平衡市场风险和全球化布局等不同的考虑,绿地、碧桂园、雅居乐、新华联、首创、开源控股等多家国内房企均出击海外市场。中国企业海外房地产投资环比暴增46%,总额超过165亿美元,特别是在海外商业地产领域的投资更是首次超过了国内。

同时,中国企业也开始关注TMT行业,即科技、媒体和通信,并积极在欧美等成熟市场寻找优质并购目标,将海外的技术、知识产权、品牌引入中国。据不完全统计,2014年国内企业海外投资涉及TMT总金额约为234.06亿美元,占全年海外并购总额的25.66%,其中单笔投资金额超过10亿美元的交易就有8宗。

然而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王志乐在接受《中国民商》记者采访时则强调,在海外拥有一定的投资或者并购成功并不应该是中国企业海外战略的最主要目标,中国企业要做大做强,就必须要成为全球公司,不光在海外拥有资产,资产还要能构成主要收入。企业需要在发展战略、管理结构和理念文化等多方面制定适应全球经营的模式,拥有全球运营的思维模式,这样才能在出海后有所收获,在更为激烈的全球竞争中拥有一席之地。

王志乐介绍说,从目前联合国使用的“跨国指数”,即海外资产、海外销售和海外雇员与总资产、总销售和总雇员的比例)来看,世界最大100家跨国公司的跨国指数都超过了67%,发展中国家最大100家跨国公司的跨国指数也均超过了50%。

根据中企联的数据显示,虽然2014中国企业500大中的272家企业共实现海外营业收入6.16万亿元,同比增长了12.45%;245家企业的海外资产总额为8.18万亿元,同比增长24.03%。但同年中国100大跨国公司平均跨国指数为13.60%,比上年的13.98%还下降了0.38个百分点,不仅远远低于2014世界100大跨国公司的平均跨国指数64.55%,而且远远低于2014发展中国家100大跨国公司的平均跨国指数54.22%。2014中国100大跨国公司中跨国指数在30%以上的只有11家,达到2014世界100大跨国公司平均跨国指数的企业只有1家,达到2014发展中国家100大跨国公司平均跨国指数的企业也只有2家,还有22家企业的跨国指数没有超过5%。

“如果国内企业以全球最大的跨国公司为发展目标,目前只有收购了沃尔沃的吉利汽车以67.61%的成绩挤进了标准线。我们与全球公司对标,差距还很远。”王志乐说。

>>资料链接:案例

收购国际酒店业的传奇——华尔道夫酒店

2014年10月6日,希尔顿酒店集团以19.5亿美元的价格将全球酒店业内的传奇——华尔道夫酒店出售给中国安邦保险集团,并与之签署了一份管理合同,这份合同将允许希尔顿酒店集团继续在未来100年时间里运营华尔道夫酒店。

此项并购震惊业内,有人甚至说,美国人把“世界文明的焦点”交给了中国人。

事实上,华尔道夫酒店的传奇性名副其实。

在近一个世纪中,历任美国总统都会下榻华尔道夫酒店的总统套房,胡佛总统卸任后曾直接从白宫搬进了华尔道夫酒店塔楼的私人套间里,长住30年之久。

同时,外国元首访问纽约时,美国国务院也都会指派华尔道夫酒店的总统套间为首选下榻之地,英国首相丘吉尔、法国总统戴高乐、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等,都曾住过这里的总统套间。1956年新年,摩纳哥国王尼雷尔亲王住进华尔道夫塔楼,远道而来的亲王并不是要进行国事访问,而是在此举行他与好莱坞女星格蕾丝·凯丽(GraceKelly)的订婚party。

华尔道夫酒店与中国的渊源也极为久远。1897年李鸿章访美时,就曾下榻华尔道夫酒店的旧址,成为历史上下榻该饭店的首位华人政要。宋美龄访问时亦住在华尔道夫。邓小平在1974年首次访美、参加联大会议时,也曾到这家酒店拜会基辛格,商讨中美关系大事,此后的历届中国领导人,如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政要一样,访问纽约时,都将华尔道夫酒店作为下榻之处。

这里还是很多历史性事件的发生之地。1946年二战结束后,美、英、法、苏四个战胜国代表在华尔道夫酒店塔楼的一个套间里签订了《世界和平协议》,盟军代表也曾在该酒店签署了有关战后的协议。2000年的《新千禧年宣言》也在华尔道夫酒店诞生。

