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必拆穿

苏尘惜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朝7：30逼近，朱燕却还在屋子里收拾打扮，我不耐烦地催了好几次。年底这段时间公司里忙得要死，最迟进办公室的人肯定会成为经理的眼中钉，我可不想有这种待遇。说来也怪，以前朱燕梳洗打扮很快的，基本都是她催我，这会儿换我等她才知等人有多焦心。以前只会擦一下保湿霜的朱燕，现在梳妆台上护肤品、化妆品一大堆，甚至连唇彩都放了3支，难怪最近她总喊没钱，估计全部花在这些东西上了。

“来了，来了！”朱燕被催得不耐烦，拎着手提包跑了出来。不消说，梳洗打扮的时间长，出来的效果自然不一样，这会儿站在我眼前的她，妆容精致，精神抖擞，真好看。我欣赏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个疑问：“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打扮得这么漂亮！”

“女人天生爱美，你难道不希望自己老婆漂亮啊？”朱燕边说边瞪了我一眼。我赶紧闭嘴。

朱燕说得没错，大多数男人都希望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朱燕也挺好看的，但她以前都是随性打扮，最近着重妆容以后一下子变漂亮了，我有点不习惯，甚至有点不安，害怕朱燕变漂亮的背后有我不想看到的理由。

我把烦恼跟哥们儿胡浩一说，被他打了一拳：“嫂子不打扮的时候你说她邋里邋遢，嫂子开始打扮了你又怕这怕那，伺候你这老爷们儿怎么这么难！我要是娶了老婆，巴不得她把自己收拾漂亮了，看着也赏心悦目。”胡浩说得没错，我也只能这么劝自己。

但是伴随着朱燕变漂亮，她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迟，一个星期回家吃不了几次饭。这不，这会儿又发短信给我说要迟点回家，让我自己做晚饭或者在外面买点儿东西吃。

“晚上你去哪儿啊？”我打电话过去询问。

“公司有事，年底忙翻天了，别等我。”她并没有详细告知晚上的去向。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难道朱燕还有别的“悦己者”，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才会如此勤快地收拾自己？这是我最不愿想到的事。

那天晚上我原本边看电视边等她回来，结果我抱着毛毯自己睡着了，她回来时居然已经11点了。

“饿了吗？要吃夜宵不？”她唤醒我后轻声问。

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她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忙活。看着她熟悉的背影，白天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她最近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打扮？

朱燕想说的事绝对不会瞒我，要是隐瞒着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还是不要鲁莽询问为好。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咸菜腊肉粉干端上了桌，朱燕又在粉干上添了些酱油和醋，说：“等我等饿了吧，快点吃，这是你最爱吃的夜宵。”

我心里一股暖流淌过，觉得朱燕还是那个我最熟悉的老婆，一切都没有变。

二

有一件事我没有料想到，伴随着朱燕变漂亮的同时，她居然又开始跳舞了，而且就在她前男友开的舞蹈练习班。胡浩最近陪女朋友去上舞蹈课，意外撞见了朱燕，特地打电话给我：“没想到嫂子的舞蹈功底这么好，那动作太标准，都可以当舞蹈教练了。”

朱燕重新练习跳舞这事远比她开始打扮给我的打击要大。她和前男友因为舞蹈结缘，也因为舞蹈分手。在商量婚姻大事的最重要阶段，前男友将所有积蓄都投入到了现在的舞蹈班，以至于谈婚论嫁的事就此搁置，随后感情也闹掰。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练习过舞蹈。

难怪最近朱燕总喊腿酸，原来是练习舞蹈给累的，难道她想重修旧好？这个疑问冒出来后，我吓了一身冷汗，再联系之前她忽然开始打扮，还有她衣柜里渐渐多起来的衣服，我把所有的线索连起来，仔细想想的确有点问题。

虽然我一直标榜自己是个好丈夫，但是碰上了这档子事，我还是沉不住气，下班后照着胡浩给的地址找到了舞蹈练习班，想要直接找朱燕问个明白。但是到了目的地，我又纠结起来，万一不是呢？万一朱燕只是想重新捡起爱好呢？

犹疑来犹疑去，我最终没有走进练习班，而是在对面的肯德基坐了大半天。到了10点钟，练习班的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我瞪大眼睛寻找朱燕的身影，一个，两个……都不是，终于，看到她走出来了。

跟她并排出门的还有她的前男友，他俩有说有笑。不得不说看到这一幕我心情极度糟糕，也许曾经我不愿相信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待我走出肯德基打算过马路时，看见朱燕与前男友告别，往远处的一个公交站牌走去。

