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妈妈在哪里

张军霞

外婆一辈子居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儿女们各自成家之后，只剩下她和外公相依为命。十年前，外公因病去世，孩子们不放心外婆独自生活，就让她开始在子女家里轮流居住。好在，外婆的身体一直非常硬朗，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不管到哪家住，都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今年夏天，母亲将外婆接到我们家照料。我的工作单位距离母亲家只有几百米，一般傍晚下班时，我都会回家去看看，慢慢发现老人家的状态有些不如从前，有时会忽然犯糊涂。

那天，当我像往常那样回到家里，进门的那一刻，照例先喊了一声“妈”。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应了一声，就回头对外婆说：“妈，三丫头来看你了。”

外婆刚刚小睡了一觉，她带着几分迷茫的表情，看看我，又看看母亲，小声念叨着：“她是你的妈妈，我是她的妈妈……”“姥姥，你怎么说起绕口令来了？”我笑着打趣外婆，她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回应我，一直到吃晚饭时，她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第二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外婆真的老糊涂了，因为昨天我离开之后，她忽然躺在床上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是你的妈妈，我是她的妈妈，你们都有妈妈，为什么我没有，我的妈妈在哪里……”母亲哭笑不得，好言好语安慰了半天，外婆才停止哭泣，她含着眼泪睡着的样子，完全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放下母亲的电话，我想起前几天去公园玩，遇到一位60多岁的阿姨，白发苍苍的阿姨骑着三轮车，带着一位80多岁的老人也在逛公园。有人问阿姨：“你带的是谁呀？”阿姨回头为老人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说：“这是我的老妈妈呀！”话音刚落，问话的人就一脸羡慕地说：“你真幸福，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自己的妈妈。”

阿姨说：“其实，我的老妈妈患病多年，早就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了。但我每天看到她，想到自己是有妈妈的人，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仿佛自己根本没有老呢。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真没错呀……”

记得很久之前，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著名的科学家袁隆平，在自己80岁生日晚会上致辞时，反复对宾客们说：“我用一粒种子改变了世界。我知道，这粒种子，是妈妈在我幼年时种下的！ 稻子熟了，妈妈，您能闻到吗……”

我想，不管是外婆，公园里那位阿姨，或者科学家袁隆平，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着一种“七十有个家，八十有个妈”的渴望。

妈妈的妈妈在哪里，是儿女心中永远的牵挂，即使到了八十岁也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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