2005年联合国成立60周年时,32位国家元首下榻华尔道夫酒店,五个常任理事国的国家元首和外长都住在华尔道夫酒店,在酒店举行的双边会谈远远多于在联合国总部内的会谈,华尔道夫酒店一时被戏称为“小联合国”。

这家酒店常年入住率都超过90%,在纽约华尔道夫100多套豪华套房中,有三分之一被私人包租,包括玛丽莲梦露、美国作曲家ColePorter等明星都长期住在华尔道夫。这里还是最上镜酒店。早在1945年,好莱坞就拍摄了描写酒店浪漫故事的《华尔道夫的周末》,此后,二十多部电影在这里取景,包括《教父3》《逍遥法外》《纽约爱情故事》等,并且成为多部电影的主线。《闻香识女人》大约一半场景发生在这座酒店,其中的探戈桥段取景于Vanderbilt宴会厅,堪称电影史上的经典。

三、海外投资的困境与风险

从产品输出到资本输出,这是每个国家在世界经济格局中“晋级”的经典路线。如今的中国也已经站在了这个节点上。但我们十分清楚,仅靠中国企业单方面的热情和努力,并不足以支撑“中国资本”新时代的到来

企业出海意味着决策要更加符合市场化的要求,承担更加激烈的国际市场竞争和更加多变的海外投资风险。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便目前已经出海的很多中国企业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去面对海外直接投资可能遭遇的种种难题。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黄益平曾经总结对外直接投资有三种模式,第一种是以美国为代表,直接投资某个国家,在这个市场进行投资、生产和销售,占领当地市场。第二种是以日本为代表,因为国内成本太高,所以在成本较低的国家和地区进行投资和生产,最后将产品出口到其他国家去。第三种是以中国为代表,为了包括资源、技术、管理、品牌在内的战略资产进行投资。这三种模式的最大区别就是,前两种模式在对外直接投资时,已经在国际上拥有一定的核心竞争力,对外投资是寻求更低的成本和更大的利润。但从中国式海外投资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一半以上的项目没有赚钱。

与黄益平持相同观点的人并不在少数。中国矿业联合会常务副会长王家华曾指出,中国海外矿业投资,大约80%的失败率。其中对铁矿的成功投资更寥寥无几。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总经理助理谢志斌也在2014年莫干山会议上表示,中国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走出去”,70%以上不盈利。

看似风风火火的中国企业海外投资,陷入了“成少败多、多不盈利”的普遍困境。剖析失败原因,其根本问题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企业内部准备不足、评估不准,因而遭遇决策风险。

与本土经营不同,海外投资不仅要考虑正常经营、法律和财务制度差异、货币汇率等商业风险,更要对可能遭遇的文化差异、民族矛盾、劳工环境、政局动荡、自然灾害,甚至是恐怖主义等非商业风险做足准备。

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科学院院士陈竺认为,中国企业走出去和海外发展,还面临许多困难,墨西哥撤销中国公司的高铁投标,就是深刻教训。因此开展和处理国际事务,需要遵行一定的规则,实践证明,如果不懂规则,就会深陷其中,造成时间和经济上难以估量的损失。中资出海要了解国际惯例和规则,为企业走出去扫清障碍,缩短进程,确保战略规划得以高效顺利的实施。

与此同时,通过《中国民商》记者2014年对多个在海外拥有项目或有投资意愿的企业的采访或调查,我们发现除却企业自身原因外,也有很多企业家认为海外投资是否能够成功,国内政策也是关键。更多的企业期望看到中央在展开整体战略的同时,作出更加系统的制度安排,在促进海外投资与推动国内资本项目开放的改革上做好沟通与协商,统筹好海外资本扩张和国内制度改革的关系。

部分企业甚至呼吁推出“中国版马歇尔计划”,从国家战略的高度系统性地梳理各项改革与政策,做到项目、产能、技术、货币与资本输出五位一体,相互配合。我们希望能够通过对2014年的个别项目,特别是遭遇各种难题的海外投资案例进行深入分析,总结出目前企业投资海外“重点备忘录”,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广泛的国际合作,降低其他国家的抵触情绪,从更高层面,有条理、有序地支持中国资本对外输出。

企业海外投资“重点备忘录”