事后想想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有点搞笑，一个大男人居然窥探老婆的隐私，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好在我及时收住了脚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假装在外刚办完事情，打电话问朱燕在哪儿，说顺路去接她。她上车以后直喊累。

“你不是说公司忙吗？怎么会在这儿？好像附近有你前男友开的舞蹈班吧？”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她稍稍犹疑了一会儿说：“嗯，我在他那儿练舞，别的练习班都漫天要价，他看在曾经的情分上给我打了六折。”瞥了我一眼，她接着说，“就是担心你多想，才没告诉你。”她这么坦诚，我倒不好意思再追问。

直到回家走楼梯时，我才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顾不得心里的芥蒂，小心上前扶住她说：“练舞的时候弄的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待会儿就好了。”朱燕莞尔一笑，一下子把之前的尴尬气氛打破了。回到家后我没让她乱走动，倒了盆热水先让她泡脚，又跑到厨房忙活夜宵。

朱燕见我这么照顾她，有点受宠若惊：“你今天发奖金了，对我这么好？”

“再不对你好点儿，怕你跟人跑了。”我以玩笑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就知道胡说八道。”朱燕发狠瞪我，又拿起手边的靠枕向我砸来。我在欢笑声中结束了心惊胆战的一天。

三

朱燕公司的年会，我作为家属也受到了邀请。朱燕居然为了这一天，特地为我购置了一套几千块的西装，比我平时穿的要金贵不少。

“不用这么隆重吧？不就是一次年会嘛！”

“买都买了，赶紧穿上试试。”朱燕催我换衣服，见我动作慢吞吞的，干脆亲自上前替我穿戴，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整理一件宝贝似的。

年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朱燕的心情愈发兴奋，经常哼着小曲，有时还会傻乎乎地笑。我郑重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这次她直接拧我的胳膊：“老婆高兴你还有意见？”

直到年会当天，我才知道朱燕为什么会有这一切改变，明白真相时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很庆幸当时没有鲁莽地拆穿朱燕。其实很多事情不必拆穿，真相总会在合适的时机浮出水面。

年会那天是1月24日，也是朱燕的生日，而我这个当老公的居然忘了这件事。年会上，朱燕在300多名职工面前展现了精彩独舞，并在离席时说了让我很感动的一句话：“虽然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我还是想感谢我老公。多亏了他的宽容和支持，我才这么好。亲爱的，接下去的日子我要继续貌美如花，更要赚钱养家。”全场响起掌声，更有不少人将艳羡的目光投向我。朱燕的感恩演讲掀起了年会的热潮，之后上场表演的各位纷纷向家人致辞表达感谢，台下的人也受到感染，不少人热泪盈眶。

散场以后我连连抱怨：“怎么不事先告诉我？至少我应该给你准备一束鲜花啊！”

“如果告诉你，那还是惊喜吗？”朱燕白了我一眼。

是啊，的确是惊喜，有惊有喜。惊的是她一系列的行为让我担心她会出轨，喜的是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收到表白。

“其实你前段时间刚开始化妆，而且一天比一天漂亮，穿衣打扮又那么精致，我真的挺怕你变心的，但我一直忍着没说，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吗？”

朱燕无辜地摇头：“之前你看电视里别人家老婆穿衣打扮那么好看，总说我影响你的形象，现在变漂亮了你又担心我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

“我的礼物呢？”朱燕见我说不出话，转移了话题。这让我更加窘迫，我一直记得朱燕的生日在月底那几天，但是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忙着胡思乱想，不小心就把她生日的事给忘了。

朱燕顿时泄了气，我哄了半天也没效果，最后我使出杀手锏：“你把淘宝购物车链接给我，我去付账，那里面肯定是你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出错。”

她扑哧笑出了声，搂紧我的脖子，在我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她的购物车里是一大堆护肤用品，她说之前一直忙着工作、买房子，都没空收拾自己，有一天照镜子忽然看见眼角处有两条细纹，才意识到衰老正在逼近，她害怕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老去，所以才想要好好打扮。年会上的舞蹈，也算是她给自己30岁的生日礼物，趁她还跳得动的时候，至少能精彩一回。年会后一个星期，朱燕就收到了她最满意的礼物——那天晚上她舞蹈的视频，我找人特意刻成了光盘。

很多时候女人忽然变美，丈夫会怀疑她有出轨之心，其实很可能不是，她们只是想在易逝的韶华里让自己有过美丽惊艳的时刻，以后回忆起来也不遗憾，至少曾经美过。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