重点一:完整披露相关信息,坚守诚信原则

进入2015年,阿里巴巴与国家工商总局之间爆发的隔空“口水战”,成为了本年度阿里带给公众的第一个热点。最终这场涉及国内行业监管、打击假货、消费者权益和电商发展模式等多个热门话题的交锋,引起了国内外各方的关注和争论,也让公众突然第一次深刻意识到阿里巴巴的全球企业身份。

从“假货之争”到“白皮书”在阿里巴巴季报发布前一天被官方公布,其未披露信息等问题不仅致使阿里的美国投资者委托美国证券方面权威律师事务所PomerantzLLP对此进行调查,更让阿里股票价格从1月26日收盘价的103.99美元,跌至系列负面消息曝光后的1月30日89.08美元,四天市值蒸发超过360亿美元。

该项调查内容涉及阿里巴巴及其管理人员和董事是否违反美国《1934年证券交易法》第10条(b):“对重要事实作不实陈述,或省略重要事实,以致在当时情境下,使人产生误导”,以及根据第20条(a)款的规定,“就公司中的职位和其所持有的阿里巴巴普通股所有权而言,自然人被告在阿里巴巴的违规操作中负有责任”。

一旦法院判决阿里巴巴公司败诉,确认阿里巴巴存在上述行为,阿里巴巴就有向原告支付损害赔偿金及利息、合理开支,以及其他法庭认为合理的费用的风险。同时,阿里巴巴还可能面临美国证监会严重的处罚,“如果假货等问题是在其上市前就存在而未向市场披露的话,阿里涉嫌欺诈上市”。相关律师解释说。

截至目前,除PomerantzLLP律师事务所外,另有TheRosenLawFirm、HowardG.Smith、LawOfficesofHowardG.Smith及Bronstein,Gewirtz&Grossman,LLC等四家律师事务所已宣布代表阿里巴巴股东权益就阿里可能对投资者提供不实商业信息等问题展开调查。

上述五家律所是处理“中概股”相关问题的“老手”,在2014年遭遇纠纷的中概股公司如网秦、澜起科技、500彩票、世纪互联、聚美优品等每一次“集体诉讼”中,都有上述律所的身影。

这也让我们不仅联想到几乎每年都会出现的“中概股”事件。2009年,曾一度有百余家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涉嫌财务欺诈受到美国监管机构的调查,被惩处“退市”。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关于财报真实性、虚假信息披露、信息披露不全面等问题也成为困扰“中概股”的顽症,甚至成为几轮海外资本“做空中概股”的主要契机或借口。

更让人无奈的是,对于市场这样的质疑和指责,有时我们甚至无言以对。2011年8月商务部在建立企业信用档案时曾公布相关信用数据,称中国每年签订约40亿份合同中,履约率只有50%。中国企业每年因信用缺失导致的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高达6000亿元;中国企业坏账率高达1%~2%,且呈逐年增长势头。与之相比较,成熟市场经济国家企业坏账率通常为0.25%~0.5%。

甚至有些时候,国字头的中国企业在海外项目上不诚信行为,更让出海的中国企业和中国形象受到严重损害。如2010年,中国中铁集团全资子公司中国海外工程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海外)为了进入欧盟市场,以“低报价”方式在工程竞标中胜出,夺得了波兰A2高速公路的承建权。这种方式在中东、非洲等地承建的不少工程中屡见不鲜,其特点是在工程竞标时以“低报价”(包括贿赂发包方)赢得承建权,但在实际操作中以“高于竞标价”来结算;或以“偷工减料”等明显违反合同的方式降低成本。最终,由于中海外不能按时支付波兰分包商货款和相关费用,分包商拒绝向工地运送建筑材料,导致工程停工。最后期限后,中方没有付款,事态升级。最后,波兰政府与中国公司解除合同,按合同要求中方赔偿7.41亿兹罗提(约合1.885亿欧元)。

重点二:遵守当地法律,尊重当地宗教文化和风俗习惯

最典型的案例应该是,1992年首钢集团购买了秘鲁Hierro铁矿后,在对秘鲁的国情民风并不了解的情况下,忽视了“矿业工人工会”和劳动合同等问题,遭遇了工会组织的抵抗。随后在遭遇罢工潮后,中方使用中国式方法,或买通“实力人物”,或采用小恩小惠的怀柔策略,最终酿成罢工、示威甚至流血冲突,最后弄得两败俱伤。

还有一个案例是,2009年开始,以六十余家中资成衣厂为代表的南非小型纺织成衣企业与南部非洲制衣和纺织工会及劳资集体谈判委员会,围绕着最低薪酬和劳工待遇,开始了持续而激烈的争议。2011年7月,南非纺织业协会向劳工法庭投诉,要求劳工法庭对那些违反工人最低薪资规定的工厂执行处罚。由于给工人支付的薪酬低于合法水平,纽卡索大部分华人制衣厂都收到了巨额罚单。据纽卡索华商会主席、台商刘权毅介绍,截至2011年年初,南非全国1058家中资制衣企业中,共有562家未达到法定薪酬标准。

事实上,根据经济学人智库的研究显示,企业海外投资的风险指数风险排名大项共包括四个要素类别:国内政治与监管风险、国际政治与监管风险、文化相近性和运营风险。

其中文化差异性被列为中国投资者管理海外项目时要应对的最大挑战之一。而在文化相近性排名中,最显着的变化是美国、欧洲以及亚洲一些地区对中国的印象越来越差。美国、法国和德国超过一半的受访者对中国持有负面态度,而日本在所有受调查国家中对中国最缺乏好感。

而当某些企业试图将中国在发展初期普遍存在、目前已经被明令禁止的“中国式工作模式”——过长的劳动时间、过低的工资待遇与恶劣的工作条件等搬到东南亚、非洲等国家时,必须会引起宗教基础、文化背景都并不相同的东道国民众的反感,甚至是抗议,就更别说那些不符合东道国法律的行为,将给企业财产、名誉和员工安全带去的极大风险。

重点三:遵守国际规则,加强企业社会责任意识

2014年3月下旬,中国铝业被要求在秘鲁环境部门调查完成之前,禁止在Toromocho矿山进行施工。当地政府部门调查发现,中国铝业将废水违规排放到Huacrococha和Huascacocha两个湖中。

2015年1月7日,据索马里raxanreeb报道,索马里石油矿业部称“一家名为ARC的中资公司涉嫌在索非法采矿,索方已要求中方协助制止该公司非法作业”。据称ARC公司卷入到非法挖掘和开采索马里奥达勒州西蒙帝山脉地区的矿产,该地区拥有质量上乘的绿宝石矿。随着ARC公司雇武装民兵保护其采矿所得,已造成该地区的民众骚乱和局势紧张。ARC与其他非法经营的公司,违反了索马里有关自然资源开采的法律,因为它非法处置有害化学物质,不考虑地下水位、牧场等;该企业还违反索马里移民法,ARC公司员工在索马里无工作许可。

2015年1月26日,墨西哥联邦环境保护署宣布,着名旅游城市坎昆市郊的中资商城项目——“坎昆龙城”用地因砍伐149公顷受保护树林而多次遭到罚款,至今积欠2200万比索(约合155万美元)的罚款尚未缴付,因此下令该工程立即全面停工。墨西哥官方称,该项目投资者从未提交相关土地使用相关的环境评鉴许可证,也未提交土地变更使用申请,触犯了生态平衡与环境及林业保护相关规章。

事实上,自中国企业海外投资伊始,污染、砍伐、开采矿产、土地纠纷等众多原因造成的纠纷和事件就屡见报端。上世纪90年代,首钢集团购买了秘鲁Hierro铁矿,成为了首个进入秘鲁的中国矿业公司。但在随后二十多年时间里,企业因违反当地环保法规受到四次罚款,其中包括向大海倾倒废水等。2006年,伊卡地区政府宣布该矿井区域进入“环境紧急状态”。

调查显示,中国在海外的投资确实给大多数经济困顿的东道国带来了大量潜在的收益,比如收入、利润、燃料等所征税收,特许权使用费,土地租金和许可证费用等。同时也带去大量的就业机会,短期内确实可以提高GDP和当地民众的收入,但随着开发的深入,如果项目产生了严重的污染或导致社会不稳定,从当地民众角度来看,就是得不偿失的。这也是中国海外项目,特别是涉及矿业、水电等领域频频遭遇抵制和示威的关键。

重点四:认清高冲突地区的投资风险

近年来,导致中国企业海外投资项目,特别是与矿业、土地和水电等领域相关的重大项目遭遇重大挫折,引起国际广泛关注,甚至是备受诟病的另一重要原因,就是这些项目多集中在全球高冲突国家和地区,中国企业在投资前对此项风险估计不足或者决策错误,导致投资受到巨大损失。

在利比亚事件中,中国承包的大型项目有50个,涉及合同金额高达188亿美元,投资主要集中在基建、电信领域。仅中国中冶、中国建筑等四大上市央企发布公告中,累计停工的合同金额就达到410.35亿元。

就在2014年12月初,中国与印度联合投资的叙利亚代尔祖尔油田落入“伊斯兰国”武装的手中,沦为美国为首的盟国空中打击的重要目标。这个项目此前被认为是中石油在海外投资回报率最高的项目之一,2005年9月加拿大石油公司曾出于对叙利亚政治风险把控担忧的考虑,当时决定出售代尔祖尔油田38%的股份,中石油和印度石油公司联手竞标。但是在2011年叙利亚政治危机爆发后,中石油在叙利亚投资额2.8亿美元的格贝贝油田,仅两个月就损失7000万美元,代尔祖尔油田的损失目前仍不能估算。

同时另一个最为典型的高冲突地区缅甸,以及曾备受关注的中缅密松水电站项目,其过程能更好说明高冲突地区的投资风险问题。

缅甸多年处于战火煎熬,拥有135个民族的缅甸,民族矛盾极为尖锐,利益格局极为复杂。缅甸前总统奈温曾说,“缅甸有多少个少数民族,就有多少支反政府武装”。

据公开资料,缅甸内战自1960年开始,军事强人尼温夺取政权,建立军事独裁,否决少数民族的自决权,开始缅甸化同化政策,致使缅甸陷入50多年的内战。停战协议和特区模式虽为缅甸换来了20年的相对和平,却形成了“国中之国”的地方割据,并未真正解决缅甸国内的民族矛盾。比如自1994年后,缅军丹瑞政府公开承认克钦政府为克钦邦“第二特区政府”,克钦党(KIO)、政(KIC)、军(KIA)实际控制克钦邦80%以上领土和资源,但缅甸政府与KIO之间的冲突并没有消除。

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在缅甸投资建设伊洛瓦底江上游密松水电站,位于缅甸北部的克钦山区,是中电投投资兴建的缅甸伊洛瓦底江上游密支那以上流域7个梯级电站中的第一座,位于迈迪开江与恩梅开江汇合处,工程项目总装机容量2150万千瓦,总投资37亿美元,是缅甸最大的水电站,号称“海外三峡”。

然而,密松电站坝区也处于KIA和缅甸中央政府武装双重控制地区,坝区内KIA与缅甸政府军的控制区域呈现犬牙交错态势。这使得该项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冲突风险的隐患,使得企业面临紧张局势的干扰。

2011年3月16日,KIO公开致信我国前国家主席胡锦涛,表示密松电站的继续建设可能导致冲突升级为全面战争。

2011年5月27日,缅甸总统吴登盛访华前夕,KIO联合书记LaNan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如果中国帮助缅甸中央政府向KIO施压,则“要先照看好”中国在克钦邦境内的水电、玉石、采矿等投资。

2011年6月9日,缅甸政府与KIA整编谈判最终破裂,KIA要求缅甸政府军在6月13日之前,撤出KIA的军事据点附近地区,这一最后通牒遭到了缅甸政府军的回绝,随即,KIA炸毁了与中资太平江水电站相连的一座桥梁,即宣告结束了与缅军自1994年以来长达17年的停火状态,战火重新燃起。

交战的缅甸政府军和KIA均大打中国牌,保护中国投资成为缅军挑衅行动的一个重要借口,KIA将领也以控制区内中国投资的安全相威胁。冲突爆发后,交战双方均通过派人前来或写信的方式征求意见或要求调停。

2011年9月底,投资规模2200亿人民币号称“海外三峡”的密松大坝项目最终以“民意”的名义被缅甸政府叫停,中国企业损失惨重。

猜你喜欢
企业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8期)2022-09-20 06:44:30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6期)2022-06-29 01:11:44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5期)2022-06-05 07:55:06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4期)2022-06-05 07:53:30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1期)2022-04-26 14:34:58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3期)2022-04-26 14:27:04
企业
当代水产(2022年2期)2022-04-26 14:25:10
企业
当代水产(2021年5期)2021-07-21 07:32:44
企业
当代水产(2021年4期)2021-07-20 08:10:14
敢为人先的企业——超惠投不动产
云南画报(2020年9期)2020-10-27 02: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